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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沒逼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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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進工部,未再遇到阻攔。

徑直進入工部大堂。

此時工部尚書劉璋立在裡面,盯著門口,見到張延齡進來也未上前問候,在劉璋身旁還有幾名屬官,當首的是工部右侍郎曾鑑。

“諸位,早晨好,今天心情都不錯啊?不對,這都已過晌午,晌午飯吃得如何?請恕我才學淺薄沒有更好的問候之詞,要不下次請諸位好好吃一頓,聊表心意如何?”

張延齡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進來之後就跟工部的官員打招呼。

以往張延齡這麼說,別人只當他在胡扯,一個不學無術的外戚裝文化人,說什麼都沒人理會。

但他們多番見識過張延齡的手段之後,聽到這番話卻有一種不由自主毛骨悚然的感覺,這似乎意味著,張延齡又要出手,就是不知他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劉尚書,別來無恙?哈,也還不到兩個時辰,看劉尚書的氣色就知道很不錯,朝堂一點小的誤會,別介意啊……”張延齡最後竟然主動走過去,跟劉璋打招呼。

工部衙門內的火藥味瞬間暴增,每個人都提著心,生怕張延齡跟劉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劉璋打量著張延齡,眯了眯眼,什麼都沒說。

不悲不喜,不言不笑。

裝木頭人?

張延齡嘆道:“本還想跟劉尚書好好熟絡一番,誰知劉尚書氣量太小,那還是下次再跟你聚聚,來人,去把工部的賬目全都找出來,要原賬目,一本不留的!全給搬到這裡來。”

工部右侍郎曾鑑走出來道:“建昌伯,這裡是工部,您最好還是收斂一些。”

收斂?

張延齡打量著曾鑑,笑了笑。

看來曾鑑不是很熟悉他的風格,他連在朝堂上都不知收斂,你一個工部難道比奉天殿的朝堂還要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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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曾侍郎?久仰久仰,一直無緣得見,不知最近去做什麼事?”張延齡知道,工部的侍郎很可能會被外調監督什麼工程,比如說河工等。

徐貫今年就剛從河工任上回來。

至於曾鑑。

這位也是未來的工部尚書,在弘治十三年接替徐貫執掌工部,從這點上來說,工部的內卷化也很嚴重。

本來張延齡想在工部中拉攏一下徐貫,現在看來徐貫對他並不待見,再想拉攏一下曾鑑,如今看來曾鑑對他的敵意也很大。

曾鑑道:“若是建昌伯需要工部河工賬目,工部會在整理之後於這兩日送到貴府,閣下不必親自來一趟,更不需要帶這麼多人來。”

張延齡驚訝道:“我受命皇差,如何做事,難道還用曾侍郎提醒?”

曾鑑瞬間被嗆到啞口無言。

平時跟文官接觸多了,同僚之間都是客客氣氣的,就算是平時跟勳貴溝通,也沒見過張延齡這樣言辭犀利上來就不讓人接下文的那種斷句式交談。

徐貫則已熟知張延齡的風格,接過曾鑑的話頭,提醒道:“所有工部河工賬目,都在隔壁的屋舍內,建昌伯讓人抬走便是!工部還有要緊的公務,你最好不要在此多加打擾!”

張延齡笑道:“原來工部早就準備好?那我……更不能就這麼走了!”

“嗯?”

所有人都用怪異的目光望著張延齡。

你屬驢的吧?

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我們把賬目給你準備好,你帶上就可以滾蛋,居然還想賴在工部不走?

張延齡撇撇嘴道:“工部的賬目那麼多,以你們的辦事水平,實在是……嘖嘖,不敢恭維,連賬目謄錄都能有誤,我怎麼能相信你們在整理河工賬目時,是否會有疏漏?諸如把別的賬冊不小心塞進來,又把重要的賬目給遺漏沒算進去……”

“夠了!”

徐貫實在聽不下去,厲聲打斷張延齡的話道,“若是建昌伯不放心,自行去整理就是!”

張延齡馬上改換上笑容滿面之色道:“早這麼說不就完了?來人聽令,給本爵把工部所有的賬目找出來,本爵今日要在工部內好好把賬目挑選篩分一下,記住任何可能藏賬目的地方都不要放過,什麼夾牆、空心的木凳……”

蕭敬一聽不對勁。

這套路怎麼這麼熟悉?

腦海中瞬間浮現起跟隨張延齡去抄戶部員外郎隋奇家的場景……

“建昌伯,這裡是工部,賬冊這東西不會藏在夾牆內……”蕭敬趕緊提醒。

張延齡驚訝道:“難道說工部有重要不想示人的賬目,不會藏在夾牆內嗎?那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蕭敬道:“若是他們有不想示人的賬目,不記錄就行了,何必記下來還要藏起來多此一舉?”

本來蕭敬只是好心提醒一下,說完才發現所有人看著自己的目光都不對勁了。

好傢伙。

你們不會真把咱家當成是建昌伯一夥的吧?

咱家只是好心提醒他,別擾亂了你們工部的日常秩序,尤其是提醒他不要砸工部的牆,難道你們以為咱家還有別的意思不成?

“建昌伯,你欺人太甚!”

火藥桶脾氣的劉璋儘管一再隱忍,甚至他都不打算跟張延齡說什麼,但到此時他還是忍不住發作了。

張延齡望著劉璋,心中有種遲來讓我等得心急的感覺。

你脾氣不好,就不要忍著,不然我怎麼讓你下不來臺,怎麼氣得你直跺腳?怎麼讓人覺得我跟你們工部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呢?

