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朱祁鎮悠悠轉醒時，已經是次日一早了，這周圍貼近郊外，人煙稀少，外面漫山遍野的鳥鳴叫倒是讓人感覺心情舒適了許多。
他雖然醒來，卻深深覺得渾身無力，更是四肢發涼到了極點，眼皮也沉。
朱祁鎮坐起來，靠著邊上佈滿灰塵的扶手，狀態萎靡。
他記得自己被人救了，但之後的記憶也像斷了片似的連不到一起，自己是怎麼醒過來怎麼活下來的更沒印象，看著周圍已經熄滅的火焰堆，更覺得意味深長。
暗衛在生火，見他醒了連忙跑過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皇上，你沒事吧？現在還好嗎？”他關切的詢問，可惜想為他做些能吃的食物都不行。
朱祁鎮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又繼續躺下，面對這種情況他深表無力，現在也不知道會不會再發生意外，還是躲著來的好。
“皇上，你現在身體還沒有痊癒，傷口還很嚴重，屬下採了些藥草，你且先敷上。”他上前照顧，說著要拿起草藥給他。
朱祁鎮的傷口不能遇水，現在空氣潮溼，環境不好，容易發癢，冰冰涼涼的草藥敷在上面又疼又覺得麻，酸爽滋味可以和服毒相提並論。
他咬著牙沒說話，倒吸涼氣，傷口發炎導致慘不忍睹。
過了好一會兒，疼痛感漸漸不那麼明顯，他才把注意力又挪到了面前的人身上。
“你身為暗衛，怎能露面？”他一句話下去，帶著責令的語氣，讓人不敢不敬。
暗衛遲疑幾秒，答道：“皇上身負重傷，不能不救。”
“可你的身份不能展現出來！”既然是暗衛，就應該在暗處。
朱祁鎮皺著眉頭，想到剛才他的照料，又覺得自己說的話重了。
不過他既然叫自己一聲黃上，就不能拿他們的性命地位開玩笑。
暗衛被他的一句話說的愣了愣，思量過後覺得應該說出實話：“是王曦公主要我們救人的，說皇上身負重傷，不能放任不管，而且傷口嚴重，是性命攸關的時刻。”
他此話一出，讓朱祁鎮那七零八碎的回憶拼湊了起來，還記得自己很冷的時候感受到了體溫，原來那是王曦。
王曦用自己來為自己取暖......
“王曦公主挺好的，她是真心實意的對皇上，昨晚寒風呼嘯，她定然是守了一夜，看著生了一夜的火，所以皇上你才能度過這鬼天氣。”暗衛悄聲道。
朱祁鎮想到了昨晚發生的事情，臉色變了變，暗衛發現了不妥，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跪下道歉：“對不起皇上，手下說錯了話，請責罰。”
他擺擺手表示沒關係，不在意他說了什麼，但不由得去回憶前一晚的畫面，當時自己渾渾噩噩神志不清，早就去和周公閻王打交道了，哪裡還記得自己身邊曾經溫香軟玉在懷過？
思及此，他耳根不由得發燙，神情也變得不自在起來，偏過頭沒正面和暗衛搭話。
暗衛以為是皇上不舒服，也知道皇上大方不和自己的“瘋言瘋語”計較，便沒過多叨擾，不再提及王曦，怕說錯了話，只留下一段：“皇上身體要緊，現在的草藥只能緩解一時的不舒服，起到暫時止疼的作用，並不能解決問題根源，其他的還要去看大夫，否則留下病根就不好了。”他道。
朱祁鎮咳嗽幾聲，更是變得臉紅脖子粗，感嘆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居然因為這檔子事變得害臊起來，從前何曾有過？
濃痰在嗓中化不開，只覺得自己是個草包，身體還從沒感到這麼不適過，又或許是因為病來如山倒，所以才這樣。
“知道了。”他應聲道。
暗衛見他興致缺缺，就乖乖的閉了嘴。
“昨晚王曦一直在這？不是你？所以是她照顧的我？”讓我“起死回生”？朱祁鎮連續幾個問題問過去，倒是和對方有了話聊。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話家常總比無聊的巴望外面雲卷雲舒，幹等著傷口癒合精力充沛強。
既然王曦讓暗衛現身照顧，那也一定是有她的原因。朱祁鎮沒把人趕走。
“是，昨晚一直是王曦公主在這，她一直照顧著皇上，前半夜的時候你的傷口還發炎了，而且天氣還冷的要命。”他如是答道。
既然如此，朱祁鎮也不傻，七七八八的記憶已經有了著落，知道自己和昨晚和王曦算是有了肌膚之親。
“哦。”他應了下來，眼底好像閃過什麼光芒又被按捺了下去。
王曦是個好姑娘，人活潑也專一，有個好性子，適合嫁個好人家，志向雖然並非在宮闈，相夫教子她也未必情願，不過為人聰明，什麼事都無法在她那裡瞞天過海，包括自己的生病......
想著想著，女孩古靈精怪的模樣在他腦海裡浮現，一顰一笑都好看，是無數人的肖想的模樣。
朱祁鎮意識到不妥，掐滅了心中僅存的熱度，將整顆心裡蹦躂出來的小動物又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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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高麗公主，並非尋常女子，他也並非是尋常的百姓。
“那她人呢？怎麼讓你來了？”他追問道，暗衛生的火越少越旺，天也明了許多，又或許是心裡不再發涼了，漸漸的感到周身溫度上升了不少，暖意在周圍蔓延。
“回皇上，王曦公主在天將亮時說她要去取藥，所以才讓手下過來照顧您至甦醒，未曾說去了哪。”暗衛答道。
朱祁鎮觀望著外面的天色，她離開也有很長時間了，取藥怕只是個理由，聰明如她，也許是預料到了自己在天明時會醒過來，所以才會離開。
他沒再作答。
朱祁鎮懊惱極了，忽然心生責怪，覺得自己做事有些唐突了，這場大病更是不該生，如果沒有這場病就不會牽扯出這麼多事，更不會和王曦有肌膚之親。
她是公主，潔身自好是必然的，自己卻做出了那麼豬狗不如的事情！
“真是，不小心竟然讓事情發展成這樣。”他輕聲斥責自己，感到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