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顏路清頭昏腦脹地回到房間,站都沒站穩就看到一個一閃而過的影子“嗖”地從眼前飛過。
她嚇了一大跳,等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不是人,而是……一臺機器。
或者更準確地說,這是個不太像人的機器人——它的腦袋是扁的,四肢是金屬,軀幹像個電腦主機,金屬末端帶著輪子,不是“走路”而是滑行——完全是在電腦主機上安了個掃地機器人既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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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四不像滑到顏路清面前,然後一個機械女聲從扁扁的“腦袋”裡傳出來:“主人,洗澡水給您放好啦。”
顏路清:“…………”
儘管外形醜絕,但人工智慧牛逼。
就是被叫做“主人”也太彆扭了。
顏路清是動手派,立馬上手搗鼓了一下主機,發現有個代號系統,“主人”代號似乎是初始的,而原主從來沒設定過,現在可以隨意修改。
顏路清想了想,給改成了“瑪利亞”。
——她得用這個代號時刻提醒自己:既來之則安之,不要輕易動怒,向真正的聖母瑪利亞學習,向世界贖罪。
於是顏路清生平第一次享受了人工智慧的服務,在價值不菲的按摩浴缸裡泡了個澡,這個破爛一樣的身體總算舒服了不少。
洗完澡,顏路清在浴室的全身鏡前看著鏡子裡的臉。
顏路清從前沒談過戀愛,但從小到大都是學校表白牆上最知名的大戶,學校裡誰提到美女第一個提的肯定是她的名字。
除了髮色淺了許多,鏡子裡的人眉眼,鼻唇,都跟以前的自己幾乎一樣。但湊到一起,卻給人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臉太瘦顯得眼睛更大,雖然形狀漂亮,眼瞳卻沒什麼神。加上臉色蒼白過頭,不做表情的時候倒顯得陰氣沉沉,搞搞頭髮簡單化個妝就可以直接出演女鬼。
身上簡直瘦的離譜。
顏路清原本也瘦,腰細腿長,瘦得很符合大眾審美,可她自認為自己之前的身材看起來十分健康,完全不像現在這麼病態——四肢和腰細的彷彿能輕易折斷,像個從二次元走出來的迫真“紙片”人。
非常不合時宜地,顏路清想到古早小說裡總是形容女主“像被玩壞的破布娃娃”,似乎非常符合她現在的身體。
……這可真是太草了。
破布娃娃把頭髮用吹風機吹乾後,又隨意用手捋了幾下,然而她餘光往下一掃,卻禿然發現自己腳邊那一小縷一小團的……似乎是頭髮。
新鮮的,剛掉的。
破布娃娃人傻了。
她!為什麼!會!掉!這——麼多頭髮!!!
這身體到底是什麼破爛啊!
她穿的不是精神病嗎?為什麼像是穿到了絕症患者身上一樣???
顏路清無語凝噎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我變禿了。
卻沒變強。
顏路清當晚覺都沒睡好。因為她夢見自己頭髮掉的越來越多,最後一根不剩,成了禿瓢。
次日一早,顏路清剛醒,耳邊就傳來了機械女聲的問候:“瑪利亞,早上好!”
“……”
顏路清聽著“瑪利亞”,心道去你媽的向世界贖罪,禿頭誰受的了,瑪利亞也不好使。
所以她睜眼後第一件事就是對著機器人說:“給我來一杯生髮水。”
“???”
機器人對於聽不懂的話自動過濾,最後給她遞了一杯純淨水,並問:“瑪利亞,您早餐想吃什麼呢?”
“……”
突然有點後悔取這個代號了,不知道的還為她穿進了西幻小說裡。
顏路清起床洗漱完又頭暈,靠坐在床頭,彷彿癱瘓加孕吐期一樣艱難地喝了碗白粥,緩了好久才挪出了臥室。
房門外站著個黑衣保鏢,看見她的第一瞬間猛地做了個九十度鞠躬:“顏小姐早!”
顏路清:“……你有話好好說,抬起頭來。”
保鏢直起身,顏路清這才看清他就是之前那個大聲背誦原主生平的愣頭青。
原本昨天大黑說頂撞她的保鏢已經安排離職了,幸虧顏路清及時想起來是這個愣頭青,才給攔了下來。他現在大概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果然,愣頭青鄭重對著她道謝:“謝謝顏小姐昨天的不殺之——不是,是謝謝顏小姐給我個機會讓我犯錯——不對,是謝謝顏小姐讓我原諒——”
……所以這二傻子能入職絕對是因為武力值高吧。
顏路清聽不下去了,溫聲打斷他:“要不,你先跟你的嘴商量商量再說話?”
“……”
愣頭青羞紅了一張黝黑的臉,終於閉嘴,轉身下樓了。
大黑見到滿臉通紅的小保鏢,愣了一下,而後把他叫到一邊:“你跟顏小姐說什麼了?沒惹她生氣吧?”
