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的兒子, 那必須是一個極其能影響領導做出決策的人物。
至少要不是太子曾經以身試法然後親自戒毒, 皇帝陛下也絕對體會不到這種藥物對人會產生的巨大影響和對精神產生的巨大摧殘。
不過甭管皇帝陛下是怎麼意識到的, 這也總比完全意識不到的好呀。
╮(╯▽╰)╭
只是禁雖然是要禁，但是如何禁……
丹桂飄香的時節，永泰帝又一次出了宮，帶著他現在基本已經確定要是他接班人的太子殿下，在寶釵的帶領下, 悄無聲息來了清華園。
然後便見到了林如海。
首先入眼的是一個帥大叔的側影，帥大叔在離了官場的日常大魚大肉之後直接是瘦了不少，現下穿著的已然不是威風的官服，甚至都不再是一副讀書人打扮，只穿著一身農民下地的時候才會穿著的鍛打，身邊也沒個僕從伺候著, 現正躬著身子在清華園的菜地上刨地，似乎是在種植著一點什麼。
看得永泰帝都有點忍不住心疼，嘟囔道：“林大人在書院裡就做這個？”
“算學啊恪物啊什麼的……”寶釵覷著永泰帝的神色，小聲回道，“林大人說年紀大了, 想來也時日無多, 並不想和辛夫人那樣折騰, 微臣也有建議林大人去教國文……嗯, 就是給孩子們啟蒙。”
“胡鬧！”永泰帝低低罵了一聲，“如海何等學問之人，他的才華學識教翰林院的學士們都使得, 讓他去給孩子們啟蒙豈不是大材小用。”
寶釵知道林如海辭官這事兒讓皇帝陛下無比不痛快，當下也是乖乖低頭受了永泰帝的罵，等大佬罵爽了他才低低開口：“是微臣思慮不周……實際上，林大人也說這並不好。”
咳咳，雖然林如海拒絕給孩子們啟蒙的原因……原因不是林如海覺得大材小用，而是他也算是學了一輩子的四書五經，上課的時候怎麼樣都會給孩子們一點這方面的灌輸，真這麼灌下來沒準能把所有人都坑去考科舉。
那就不太美了。
考科舉上進這種事情，對於四王八公那樣的人家而言是一個極為不錯的進身之階，勳貴子弟要是從小就知道讀書上進那絕對是讓全家人都舒心放心的事情，而對於一般的小康家庭，如果子弟喜歡讀書上進確實也是比較好的選擇，一個考上了之後全家人的命運都能得到極大的改變。
可對於目前為止寶釵收留的這群孩子來說，那就真的不太合適了。
寶釵不能把朝堂都變成自己的書院中讀出來的學子是一回事，同時這園子的運作邏輯本就是無息貸款或者低息貸款一樣，扶持了那些個孤兒讓他們長大，有能力活下去之後再將書院培養他們的那部分錢財資源還回來，這科舉週期極長並且考不上的佔大多數，考到七八十歲都不中的比比皆是，真讓他們都一頭扎進考科舉的深淵，成本收不回來的條件下直接就會影響到救助更多的人。
這也不是寶釵或者是書院的創始人法明願意見到的場景。
何況……林如海執教……有毒的。
達官貴人會玩命把自己的孩子給塞過來給林如海啟蒙，覺得孩子們哪怕學到了一星半點林如海的本事都能受益終生，到那時候清華園便不是清華園了。
不過考量雖然不同，最終造成的結果卻是大體一致，永泰帝自己卻只是輕哼了一聲便算是輕輕放過，只又道：“所以商量來商量去，林大人竟是來這兒種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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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啊。”伺候這麼個見不得基友受半點委屈的皇帝，寶釵那也是心累得無以復加，只小聲提醒道，“陛下且看，林大人種的是個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這個……
皇帝陛下陰森森道：“你覺得朕會認識？”
寶釵：“……”
額……確實也是，皇帝皇后加上太子雖然每年都會表達一下自己對農業的重視然後行親耕禮，但那完全就是皇室作秀，太子意思意思牽牽牛，皇帝意思意思扶扶犁，大概四皇子和八皇子屁顛屁顛跟在父兄後面隨便撒點種子，然後皇后那邊也會意思意思帶著太子妃和幾個親媳婦一個親女兒親個蠶，拿著宮人採的桑葉親自丟到養蠶的簍子裡便算是禮成，然後一家人美滋滋地拍拍手回宮，剩下的一應事務自然有內務府安排真正的農夫和農婦來好好伺候，務必保證皇帝陛下耕作的這片土地畝產最高，務必保證皇后娘娘養的這批蠶能正常結吉繭→_→
而這差不多已經是皇帝陛下能接觸到還長在田裡的農作物的唯一機會了_(:3∠)_
一定要說還有別的什麼機會的話……那就只能是洪澇災害來臨的時候，皇帝陛下親臨現場指揮抗洪救災，再看兩眼已經被洪水附帶的泥沙衝擊得面目全非的農作物，再拍拍正在哭泣的老農的肩膀表示沒事兒今年莊稼毀了明年咱們再好好種。
