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諾城不玩遊戲很多年,一是覺得虛度光陰,二是覺得浪費精力,三是覺得毫無挑戰性。
作為抽卡必出至尊,開爐總有頂級,摸箱多為橙武,電競穩居第一的掛逼,在斬獲“你是策劃親兒子吧”、“你就是個bug吧”、“你其實是gm本尊吧”的三吧成就後,司大少爺徹底對遊戲失去了興趣。
他毅然決然地脫坑,用自己的壓歲錢開了家遊戲公司,並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之後,大少爺撈錢愈發順風順水,涉獵的行業越來越多。饒是第一家公司每個季度都能為他帶來豐厚的收益,他也不怎麼在乎了。
只是,“不在乎”不表示“不瞭解”。
即使他已身不在遊戲,但他還是知道遊戲的基礎設定。要是沒記錯的話,類似“大祭司”這種職業應該擅長治癒和法攻吧?
司諾城擱下報紙,細細打量起紀斯頭戴的銀枝月冠。它像是數根靈活的枝條纏繞而成,紋路清晰精緻,銀葉栩栩如生。流淌著月輝的光澤,點綴著星辰的微芒,論做工和細節,都屬於極品。
一看就是以999純銀為底打造的遊戲周邊……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紀斯側過頭來。司諾城輕咳一聲舉起報紙,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面,喃喃道:“御江庭院的地得買下來,不買就虧了。”
紀斯轉過臉繼續看風景,他不想打擾滿腦子生意經的人。
司諾城悄無聲息地擱下報紙,考究的眼神劃過紀斯的白袍。它白底銀紋,在領口與雲袖處繪滿了繁複華麗的圖案。料子像是絲質,卻不薄;又像是錦緞,但不厚。瞧著低調不扎眼,實則名貴且風雅。
一看就是純手工高定的遊戲角色同款,價位不低……
紀斯輕吐一口氣,緩緩轉過臉。司諾城平靜地舉起報紙,特別穩地再翻過一頁,並裝模作樣地開啟手機拍照:“這塊地先拍個照,也要買。”
紀斯:……
靜默無聲許久,司諾城漸漸降低了報紙擋臉的高度,準備品鑑一下紀斯手中的權杖用什麼木頭製成,上的是什麼牌子的漆。
誰知報紙後頭不是賞景的側臉,而是直勾勾盯著他的紀斯。
司諾城:……
紀斯禮貌一笑:“看夠了沒有?”
“沒有。”本能地回嘴!
“……”
沉默,沉默是雙人座狹小的空間。氣氛變得十分詭異,兩人真有一種迫切想解釋清楚但又覺得說什麼都越描越黑的感覺。
幸虧兩人俱是裝傻充愣的高手,臉皮厚起來十八噸卡車壓過去也沒事。怔愣三秒鐘,扯謊一句半,事兒就翻篇了。
司諾城平靜地一抖報紙,一副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模樣:“網路上那個發預言的‘大祭司js’是你?”
為了不引起騷動也不招惹多餘的麻煩,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紀斯大方承認:“是我。”
司諾城再抖報紙,一派金融大神研究股票走向的認真樣:“為什麼要起‘大祭司’?難道你是大祭司?”
“嗯,這是我的職業。”
司諾城:……
他深吸一口氣,追問:“這個職業,主要是什麼屬性?專門幹什麼呢?”
紀斯如數家珍:“算是個全能型職業吧。治療師不在時,我能救命;戰士打瘋了,我就控場;遠端受傷了,我去替補……平時做個陣眼和預警,閒暇之餘給別人算命占卜賺積分。”
司諾城繼續問:“大祭司這個職業,哪裡有?”
啥破遊戲出了這麼毀平衡的職業,策劃這麼搞真是得罪普通玩家,以他的眼光來看鐵定倒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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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斯目露懷念:“輪迴空間,不過它破碎了。”
司諾城:……難怪沒聽說過,果然倒閉了!