不把你劉璋徹底整垮,我張延齡以後在朝中還怎麼混?

……

……

劉璋終於發作。

暴怒之下,他人上前幾步,跟張延齡正面相對。

張延齡笑了笑,和顏悅色道:“劉尚書,我不過是奉命辦事,要把賬目封存檢查,主要也是為跟地方上的賬目作比對,您老作為工部尚書,在朝堂上也該聽到陛下的旨意,您不會是……對我所做之事有什麼意見吧?”

“狼子野心,此等奸賊在朝,實乃大明國殤,自此朝廷綱常敗壞正道不存……”

劉璋上來劈頭蓋臉,吐沫星子飛劍。

他氣急敗壞之下,罵的話非常難聽。

周圍的人很多覺得感同身受的,見過無恥的,沒見過像張延齡這麼無恥的。

你都已經在朝堂上勝利,還跑到工部耀武揚威,把我們劉老部堂氣成這樣,你能心安嗎?

張延齡聽了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往後退兩步,免得吐沫星子飛濺到自己身上來,他道:“劉尚書,您消消氣,咱有事說事,別只顧著扣帽子!再說您都這麼大年歲,氣壞身子不會把責任賴在我頭上吧?”

徐貫一邊勸慰劉璋,一邊指著張延齡道:“張延齡,你實在是不可理喻,既要辦事何須在這裡撒野?工部秩序豈容你一人敗壞?”

看看。

文臣就是文臣。

連指責人都這麼文縐縐的。

要罵也要像劉璋這樣,把我罵到狗血噴頭才是標配嘛。

張延齡笑道:“徐侍郎說得真是義正言辭,可問題是……我來查扣涉及河工的卷宗案牘,我做我的,你們辦你們的朝事,咱井水不犯河水的,我沒讓你們在這裡圍觀吧?”

“現在說我壞了你們工部的秩序,這嘴長在你們身上,哪有這麼不講理的?”

蕭敬一看這兩邊已經開始逞口舌之爭,離動手不遠了,趕緊走出來勸說道:“諸位都消消氣,同是為朝廷辦事,何須分彼此?建昌伯,你也趕緊把賬目帶上,走人吧。”

張延齡道:“蕭公公,這就是你的不對,我還沒把賬目釐清,工部河工賬目有沒有缺漏都不知,怎麼就能說走?那豈不是有違我辦事嚴謹的風格?”

“你……”

蕭敬一時語塞,他心裡在惱恨,你張延齡今天真是屬狗的見誰咬誰是吧?可問題是……你在朝堂上不咬咱家,跑到這裡咬咱家?

你咬人是不是也先分場合?

咱家好心提醒你別把事情鬧大,要見好就收,是要害你嗎?

張延齡先是嗆了蕭敬一句,隨即又轉過頭望著劉璋,本來他好像還不想計較,此時還真把他心頭那股火給激發出來。

“再回答一下劉尚書的問題,你要認為我是奸賊,那諸位聽好了,我張延齡就在這裡宣佈,我就是大明朝最奸佞的奸賊,是禍國殃民首犯之徒!你們滿意了嗎?”

張延齡突然把聲音拔高,讓在場之人都能聽到他所說的話,這操作,別說是工部的人沒看懂,連張延齡這邊的人也看懵了。

這是要幹嘛?

還有自己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的?

但張延齡隨即又大聲朝劉璋喝道:“我是奸賊,你們是什麼?”

“你!”

劉璋這才知道張延齡還有下文。

張延齡一臉厲笑之色道:“我張某人身為奸賊,但也沒拖著河工的賬目一年都未開始釐算。”

“我張某人受命監督河工賬目,被你們告知要一個月以上才能算清,我自行查賬五天就把賬目算清楚上報。我是奸賊,那到現在都還沒算出子醜寅卯的你們算什麼?”

“我張某人冒天下之大不韙,改變曬鹽之法,將身家性命壓在戶部,出謀劃策只為令官鹽市價降低,鹽場產量提高三成以上,官鹽價格如今已降到二十年來最低。我是奸賊,那你們這些隔岸觀火屁事不做只等著參劾我的又算是什麼?”

“我張某人把工部過去數年的河工賬釐清,奏請陛下讓犯官將賬目補全,將缺漏的帑幣補上……我是奸賊?你們一群阻撓我查辦此案的人又算是什麼?”

“我張某人今日在朝堂上參劾奸佞貪贓枉法,而你們包庇同僚不管不問,我是奸賊,你們又算是什麼?”

“我張某人知道了,原來我是奸賊,你們是大明的忠臣,我一個大明奸賊面對你們這樣的大明忠臣,真是自愧不如!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張延齡的話剛說完,劉璋突然“噗”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劉部堂!”

眾工部屬官趕緊過去攙扶住搖搖晃晃的劉璋。

一群人再顧不上跟張延齡爭論,只顧著劉璋。

張延齡則只是在心中淡然一笑,臉上露出不屑,暗忖:“氣性不好還非要跟我爭,關鍵是你們除了一個不守規矩之外,還能攻擊我什麼?”

“我一個為大明朝做實事的人,三個月做的事比你們三年三十年都多,做事不被表揚就算了,你們除了身為文臣的天生優越感之外,還有什麼值得稱道的?”

“關鍵是……我聖寵也比你們多啊,你們跟皇帝的關係如何,就沒個逼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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