就這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程度皇帝陛下能辨別出林如海種到地上的植株是個什麼玩意兒那才是有如神助吧。
只是能把自己的無知也說得這麼理直氣壯……陛下你行的！
寶釵默默抹一把冷汗，無奈道：“陛下可知在那等最為肥沃的土地，最為勤快的老農，在春日種下稻穀，秋日能收穫多少？”
鑑於年年都要意思意思關心一下自己親耕的徒弟的產量，這個問題皇帝陛下還是知道的：“金陵上田十畝，一夫率家眾力耕，豐產獲稻不過三十餘石。”
“那陛下又知不知，這三十餘石裡，有幾成能成為一家人的口糧？”
“賦稅不過十中抽一而已啊……”永泰帝微微蹙眉，還以為寶釵是在質疑自己通知下的賦稅制度，不自覺便分辨道，“還是能活下去的吧？”
“那是自己有土地的百姓呀。”寶釵輕聲道，“佃農是沒有土地的，只能租了別人的土地去耕種，這樣的佃農一年又能有多少收成留到自己手裡呢？”
搖頭。
永泰帝那到底是皇帝，他操心的從來都是自己國庫裡的收入，至於地主們愛收多少稅……他還沒操心到這份上。
寶釵也不意外，常年談經濟事務的他說起這個來那簡直順手得不行：“十抽五。”
永泰帝霍然瞪大了眼睛：“五成？！”
“五成。”寶釵慢慢開口，“陛下，我朝收稅雖是十中取一，但是還有各種雜稅的存在，繳稅之時更有小吏用那些個折色火耗，淋尖踢斛的辦法來多收稅款，算下來一般百姓能留個三四成在手裡已然是很不錯。而一般達官貴人買了地之後，當然，一樣要繳稅，但相對來說有權有勢，在繳稅之時便能有許多好處，少一些盤剝，或許繳個兩三成便夠，這才是達官貴人會置地再租出的原因。”
——老百姓用自己的名義去繳稅，層層盤剝得繳個六七成的稅，但是如果把土地賣給達官貴人再租地使用，那就只需要繳個五成的收成上去，多留一成生活就能好上許多，而這對達官貴人來說也是好事——他們自己的稅收優惠和權勢地位決定了他們只需要繳個兩三成，如此一來他們作為賺差價的中間商，便同樣有個兩三成的留存保證他們的奢侈生活。
那會不會讓國家吃虧？
不存在的——作為國家的最高統治者，皇帝陛下現在都還覺得他家的土地稅是十中抽一呢。
可見每年入國庫的稅款還是所有收成裡面的十分之一，至於剩下的那些……就要麼是入了盤剝百姓的官吏之手，要麼是入了買了百姓的土地再租出去的達官貴人之手。
說白了，十成的收入，國家收一成，貪官汙吏+達官貴人收五六成，剩下的才是老百姓的——嗯，對於某些生活艱難的百姓來說可能還不一定能有三四成留存，畢竟那要是真窮了，種子你不得找地主借呀，農具耕牛你不得找地主借呀，地主借你的時候能不收點利息？利息能低到哪裡去？
這麼一來，辛辛苦苦一年得到的收成只有一半甚至還不到，也無怪但凡是有點什麼洪澇乾旱，就會一茬一茬的死人了。
事實上一家人一年的口糧一共才十五石就已經重新整理了永泰帝的人生觀了好嗎！
“這……”好半晌，永泰帝才訥訥道，“怎的沒有人與朕說過這個？”
寶釵微微偏頭，曼聲開口：“哪個官員家裡沒幾個十中抽五的莊子呢？”
永泰帝一噎，可是在被寶釵噎到了之後，自己也不得不承認……
也對啊。
告訴你就是自絕財路，那誰會這麼傻呢？
“那你……”永泰帝咬牙切齒道，“你家的莊子……”
寶釵無奈：“陛下別看微臣，甚至都不用想林大人家，微臣家裡雖然不缺錢，林大人做了那許多年的巡鹽御史更是不困於錢財，可在地租的問題上，無論是林大人家的莊子還是微臣家裡的莊子都不乾淨，微臣家裡的莊子是十抽四，林大人家裡大略也差不離。實在是不敢少太多，畢竟……陛下也為微臣與玉哥兒的處境想想，別的人家都是十中取五，若是咱們財大氣粗十中取一，別人家會如何看呢？”
如何看你？
還看啥啊趕緊弄死。
你十中取四做好事那都還行，至少沒太襯托我們那黑心地主老財的身份，可是你要真的十中取一了，我們臉往哪擱？
何況你薛家還有錢，你薛家玩命買房置地，佃戶也會玩命往你家去，那我們家裡的莊子咋辦呢？
“你說這個，到底是為了什麼。”好半天，永泰帝還是沒想到對寶釵發火的正當理由，唯有恨恨開口，“又與林卿種地有什麼關係？”
寶釵這才一揚下巴：“林大人種下的這個東西是從佛子的老巢尋到的，名字是什麼……對，馬鈴薯，佛子不只是留下了這東西，還附帶說明了這東西似乎是可以畝產十五石，林大人不信，這不，帶著一些孩子正在試著種呢。”
“多……多少？”永泰帝駭然道。
“十五石。”寶釵沉靜地開口，“對，就是稻穀產量的五倍。這事兒若是屬實呀……”
永泰帝眯起眼睛，澀澀開口：“這馬鈴薯，就得是上天賜給朕最大的寶貝了。”
還有，遠方那正在種地的林老天使……
朕要給你一萬個麼麼噠！
作者有話要說： 富強，富強！
五章雖然結束不能但是我們要繁榮富強o(*￣︶￣*)o
捂臉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