北京城的冬天還是比較冷的。
特別是這幾天一陣寒流來襲，大家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不過進入到棉布紡織作坊之後，一股熱流迎面撲來，室內外的巨大溫差，讓大家彷彿來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瞻墉，這裡面怎麼那麼熱？”
“難不成你們作坊還專門安裝了暖氣片？”
“這是不是太奢侈了？”
朱棣很是不習慣的四處張望。
作坊修建的非常大，到處都是忙碌的幫工和機器的轟鳴聲，讓人很是不習慣。
“爺爺，紫禁城都沒有做到每個房間有暖氣，這麼一間作坊怎麼可能做到呢。”
“如今會這麼熱，是因為裡面安裝了大量的蒸汽機。”
“這蒸汽機都是透過燒煤提供蒸汽來推動裝置運轉，自然而然的就會散發出不少的熱量。”
“喏，那就是蒸汽紡織機，我們作坊的生產效率能夠提高，主要依靠的就是這個裝置。”
朱瞻墉親自帶著朱棣往前走。
旁邊朱瞻基和張輔等人也都好奇的四處張望。
就在今天，越王府的棉布鋪子，已經把棉布的價格調整為去年水平的七五折。
在朱瞻基看來，這簡直就是挑釁啊。
在大家來作坊參觀的時候，你把價格再次的下調，這不是存心跟太孫黨過不去嗎？
“這個紡織機，還能這樣子改？”
看著眼前一個個飛梭快速的運轉，張輔很不習慣。
這段時間，他可是往太孫府的紡織跑了很多次。
對於紡織機的情況，也算是比較熟悉的。
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飛梭？
怎麼可能速度這麼快？
這不符合常理啊。
“英國公，這就是科技的力量，這就是蒸汽機的力量。”
“對紡織機進行改造之後，紡織作坊的生產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
“同樣的員工，甚至更少的人員，產量卻是之前的許多倍。”
“這也是我們的棉布價格可以不斷的下降，哪怕是價格只有去年的七五折，也還有一定的利潤空間的原因。”
“棉布是百姓們穿衣最常用的布匹，關係著國計民生，關係著每一個百姓的利益。”
“所以我們也是本著薄利多銷的原則，最大程度的把利潤讓出去，讓百姓感受到好處。”
朱瞻墉這麼一說，旁邊的朱瞻基和張輔都很鬱悶。
這一戰，輸的稀里湖塗啊。
“好，很好！”
“能夠讓棉布的價格下降，這對大明和百姓都是非常好的事情。”
“這個事情你做的很不錯。”
朱棣對於棉布價格的下降是支援的。
之前不大高興，那是因為他覺得朱瞻墉和朱瞻基兩兄弟在瞎搞，在折騰。
現在發現原來不是朱瞻墉在瞎搞，而是人家真的透過技術革新把成本做下來了啊。
這麼一來，性質就不同了。
至於這麼一來，朱瞻基府中的作坊會不會有什麼損失，他倒是不太在意。
“越王殿下，這些蒸汽紡織機，價格很昂貴的吧？”
“雖然生產效率提高了，但是蒸汽紡織機的價格很貴的話，其實棉布的價格有不見得能夠下降的。”
張輔還想著掙扎一把。
當然，他也是想要藉著這個機會，看看能不能給朱瞻墉挖個坑。
他還有後招呢。
“蒸汽紡織機的價格跟普通的紡織機相比，自然是要高一些的。”
“不過價格也是在處於可接受的範圍。”
“就這麼說吧，這麼一臺蒸汽紡織機，大概會比之前的紡織機價格貴一個一千兩銀子左右。”
“這臺裝置用個十年是沒有問題的，也就是一年就相當於分攤了一百兩銀子，一個月就八兩多。”
“但是改用了這麼一臺紡織機之後，多生產出來的棉布的價值，遠遠不止八兩。”
“所以蒸汽紡織機的價格，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朱瞻基是給張輔解釋，也是在給朱棣解釋。
“一兩千銀子？”
“越王殿下，這麼說來，買這麼一臺蒸汽紡織機，也就是一千一百兩銀子不到的價格咯？”
張輔盯著朱瞻墉，想要立馬知道答桉。
“沒錯，差不多就是這樣子。”
朱瞻墉自然能夠猜到張輔想要幹什麼，不過他並不介意。
反正推廣蒸汽機，推廣蒸汽紡織機，這是越王府的大戰略。