愣頭青:“沒有。而且我覺得顏小姐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她真的挺好的。”
大黑語氣沉痛,卻斬釘截鐵:“她裝的。”
顏路清還不知道自己被自家保鏢編排了。
她正坐在客廳,捧著一杯枸杞大棗菊花泡的養生茶,一口一口地艱難下嚥。
在穿越以前,十八歲的顏路清一直是年輕人中注重養生的佼佼者。只不過她身體底子好,奉行的是“雖然我喝酒熬夜打遊戲但我是好女孩”原則。
一朝穿成了一個相當病弱的精神病,還有禿頭的風險,那就得認真起來了。
——雖然我有副絕症患者的身體,還有精神病,但我是個養生girl。
顏路清現在其實滿腦子疑惑。
她穿越過來,那原主去了哪?
她不按照原主的劇情走,會發生什麼?
別人的穿書有金手指有系統,她真的屁都沒有嗎?
顏路清一邊想,一邊喝養生茶。喝到一半,客廳衛生間的門突然“啪嗒”傳來內建鎖扭開的聲音,她轉頭望過去。
從裡面走出來的人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顧詞頭髮還有些溼潤,肩膀搭著條白色毛巾,衣服上有幾處水漬,明顯剛洗完澡要回房間的模樣。
他步伐很慢,因為這房子不僅大,且到處都是裝飾物,弄的相當奢華。根據顧詞昨天形容的只能看清大概輪廓來說,他應該也只能試探著走路。
顏路清滿腦袋問號。
昨天去顧詞那的時候她看了一圈,那房間明明是帶衛浴的——顧詞一個幾乎相當於盲了的人為什麼不在自己房間洗澡,出來客廳折騰?
正想著,顧詞腳邊就幾乎快要捱到了一個矮矮的花瓶架。
顏路清急忙出聲制止:“誒等等——!”
顧詞站定在原地。
顏路清立刻走過去,解釋道:“我叫住你是因為這裡有個花瓶架,你好像沒看到。”
說著,她扯了一下顧詞的手腕帶著他往身側那個方向摸,“——在這裡。”
顧詞手腕很涼,也很瘦,顏路清自己的手也瘦的離譜,她在接觸到他的那瞬間,突然生出一種跟顧詞同病相憐的感覺,以至於都沒感受到身邊的人明顯的僵硬與低氣壓。
兩秒後,她聽到顧詞說:“嗯,摸到了。”
“我帶你回房間吧。”顏路清鬆開手,走在他前面一點的位置。
這條走廊真是巨長無比,最後到了房門口,顏路清還是沒忍住問道:“顧詞,你怎麼不用裡面的衛浴洗?”
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多傭人,總不會設施還能出問題吧。
顧詞聞言,轉過臉來。
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看著她,顏路清總覺得有一瞬間那目光對焦上了,如有實質刺向她,可下一瞬又渙散開來。
“有是有。”他的聲音依舊平和,帶著點早起的啞,還有股說不上來的意味,側過身道,“你方便進來一下嗎?”
於是顏路清捧著養生茶,第二次踏入了這個房間。
她跟在顧詞身後,看著顧詞推開房內浴室的門。
他不緊不慢地開啟洗手檯的開關,沒水。
又開啟淋浴開關,也沒水。
做完這些,顧詞靠在洗手檯旁邊,就那麼靜靜地看向顏路清的方向,也不說話,渾身都冷淡淡的。他這副樣子總給人一種他彷彿對什麼事都瞭如指掌的感覺。
“竟然真是壞了……”顏路清咂舌,“你先出去等下,我找人幫你修。”
顧詞對她笑了下:“好,謝謝。”
顏路清還是沒習慣這張原書裡蓋章顏值扛把子的臉,她因為這個笑小小的愣了會神,而後才出門把大黑叫進來。
“這裡為什麼不出水?你叫人來看看吧。”顏路清說完,又自覺很體貼地替顧詞抱怨,“他行動本來就不方便,這也太折騰人了。”
然而大黑的表情竟然有些……有些便秘。
這個外表忠厚可靠的高大男人突然回身帶上了衛生間的門,走回顏路清身邊,聲音壓的極低,似乎是怕外面的人聽到——
“顏小姐,您到底演給顧先生看的,還是演給我看的?”他語氣焦急,“您不跟我事先通氣,我不知道您什麼意思啊!”
???
顏路清也壓低聲音回:“我演什麼了我?”
大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
片刻,他打了通電話:“曲醫生,顏小姐這次可能是真的分裂……或者是別的什麼症狀,我覺得很嚴重,您再給她看看吧?”
顏路清:???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原主的記憶不會自己跑出來,得有意識地去想才能看得見。鑑於現在的種種迷惑,顏路清又像是昨天那樣稍微在腦海裡查詢了一下……
果不其然,找到了原主吩咐大黑提前把顧詞房間衛浴弄壞的場景。
“………......…”
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媽的,爺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