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穎達是怎麼回事，他還不明白朕的意思嗎？朕這麼信任他，讓他編纂《氏族志》，他就這麼報答朕？”
張華還是第一次看到李世民這麼生氣的樣子，帝王之威讓張華也感受到了一陣壓力。
畢竟是手握無數人生死大權的人物啊。
“陛下，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孔祭酒一向是聲名遠揚，知書達理的典範呢。”
孔穎達是孔子的第31世孫。生於北齊後主武平五年（574年），八歲就學，曾師從劉焯問學，日誦千言，熟讀經傳，善於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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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大業初，選為“明經”，授河內郡博士，補太學助教，到了唐朝，最終做到了國子監祭酒的位置。
李世民曾問孔穎達說：“《論語》說：'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是什麼意思？”
孔穎達回答道：“聖人設教，欲人謙光。己雖有能，不自矜大，仍就不能之人求訪能事。己之才藝雖多，猶以為少，仍就寡少之人更求所益。
己之雖有，其狀若無。己之雖實，其容若虛。非唯匹庶，帝王之德，亦當如此。
夫帝王內蘊神明，外須玄默，使深不可測，度不可知。
《易》稱'以蒙養正，以明夷蒞眾'，若其位居尊極，炫耀聰明，以才凌人，飾非拒諫，則上下情隔，君臣道乖。自古滅亡，莫不由此也。“
李世民對孔穎達的回答十分讚許，之後才把編纂《氏族志》的重任交給了他。
古代的編書和現代的可是完全不同的情況，這種工作不僅位置很清高，還能經常有機會面見帝王，更有機會流芳百世。
所以對於文人來說，帝王讓他負責編纂某本書籍，可以說是一種信任和看中。
“哼，典範，他孔穎達是世家中知書達理的典範吧，心中還有朕這個天子嗎？”李世民說完直接就把書往張華腳下一扔，嚇了張華一跳。
無妄之災啊！
張華撿起了書，一眼就瞟到了《氏族志》的開頭：崔盧王鄭……
不用多說，張華一下就明白了李世民生氣的原因了。
想一想後世耳熟能詳的“趙王錢孫……”
這是宋朝的時候留下來的，現在的唐朝被稱為李唐，但是《氏族志》居然不是以李姓為第一位，這裡面反應出來的東西可就有意思了。
唐初士族，主要有四個地域集團，並各有所尚：山東士族尚婚婭，江左士族尚人物，關中士族尚冠冕，代北士族尚貴戚。
關隴集團入隋後開始解體。李唐起自關中，唐初關隴集團消失，江左和代北士族，至唐朝也已經沒落。
但是以崔、盧、鄭、李、王為首的山東士族，雖經農民戰爭打擊，但根深蒂固，到唐朝時，仍有一定很強大的勢力，左右著天下的局勢。
不說其他人，就是李世民生產的大臣房玄齡、魏徵、程咬金都爭相與山東士族聯姻，山東士族依然保持著他們的社會地位。
士族勢力的強大，對皇權不利，李世民尤其不能容忍山東士族凌駕於皇族之上。
歷史上，李世民也是命高士廉等刊正姓氏，修撰《氏族志》。
不過，有了張華這只蝴蝶，大唐現在的國力比歷史同期要好很多。
單單一個糧食無憂，就比什麼都重要，所以今年收到了李靖大敗突厥的訊息之後，李世民就讓孔穎達去負責修訂《氏族志》了。
很多後世的人不一定能夠理解《氏族志》對古代社會的重要意義。
在魏晉南北朝時，譜籍是選官的根據，劃分門第是看歷代做官的情況而定，列為門閥的，都是累世冠冕之家。
可以說，在那個時候做官，是要看你的出生門第的，而《氏族志》就相當於官方被你的出生門第背書。
當然，李世民讓孔穎達去重新修訂《氏族志》，肯定不是為了讓世家擴大影響力。
按照李世民的吩咐，《氏族志》需要調整劃分門第等級的標準，不考慮各家過去做官的情況，只看在唐朝的官爵高下。
這個變化觸動了以往的門第等級，具有進步因素，也符合當時新舊士族階級的變化狀況。
按照李世民的想法推進的話，必然會使一部分做官的庶族地主取得士族身份，沒落門閥士族受到進一步打擊。
這樣就達到了扶植庶族地主、壓抑門閥士族，加強皇權、鞏固統治的目的。
張華站在後世角度看待這個問題以及整個唐朝姓氏相關的爭論，對於其中的影響自然是門清。
“陛下，有一句話微臣不知道該不該說！”
張華這話倒不是客氣，而是真的有點猶豫要不要這麼早提出這個話題。
一不小心，自己可就成為了眾矢之的，想要的安穩舒服日子就不一定有了。
“有屁就放，嗦什麼。”
沒什麼外人在，李世民又把張華當做自家子侄，說話自然很隨意。
“冰凍三日，非一日之寒啊！”
“什麼意思？”李世民皺著眉頭看著張華。
“陛下命孔祭酒修訂《氏族志》的想法，微臣大概能夠瞭解。但是眼下的風氣，人人都以與崔盧王鄭這些士族通婚為榮，就是朝中大臣也不例外，要想打破這種局面，需要另闢蹊徑才行，單純的修訂《氏族志》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張華一邊說一邊看著李世民的反應，以決定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看朕幹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是不會吃了我，但是你有能力殺了我啊。
張華選擇性的忽視了李世民的話，繼續說著：“天下的士族很多，東晉時期渡江南遷的土族稱為‘僑姓’，其中以王、謝、袁、蕭四姓最為著名。
江東本地士族稱為‘吳姓’，以朱、張、顧、陸這四個族最大。
山東士族稱為‘郡姓’，以崔、盧、李、鄭、王五姓最為鼎盛。
關中士族亦稱‘郡姓’，以韋、裴、柳、薛、楊、杜六家為首。
代北士族則稱為‘虜姓’，以元、長孫、宇文、於、陸、源、竇七姓號稱最貴。
遍觀朝中大臣，除了少部分跟隨陛下起家的，基本上出自於這些傳統士家，陛下想透過一成《氏族志》來改變局面，難度實在是太高。”
“你直接說不可能就行，不用拐彎抹角。”李世民瞪了一眼張華，“你繼續說，修訂《氏族志》改變不了這種局面，那你認為要什麼才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