太孫府的紡織作坊想要購買裝置，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甚至都可以不用額外的賣高價，正常出售就好。
反正蒸汽機現在開始大規模的量產之後，成本一下就降低下來了。
哪怕就是一千兩的價格，也有利潤。
並且伴隨著技術的成熟，成本會進一步的下降，利潤空間會擴大。
“既然這個蒸汽紡織機可以大大的提高生產效率，讓大明的百姓享受到更低價格的棉布。”
“越王殿下，不知道這個蒸汽紡織機，是否可以對外售賣呢？”
“其他作坊如果想要也為大明百姓做點貢獻，有機會嗎？”
張輔緊隨著問了這個問題。
朱瞻墉是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不過，這個時候，朱棣和朱瞻基都盯著朱瞻墉，想要看看他怎麼回答。
甚至其他跟著過來參觀的人，也都好奇的看著朱瞻墉。
看看他怎麼破解這個難題。
“沒有問題，嶺南書院蒸汽機研究所旗下的蒸汽機作坊，如今已經在北京城設定了一個售賣點。”
“只要大家感興趣，可以直接去那邊購買。”
“價格的話，基本上就跟我剛剛說的差不多，不會有太大的差異。”
朱瞻墉的回答讓大家感到有點意外。
就這麼輕易的同意了?
他就不怕其他的作坊買回去之後立馬就跟著彷照嗎？
畢竟這種事情在大明實在是太常見了。
哪怕是越王府在廣東布政使司頒佈了所謂的專利，也沒有什麼用的。
“瞻墉，這蒸汽紡織機目前就只有嶺南書院的蒸汽機研究所能夠生產，到時候他們不會故意設定一堆的特殊條件吧？”
“萬一裝置出了故障什麼的，要怎麼辦呢？”
朱瞻基覺得自己的弟弟答應的太過於痛快了。
這不正常啊。
難不成裡面有坑。
藉著朱棣也在現場的機會，他想要把這些坑都給排除掉。
免得第二次落後於越王府，那就尷尬了。
至於現在的局面，已經造成的虧損，他只能咬著牙往肚子裡咽了。
“對啊，到時候要是壞了或者需要更換零件，不會隨便一個零件就要幾十兩銀子吧？”
張輔冷不住顫抖了一下，覺得自己差點就中招了。
越王府的這幫人，果然是沒有那麼好說話的啊。
“瞻墉，蒸汽紡織機既然那麼有用，你也同意把它售賣給其他的作坊，那就好好的賣。”
“價格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大家說清楚，其他的東西就不要亂搞了。”
朱棣也是覺得朱瞻基和張輔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所以他也站出來支援了一把。
當然了，他倒也沒有故意去逼著朱瞻墉。
畢竟同意出售紡織機，這是朱瞻墉自己提出來的。
“爺爺，你放心！”
“嶺南書院蒸汽機研究所對所有客戶的態度都是一致的。”
“所有的售後服務條款也都會在售賣裝置的時候說清楚。”
“大家擔心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要想把裝置行業搞好，自然不能做坑蒙拐騙的事情。
堂堂正正就可以把錢掙了，何必去敗壞名聲呢？
所以朱瞻墉還真是沒有在這方面亂說話。
“行，有你這話，朕就放心了。”
朱棣說完，繼續往前走去。
他要親自的見識一下棉花是怎麼在這個作坊裡頭被一步步的加工成棉布的。
作為一個還算是瞭解民間疾苦的帝王，朱棣對於紡織業的情況也是有所瞭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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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顯然，他之前瞭解的那些資訊，到了這個作坊裡頭都已經被顛覆了。
那就需要重新的瞭解一番了。
朱瞻基和張輔也是藉著這個機會，認認真真的參觀了一番。
在他們看來，這絕對是學習越王府的作坊裡頭的秘密的最好時機。
到時候裝置可以買回來，作坊的管理也學過去了。
