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的聖誕之後的第二天，關於戰後事宜的討論就開始了。
這些事情就不是放大殿上的公開討論了，而是私下裡一一單獨協商。
法國世子夏爾，法國外交大臣塔列朗，跟著林則徐和牛鑑，進了朱靖垣的寢宮書房。
朱靖垣穿著便服，坐在寬大的涼榻上。
涼榻的中間放著小幾，几上擺著瓜果、點心、茶水。
朱靖垣直接讓夏爾坐在自己對面，涼榻上的小幾的另一邊。
讓林則徐、牛鑑、塔列朗坐在涼榻前的擺著的圈椅上。
五個人像是聊天一樣討論戰後法國和法屬加拿大的問題。
打招呼完畢之後，朱靖垣首先開口，問了個似乎有點偏的問題：
“法屬加拿大殖民地的首府，你們以後準備放在哪兒？”
塔列朗聽了就直接皺眉，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實際上卻是個很難處理的問題。
法屬加拿大最初的首府是魁北克。
魁北克給了大明之後遷到了布法羅，現在布法羅又劃給了拿破崙。
與此同時，現在法屬加拿大，接收了英屬美利堅的東北部地區。
這裡有幾個比較重要的沿海或者沿河的城市。
首先是紐約，然後還有費城、巴爾的摩、波士頓。
看似有了好幾個適合作為首府的地方。
但紐約、費城、巴爾的摩三個城市，都在大明東夷國的眼皮底下。
只有波士頓稍微拉開了一些距離。
波士頓還大致位於以後的法屬加拿大的地理上的中間區域。
看上去似乎可以直接選波士頓當首府。
但這個首府的選擇，關係到與大明的關係。
法國選擇波士頓當加拿大首府，就相當於做出了要警惕大明的姿態。
塔列朗的腦海中，一瞬間就思考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但是坐在朱靖垣對面的夏爾，卻已經毫不猶豫的說出了自己的選擇：
“當然是紐約了，紐約是北殷洲少有的天然良港，還是現有加拿大的最大城市。
“關鍵是，大明東夷國的核心區域，就在紐約旁邊的長島上，方便我們直接交流。”
塔列朗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的糾結。
如果沒有大明的東夷國，那法屬加拿大的理想首府就是紐約。
波士頓雖然大致算是地理中心，但其實只是近似於距離上的中間點。
法屬加拿大的地理區域上中心實際上是紐約。
阿巴拉契亞山脈北部餘脈，在紐約背後的區域轉彎，形成了向大海突出的弧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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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弧的東北部和西南部，都有面積相對廣闊的平原地區。
紐約背後就是山脈與海洋之間距離最短的地方。
宛如大明本土的山海關的所在地。
最關鍵的是，它本身就是當地最大的城市，以及當地最優良的港口。
問題是大明的東夷國在哪裡啊。
塔列朗糾結了一瞬間，迅速的找了個理由，向夏爾王子提議說：
“殿下，紐約雖然是殷洲東部最大的城市，但當地人口主要是英國後裔。
“當地沒有多少人會說法語，我們將這裡作為殖民地首府，可能非常難以管理。
“我的建議是，法屬加拿大的首府，應該選在靠近原有法語區的地方。
“比如說在原來英語區最北方的波士頓。
“甚至可以法語區的最南端，建設一個新的港口城市作為首府。
“不過加拿大的情況比較復雜。
“具體怎麼確定最終的首府位置，應該瞭解當地的情況之後再做決定。”
塔列朗的意圖是將這件事情擱置下來，讓夏爾王子不要現場向大明做出保證。
夏爾本身倒是沒有去思考深層的邏輯，但是也覺得塔列朗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夏爾王子也的確沒有繼續直接做決定，不過聽完之後就向朱靖垣諮詢意見了：
“摯友，你覺得怎麼安排比較好？有沒有什麼建議給我？”
朱靖垣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看著兩人在自己面前完成了這些互動。
現在面對夏爾的諮詢，朱靖垣無所謂的說：
“我就是單純的好奇，想知道你們準備怎麼選這個首府。
“其實你們怎麼選，對大明都沒有什麼影響。
“關鍵是看法國未來的發展規劃，以及在殷洲殖民地的發展規劃。
