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龍蜻蜓點水一般的碰了碰茶杯。杯子裡哪裡有什麼茶葉香味？完全就是一股泥土腥味的河水味道。他根本不會喝。
“王兄，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了。小弟為王兄能做的全都做了。然而，天意如此啊！”
嘴上說著天意如此，實際上他心裡有數。就慶城這些人各個心懷鬼胎的樣子，能夠成事才真的有鬼了。
王博默然不語，頭顱都低了下去。真正的明白人都清楚慶城的問題出在哪裡。只是誰也沒有辦法。
代城，宋城，青城，陽城，四個地方的兵馬在這裡，不要說大將之間的齷齪，那些小兵之間的齷齪又少哪裡去了？
人心散漫到這個地步，還能勉強維持表面的秩序已經是極限了。
王博沉默了許久，忽然抬起頭，雙眼通紅，彷彿發瘋了一般。
“朱文龍，本公子能夠掌握二十萬兵馬，絕對服從本公子的排程。加上你的力量，能不能反擊一回？”
朱文龍吃了一驚。一是因為在這種情況下，王博竟然還能收買二十萬兵馬的人心。二是因為，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要搏一搏。這名字還真的沒有起錯！
“王兄，輸贏，就這麼重要？”朱文龍沉默了許久，道。
王博笑了，枯槁的面容顯得極為的難看。“文龍，你還是不瞭解我啊。我不是為了什麼輸贏，而是必須贏一把！贏一把，你我還有功成名就的可能！這一把要是輸了，文龍，你聽我一句，還是回去你叔叔那裡吧！”
朱文龍面色一變，有些陰沉下來。他看看青衣門的幾個弟子，殺心炙熱。
大衛，知道朱文龍是朱通侄子的就王博一個。現在，多了好幾個啊。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王兄這話是什麼意思？”朱文龍一隻手扶著腰，一隻手握著刀，慢吞吞的說道。
他不會殺王博，但是這幾個青衣門弟子，他是半點留情都不會有。
王博道：“國運至此，究竟為何你我都清楚。只是寄希望這些將門和世家能夠為王朝續命罷了。如今看來，他們根本無所謂。但凡將士用命，大衛怎麼可能落到這種地步？”
“王兄錯了。鬼方南下的時候，先皇還在，可不能怪這些將門世家。錯，就錯在先皇！當初先皇十餘年不給邊軍軍餉的時候，就該料到會有今天。”
對王博的話語，朱文龍不敢苟同。他出身墨風城，最明白青龍軍的難處。那時候，他和叔叔兩個人，一天竟然只能吃一個大餅。這還是因為大將軍徐太玄大著膽子和鬼方交易茶葉，鐵器的緣故。若不是如此，他們連大餅都沒有。
青龍軍為何只認徐家的大旗？真以為是徐家血脈高貴？不是的，青龍軍六十萬大軍以及他們的家屬，都欠著徐家一條命！
到了徐寧，徐寧更猛。他不交易，直接去搶！然後軍功賞賜，輕徭薄賦，簡直成了萬家生佛的存在！
父子兩代，為軍民做出了卓越的貢獻，養活了墨風城百萬人口。這才是徐家立足的根本
。
對於先皇的汙點，王博皺皺眉，沒有多說，只是說道：“文龍，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眼下來看，朝廷儘管偶然有些小勝，但是總體來說，敗多勝少，十分的危險。軍心民心，都很是低落。大衛，需要一場曠世的大勝！沒有大勝，陛下的威嚴，大衛的存亡，都會岌岌可危！”
他滿眼的熱切，他認為，朱文龍和自己是一類人，一定會同意的。
然而，朱文龍比他清醒多了。
“王兄，你想要大勝，得看徐寧同意不同意。他可不是吃素的，青龍軍的戰力你我都清楚。”
青龍軍是殺出來的精兵！和鬼方，和大衛，和玄鳥，都有過接觸。還有徐寧搞出來的七七八八的東西相助，那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王博沉默一會，幽幽的說道：“你也對我們失去信心了？”
“王兄，當初百萬大軍吃飽喝足尚且不是青龍軍的對手，你現在告訴我說要大勝。王兄，文龍想要問問王兄，憑什麼？”
王博猛然抬頭，雙眼滿是妖異的紅色：“我們，還有軍糧，飽食三日不成問題！”
朱文龍沉默了，他心中默默的計算了一會，搖頭道：“王兄欺我。慶城的軍糧是我一手為王兄準備的，如何不知道？軍中糧食，若是叫他們飽食的話，最多只有三餐，哪裡來的三日？”
王博露出牙齒笑了，猙獰的笑：“我們可以吃人！”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說的內容卻彷彿驚雷一般劈在朱文龍的頭頂，五雷轟頂那種。“王兄，王兄你瘋了？”
