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利回朝了。
和他一道回來的還有太子的儀仗，唯獨不見太子。
武帝親自到長安城外迎接，當他得知太子受傷，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京時，神情有些複雜。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但是……陪在他身邊的獨孤宏卻是知道的。
回未央宮的路上，武帝特意把獨孤宏招到車前問道，“獨孤宏，你是太子的人，你來說說，他為什麼不和李廣利一道回來？”
獨孤宏道，“太子受傷行走不便，陛下應該聽到金不煥和張安世所言了。”
“他們兩人說的話不可信！”
武帝直接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獨孤宏苦笑道，“如果這兩人說的話不可信，臣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的話能做準。”
武帝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獨孤宏，你家主子有沒有可能已經提前回京了？”
“不可能！”
獨孤宏毫不猶豫地否決了武帝的想法。
武帝饒有興致地問道，“說說你的理由。”
獨孤宏道，“因為沒有必要。”
“為何？”
“因為太子殿下時常在我等面前提及，他與陛下心意相通，沒有任何隱瞞。”
武帝收回目光，放下轎簾，不再說話了。
獨孤宏繼續伴行。
第二日，武帝發下詔令，貳師將軍凱旋，要求所有文臣武將到賢德殿為李廣利接風。
李廣利想上賢德殿？
這幾個字一出現，立即引起軒然大波。
與他同朝奏對？
沒人願意！
於是，丞相公孫賀受百官之請，向武帝陳情，除了賢德殿，戶外任何地方都可。
武帝拍桉而起，“豈有此理！敢違抗聖旨，難道都不想活了嗎？”
生氣歸生氣，如果朝會時一個都不來，或者來的人太少，對李廣利亦或武帝，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那就改在甘泉宮吧！”
武帝十分不情願到甘泉宮接見貳師將軍，但是他也要考慮民意後果。
於是，滿心歡喜準備登堂受封的李廣利接到改駕甘泉宮後，直接暴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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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家劉屈氂安慰道，“將軍何必動怒？陛下對太子已有不滿，隨令行事便是。”
李廣利眼前一亮，“陛下不喜歡太子？”
劉屈氂嘿然道，“否則他為何要用於我？”
李廣利的苦瓜臉轉眼間變成了笑彌勒。
理由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只能說李廣利的運氣不太好。
在武帝釋出詔令改在甘泉宮陛見群臣時，李廣利卻從自家馬車上掉了下來，差點領盒飯。
原因很簡單，劉屈氂為他彰顯他得勝將軍的威名，特意把他的座駕作了一些改動。
改動暫不的外觀圖桉由於過於花哨，拉車的馬兒回頭只看了一眼便四蹄發動，狂奔不止。
得意洋洋的李廣利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貢獻出兩顆門牙後，發誓再也不騎馬。
做為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發下這樣的毒誓顯然不合時宜，在經過慎重思考之後，李廣利決定還是沿用以前的座駕，既可以顯示他不忘初心，又可襯托出有功不自恃的優良品德。
即使如此，他也只是得到了武帝的口頭嘉獎，仍然沒有躲過以公孫賀為首的百官責難。
眾人耐著性子聽他囉哩巴索地講完如何大殺四方，盡展大漢軍威後，問題一個接一個地來了。
“貳師將軍為何不等太子，一人率軍趕往大宛？”
李廣利似乎早有準備，不緊不慢地說道，“戰機就在眼前，稍縱即逝，本將軍不能錯失良機！”
公孫賀看向皇帝近身的獨孤宏，問道，“飛鷹隨太子西行，一直未離左右，貳師將軍所言是否為真，請明示。”
獨孤宏抱拳道，“獨孤宏身份低微，所知有限，給不了丞相滿意的答桉。”
武帝對他投來一絲微笑，公孫賀卻緊追不捨，“那麼把你知道的說給在場諸位聽聽也無妨。”
獨孤宏道，“事涉機密，能否直言，還需陛下定奪。”
武帝不悅道，“贏了就是贏了，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你們一直看不起貳師將軍，如今他得勝而歸，你們還有何話講？”
公孫賀道，“陛下，臣等與殿下一直有書信往來，知道一些內情。”
“李廣利率眾貿然出兵，沿途各國盡皆閉門不待，一路之上我漢軍男兒損失一半有餘，試問這樣的勝利是如何得來的？”
一聽公孫賀說和太子劉據一直有資訊互通，李廣利登時就蔫了。
他可騙騙不知情的人，但是對於掌握戰場動態的人來說，他的所作所為……不太光彩！
公孫賀抬眼看向獨孤宏，“飛鷹，李將軍攻破貳師城之後，有無屠城之舉？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獨孤宏仍是搖頭，“我並沒有親眼所見。”
聽他這樣一說，李廣利信心倍增，“將在外，有所為有所不為。為震懾敵方心智，做一些勐烈之事也無不可。”
公孫賀微微一笑，“適才李將軍所言殺敵十萬，有多少是大宛的平民百姓？”
李廣利一愣，“平民百姓又如何？一樣是我大漢的敵人，都殺了也不可惜！”
此時他完全沒有意思到，公孫賀問他的早已不是什麼可惜不可惜的事，而殺良冒功的大罪。
奈何頭腦簡單的李廣利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人的反應。
尤其是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的武帝劉徹。
按照他報上來的殺敵數字，封個侯爵絕不在話下。可是如果殺敵之中有普通百姓，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當年李廣征戰一生卻不得封侯，直接原因就是殺敵數量不夠。
“李廣利，你在貳師城到底殺了多少人？”
武帝陰沉的語調仍然沒有喚醒李廣利木訥的大腦。
“回陛下，都有！”
“大膽李廣利！”
公孫賀憤然斥道，“殺良冒功還如此理直氣壯，當真是豈有此理！”
李廣利一愣，“你說什麼呢？不就是多殺幾個外人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公孫賀向前一步高聲道，“陛下，殺良冒功該當何罪，請陛下示下！”
“當斬！”
武帝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李廣利嚇了一大跳。
剛剛還興高採列地講述豐厚戰果，現怎麼就變成當斬大罪了呢？
“陛下，殺敵人的人也不行嗎？”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