改造之後，太孫府的棉布作坊的產量，仍然會比越王府高很多。
產量上的優勢，最終能變成成本上的優勢。
之前虧掉的錢，以後都有機會掙回來。
當然了，面對血淋淋的虧損，張輔的心還是在滴血。
參觀完畢之後，他就跟著朱瞻基回到了太孫府。
“太孫殿下，我已經通知下去了，今天開始就不再收購越王府的棉布了。”
“之前收購的棉布，也在想辦法運輸到外地，看看能不能最大限度的減小損失。”
張輔想著之前低價收購人家的棉布，還以為可以掙一筆。
沒想到現在卻是變成了虧損。
“英國公，這一次讓你受損失了。”
“到時候我再看看，有沒有可能讓戶部免除一部分作坊的稅收。”
朱瞻基也有點不好意思。
收購囤積越王府的棉布的資金，都是英國公府出的。
現在局面變成了這個樣子，受損失的都是他。
“我現在就怕越王府進一步的降低棉布的價格，那麼我們收購的這些棉布，就更難出手了。”
張輔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擔心的事情很可能會發生。
“所以你要抓緊一下，趕緊把這些棉布運輸到其他地方售賣。”
“這方面可以讓太孫府出面，協調一些資源來推進這個事情。”
朱瞻基儘可能的想要彌補一下英國公府的損失。
不過，他雖然地位很高，但是實際上掌握的權利並不多。
所以最終損失慘重的還是張輔。
“太孫殿下，我們真的要去購買他們的蒸汽紡織機不？”
“雖然越王殿下說的很好聽，但是我總覺得這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萬一到時候他再在裝置上做點手腳，那麼我們的損失可就真的非常大了。”
張輔覺得現在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如果作坊不進行改造，那麼成本很高，棉布就沒有前途了。
但是如果進行改造，先不說幾萬兩銀子就立馬投進去了，到時候要是被人卡脖子了，那就更加難受了。
“英國公，有一說一，這方面我相信瞻墉還是說話算話的。”
“他既然說過不會在蒸汽紡織機上做手腳，那就應該可以做到。”
“我覺得這一點你不用特別的擔心。”
“回頭想一想，我也有點理解他的思路了。”
“棉布這個東西，其實一直都不是越王府的核心產業，要不然之前他們也不會被我們超越。”
“對於瞻墉來說，他最在乎的應該是蒸汽機。”
“各種蒸汽機裝置的推廣，是他非常希望看到的局面。”
“雖然我不能完全理解他的這個思路，但是這一點基本上是可以確定的。”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大膽的購買，爭取這個月內就完成裝置的改造。”
“他們不是說嶺南書院蒸汽機研究所的作坊已經在北京城開設了鋪子嗎？”
“我覺得他們的倉庫裡肯定已經有了一些裝置在那裡，這樣的話，改造起來就很簡單了。”
朱瞻基這麼一說，張輔稍微松了一口氣。
投入的錢財，最終還是可以有回報，這就可以接受。
哪怕是中間損失了上萬兩白銀，也還是值得的。
“行，那我現在就去安排，看看事情是不是那麼順利。”
“如果有情況，我再跟您彙報。”
張輔說完，就急急忙忙的去操心紡織作坊的事情了。
這個事情，英國公府都快要成為大家的笑話了。
他要讓事情儘快的進入到一個新局面。
要不然，他的臉面可就掉在地上撿不起來了。
……
如果是太孫黨這一次的損失，是自己鬥爭失敗的結果。
那麼湘王府的損失，就是純屬是自己找的了。
當朱瞻墡聽到越王府的鋪子已經棉布的價格調整到去年的七折的時候，臉都綠了。
他本來是想要挑起越王府和太孫府的衝突的，所以才高價收購了一批棉布。
沒想到最終越王府直接就把自己新式的蒸汽紡織機賣給了對方。
然後讓所有囤積棉布的商家都跟著遭受了一筆損失。
這倒是讓英國公的臉面不至於丟的太大。
“蹇尚書，你說我們應該做點什麼，讓太孫府和越王府之間的鬥爭變得更加激烈一些呢？”
眼看著雙方的氣氛似乎有點緩和，朱瞻墡很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