“我沒有瘋！這都是為了大衛！沒有人選擇犧牲，那我就去選擇人犧牲。犧牲一部分，打一個勝仗，我們，我們死而無憾！更何況區區罵名？”王博神經質一般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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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龍同情的看著王博，明白他已經陷入了迷亂之中。
青龍軍和大衛的兵馬差距就在肚子嗎？啊？難道大衛的兵馬從來沒有吃飽過嗎？
不是這樣的！他很清楚的知道，大衛的兵馬其實總是吃飽的。甚至大衛的收入十之八九都在軍餉上，逼得百官不得不想辦法收取一些銀錢補貼家用！
但是就在這種情況下，兵對兵，將對將，三萬對三萬，同樣的陣法，同樣的裝備，大衛的兵馬就是連戰連敗！
差距在哪裡？信念不同，訓練不同，士氣軍心也不同啊！
“王兄，不如，先去拿下黃旭如何？黃旭所在，就在青城四十裡的縣城，而且，他們只有十五萬人馬。”朱文龍不忍心批駁王博，只好建議道。
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軟柿子，黃旭是誰？黃毅的兒子。黃毅是誰？老流氓了，幾次三番的背叛。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王博看看朱文龍，忽然哈哈大笑：“文龍啊文龍，你知道你哪裡比不上你叔叔麼？你的格局太小了！”
他示意青衣門弟子送上情報，然後說道：“你說的黃旭我知道。黃毅的兒子麼！但是你如果以為他和黃毅一樣是一個孬種你就錯了！這還真的
是一條硬漢子！而且，他不是那種不知兵的人，有些棘手啊！”
朱文龍鬆開握刀的手，接過情報疑惑的看了一遍，心中一跳：“王兄，你不去找黃旭，而是去找龍劍鳴？”
“不錯！龍劍鳴號稱五十萬，實際上只有三十萬左右的兵馬。而且這個人向來莽撞，他被慶城，青城，玄鳥等人擊敗多次。這樣的人，不足為慮。”
三十萬，肯定不止三十萬，但是……朱文龍看著王博充滿野心和殺氣的眼睛，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只好點點頭，表示同意。
王博興奮異常，沒有看出朱文龍的不妥，當即派人下令，殺雞宰羊，至於軍糧從哪裡來，這些羊和雞鴨從哪裡來，朱文龍就不知道了。
當晚三更時分，王博帶著數千人出城去了軍營，然後帶著二十萬大軍朝著龍劍鳴方向移動。
他自以為自己隱秘，甚至連時間都掐在了半夜。實際上慶城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
大軍才動，龍劍鳴就察覺到了。
“哼！這小子是把我當軟柿子捏了啊！本將軍要給他點顏色看看！”龍劍鳴氣哼哼的。
顏藝看著山川走勢，微微皺眉，那認真的樣子十分的迷人。
“軍師，你怎麼不說話？”龍劍鳴沒有聽到顏藝的聲音，不由問道。
顏藝道：“打仗不是衝上去就打，能夠少一點損失就少一點損失。要是每次都這麼硬鋼，多少人都不夠死的。”
“軍師說得對，嘿嘿，軍師說得對。”龍劍鳴嘿嘿的笑，彷彿一點腦子都沒有。
“你當初好歹也有個水神的稱號，如今怎麼變得越來越莽撞了？”
“那不是有軍師了麼？有了軍師，我還想個屁啊？交給軍師就是了！”
“你……”
顏藝無語。乾脆低下頭不理他，還是看看有什麼地勢可以利用吧！
山林？放火倒是不錯。不過可惜，現在正值初春，雨水，雪水，到處都是，實在不容易放火。黑油又不曾多帶，可惜了。
河流？河流……顏藝眼睛一亮，看著一段橫亙在縣城和慶城之間的河流若有所思。
這條河流東西走向，恰好隔斷了兩個地方的通道。能夠透過河流的只有三個地方，一個是上游水流不大的地方。一個是中游的小橋，一次只能透過百人左右。還有就是下游的大橋，一次過千人一點問題沒有。
上游……太遠，不方便！那就這裡了！顏藝閃過一絲得意。看來水神的名號又要震動天下啦！
一路日夜兼程，走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的早上，王博終於走到了這條河流。他看著很淺的河流眼皮跳動有些不安。
“春天的水流，這麼小的嗎？”王博皺眉，喃喃自語。
朱文龍帶著一副親兵的鎧甲，上前道：“小心有埋伏！”
他這麼一說，王博倒是不願意了。“我日夜兼程，每天只休息兩個時辰，誰能快的過我？就算是有內奸，訊息也不會這麼快。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