“如果法屬加拿大追求自主發展，避免受到大明的影響，那就把首府選在波士頓。
“波士頓偏離了前往紐約和魁北克的航線，與大明的接觸機會比較少。
“如果法國準備在殷洲殖民地開發上與大明通力配合，那就把首府長在紐約。
“曼哈頓島與長島只有一河之隔，河上架橋之後就能直接往來。
“方便我們就殖民地事務直接溝通。
“如果法國想要與大明合作的話，那紐約地區的法語人口問題就不是問題。
“法屬加拿大地區西北部併入大明的區域，當地的人口我們不會全部扔給拿破崙的。
“我可以把這些人口交給你們一部分，遷徙到英國人轉讓給你們的土地上定居。
“英國人在戰爭的後期，應該也一直在從這些地區向南方遷徙人口。
“現在紐約地區的人口，可能已經不到戰前的三分之一了。
“紐約又是周圍基礎設施最完善的地區，想讓法語人口超過半數不是什麼難題。”
夏爾聽了連連點頭：
“對，可以遷徙人口過來，大明也不希望大量的法語人口留在內陸。
“法國確實應該與大明合作了，拒絕與大明合作的決定完全是個錯誤。
“所以法屬加拿大殖民地的首府就定在紐約吧！”
塔列朗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夏爾殿下！在沒有認真瞭解加拿大的情況之前，我們不應該這麼貿然的做決定啊！”
塔列朗的語氣和意圖，就差直接說：先別著急決定，咱們回去私下裡討論了。
夏爾隱約理解了塔列朗的意圖，但是卻仍然直接揮手說：
“不，我這些天其實已經瞭解過了，這件事情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我以後是法國的國王，我要在關鍵時候做出決斷，避免不必要的扯皮。
“所以塔列朗閣下就不要再說了，與大明合作是法國未來的方向。”
做出了決斷的夏爾，說完之後轉向朱靖垣：
“摯友，法屬加拿大的首府確定了，那我們在殖民地事務上應該怎麼合作呢？”
朱靖垣想了想，先說了一些簡單的設想：
“要合作，首先是要將交通網連接起來，並且規劃幾條合適的高標準主幹道。
“紐約、費城、巴爾的摩、波士頓這些城市，與北方和內陸的大明殖民地連接起來。
“這些工程我計劃由大明出錢，法屬加拿大出工人，算是一個以工代賑的方案。
“透過這些修築道路的過程，將大明接收區的法語人口輸送過來。
“接受原來的英國人留下的農田和城市，幫助法屬加拿大地區恢復生產。
“這些鐵路和公路在東部沿海的中心當然是紐約，這必然會促進紐約地區的發展。”
夏爾聽著微微點頭：
“摯友的規劃應該是好的，不過路網連線到紐約，會影響聖勞倫斯河的通航價值吧？”
朱靖垣回應說：
“是的，內陸的物產透過路網送往紐約出海，必然會略微影響聖勞倫斯河航運。
“但是也不是沒有好處的，魁北克冬季封凍的時候，內陸殖民地物產仍然能夠透過路網向外運輸。
“而且公路和鐵路的運輸量，是沒辦法與水運相比的。
“大宗物資仍然要走聖勞倫斯河出海。”
夏爾思考著其中的邏輯，考慮這麼合作的話，是不是大明吃虧了。
夏爾旁邊的塔列朗卻在這個時候插嘴了：
“敢問親王殿下，這些由大明投資的道路所有權，以及收費權，要如何分配？”
朱靖垣這次還沒開口，林則徐就直接反問了：
“大明願意投資道路和航道建設，你們總不能不允許大明經營這些產業吧？
“那不是相當於大明向你們白送錢嗎？我們大明可不欠你們什麼？”
塔列朗無言以對。
這邊的夏爾王子卻理所當然的說：
“對，這位先生說的有道理，所以這些大明投資修築的道路經營權，應該屬於大明。”
塔列朗忍不住喊了一聲：
“夏爾殿下！”
塔列朗現在已經不是想要否決了，而是想要提醒夏爾，不要答應那麼痛快。
結果夏爾卻說：
“如果法國還有足夠的錢，哪怕是能借到足夠的錢，當然還是自己修路更好。
“但問題是，法國目前本土都已經到了極限，不可能再拿出錢來整合法屬加拿大了。
“如果大明不出手相助，這片殖民地怕是要再次出現動亂。
“現在當斷不斷，以後必然反受其亂。”
塔列朗聽了徹底的不說話了。
不只是糾結和無奈，也多了幾分驚異。
自己的君主，路易十六是什麼樣的人，塔列朗是完全清楚的。
基本沒有多少決斷能力，是持續三十年的君主工作，讓他少量積累了相應的能力。
眼前的王儲夏爾似乎現在已經有了幾份擔當，可能已經不弱於學習了半輩子路易十六了。
但更加關鍵的是思維和性格，這位王儲似乎比他父親更適合成為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