所以,紀斯因擁有一點特殊的能力而在玩遊戲時選擇了與自己匹配度較高的大祭司職業,由於玩得太過投入導致耽誤學業,只能報名綠江挖掘機學院就讀,上午理論下午實踐。
這麼一想,居然還挺有道理……真相沒跑了。
眼見司諾城聞言不僅沒半分質疑,反倒一臉“果然如此”的模樣,就算紀斯見多識廣也不禁對他的心態和理智深表歎服。
想他半生經歷絕非尋常,才造就了如今的自己。而司諾城從來順勢做人,接受地球原生態的觀念二十幾年,卻依然能以智慧的眼光看待一切並接納所有,實屬不易。
不愧是聰明人,相處起來確實讓人舒服。
紀斯滿意極了。
於是,跨服聊天的兩人神奇地對接了腦電波,在相談甚歡之後,自以為對彼此的認識都更深了一層。
……
寧原山脈橫臥曲康大省境內,綿延萬里蜿蜒如龍。東承禮樂之邦,西接古朝之都,南入大河之水,北載浮華之城。是集人文、生態、旅遊和歷史為一體的環境遺產,也是落座在中洲北部,抵禦外敵入侵的天然屏障。
冬日時節,海拔三千米的山脈落了雪。枯木覆白,松柏常青,野雉銷聲匿跡,狐熊無影無蹤。開放商在半山腰擱置了工程,新修的棧道上平添了腳印。
天又開始下雪了,人跡到達的地方,沒有任何野物出來覓食。
沈雲霆哈出一口白氣,放眼望向四周,摁住了耳邊的傳訊器:“報告總隊,獵隼31隊已抵達寧北0031區就位,目前無異常。”
“收到。”
從29日抵達曲康起,他們便沿著路線出發了。可惜山脈著實太大,預言又沒指明哪裡承災,無奈之下,大隊只能分散人手往每塊區域都放上數千個。
數千個人手不算多,其中不乏一些臨時抽調的警員。但只要足夠謹慎,面對巨蛇尚可一戰,面對魔鬼也能等來附近的救援。
另一端,江梓楹摁住傳訊器回覆:“報告總隊,獵隼36隊已抵達寧北0036區就位,暫無異常。”
“收到。”
接下來是“報告總隊,獵隼93隊已抵達目的地”,再是獵隼三位數的到位,最後是獵隼四位數的待命。
偌大的山脈哪怕進了一大批人,也是空蕩蕩的樣子。而軍人哪怕進了山林,也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響。他們筆挺地站在崗位上,各就各位,漸漸與環境融為一體。
雪下大了,落了他們滿身。
山中無歲月,一晃大半天。所謂的預言像是打了泡影,連一絲鬼影都沒有。不過,所有人情願喝著西北風站一天無果,也不希望它變成現實。
正午,十五分鍾軍糧就餐。下午,不敢放鬆的警惕和戒備。
然而,仍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什麼也沒有出現。可正是如此,才更讓經驗豐富的學家心驚膽戰。
“不科學,太·安靜了!”山腳帳篷裡的老教授放下望遠鏡,連連搖頭,“我在寧原呆過十年,往日這時候,野兔會來山腳啃草皮,狐狸會來逮野兔,可今天什麼也沒有。”
“連一隻鳥都沒飛出來,實在是太·安靜了……”整片山脈盛滿了死寂,只有新入的活人洋溢著生機。
冷風卷著人味兒轉過山林,絲絲縷縷,鑽入了一個個深不見底的洞穴中。活物的血氣,新鮮的滋味,引起了肉食者的躁動。
待黑暗早早降臨,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擴大了。黝黑的地底,一雙雙猩紅的眼亮起,有什麼東西正在破開土層衝出來!
“唳——”安靜了一天的鳥雀陡然乍起,淒厲的警示音劃破長空。
軍人即刻收攏晚餐端起武器,飛快消除味道和痕跡,著手裝載夜視裝置,警惕地靠在一起防備周圍。
“隊長……”很輕的請示聲。
“噓!”沈雲霆抬手示意他安靜,眯眼凝視著一個方向,“來了……”他聽見了雪塊被衝開的碎響,動靜越來越大,隱約有往四周擴散的跡象。
是什麼?
他們不約而同地開啟了全員聯絡的通訊,又同一時刻端起槍瞄準了抖動的灌木叢。緊接著,黑壓壓如潮水般的“妖物”朝他們狂湧而來。
是老鼠!
漫山遍野,數也數不清的碩鼠!
一隻只長得比貓還大,力氣更是不小。所過之處猶如行軍蟻過境,將能吃的青草、樹皮和蟲子全部吞了。這一刻,人們震驚的眼對上了碩鼠貪婪的眸……
“開火——”聲嘶力竭的吶喊,拼盡全力地抵抗。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網路上的預言竟然是真的!更想不到寧原甦醒的“妖物”居然是一大群恐怖的老鼠!
原以為每個區域千人足以,原以為回望互守完全來得及,原以為縱使鬥不過也不至於全軍覆沒。遺憾的是,這只是他們的“原以為”。現實惡狠狠地扇了他們的臉,把血淋淋的事實攤在面前。
或許,會被吃掉……餓極了的碩鼠,遠比蝗蟲和行軍蟻更讓人覺得恐怖。
他們要是沒能守住,那麼山脈下的村鎮、城市和整個曲康怎麼辦?可要是死守,彈藥總有用完的那秒。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根本、根本無法攔住!
“死守!”沈雲霆雙目赤紅,“能殺多少殺多少!大隊,快抓緊時間撤人!”
“大隊!撤離群眾!”江梓楹咆哮著,“快!我們擋不了多久,是老鼠!一大群會吃人的老鼠!”
一時間,吶喊和開火不絕,又有慘烈的人聲傳來,耳機中傳來讓他們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咯吱咯吱、咔嚓咔嚓……好似骨肉被拆解的聲響。
令人膽寒的是,被啃食的人還沒死。
他還在哭著喊著:“別管我!你們跑!”
死亡的陰影籠罩了寧原。與此同時,距離山腳人家最近的小道上,一根權杖毫不留情地落下,直接插穿了第一只碩鼠的腦袋。
鮮血四濺……
紀斯涼薄一笑:“此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