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漢室翁主,這幾年陛下剛平定了淮南王造反,各家諸侯人人自危,所以霍去病這時候斷然不可能尚翁主。再者你的楚國宗室曾犯下謀逆大罪,也不可能與手握重兵的將軍結親。他們說,他是迫於無奈才選擇了我。而我並非貴戚之門,也無盤根錯節的背景,選擇我,他可以免去不少麻煩。”最後那句話聲音低落到塵土裡,她也是尋常女子,多少受了些閒言碎語的影響。而且這些日子以來,她並沒有從未婚夫婿的臉上看到任何喜悅,於是乎,她開始懷疑這樁婚事存在的必要性。
“你以為情愛和婚姻是什麼關係?”解憂把鍋蓋蓋上,不鹹不淡說道,“把茶葉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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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荻見她指著自己身邊的匣子,順手拿給她,卻見解憂將茶葉撒進沸騰的牛乳中,繼續道,“情愛無非是兩個人之間的風花雪月,可以毫無緣由,去留隨意。而婚姻是兩個家族的聯合和維繫,是家族背後全部關係的重新組合。婚姻關系著家族興衰成敗,衛皇后的婚姻改變了衛家的地位,而衛青此生的戰績又鞏固了皇后在劉氏家族在宮中的地位,內宮和外廷相互促進影響,只要衛青和霍去病還在,衛皇后和陛下的婚姻只會越來越穩固。”
“那麼陛下對皇后的種種,尊榮,厚待,究竟是不是因為情愛?”青荻小聲問道。
解憂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牛乳盛入碗中,遞給青荻。牛乳雖可驅寒,但她不喜其味。青荻不知所謂,禮貌性噎了一口,只覺牛乳中混入了茶葉的清香,雖說怪異,倒也入味。
解憂施施然道,“既然牛乳和茶葉早已混合,你還要問你喝的是牛乳還是茶嗎?”
青荻頓悟,猛然點點頭。
解憂繼續道,“這兩者本就相互依存促進,彼此助長對方的效力。你非要分清是哪一者起了作用,真是難倒我了。霍去病亦是如此,他娶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可避免會和她的家族聯姻。若娶皇族女子或者公侯千金,免不了一番費神。你出自忠烈之門,且家族中無人在朝中做官,如此容貌,如斯心智,他怎會不動心?你們之間不會有障礙,他對你的情愛不受外力阻擋。”
“是不是因為我是忠烈之後,才有幸獲得這樣的情愛?”青荻自言自語道,“如果換做任何一個沒有背景的女子,他都會接受嗎?”
“我不知道,”解憂搖搖頭,“我只知道,你是朱和的妹妹,他把你接入府中。你的身份也是你這個人的一部分,他喜歡你,也包括喜歡你的身份。你和霍去病會在一起,是註定。”
“那如果你不是楚國翁主?”青荻繼續問。
清溪也停止了手中的工作,細細聽她們談話。她沒有告訴解憂,每天當她出門,而她打掃屋子時,都會掃落許多解憂遺留的斷髮。
解憂一皺眉,“哪裡這麼多如果?沒有翁主這身份,我和他根本無法相遇,但因為這身份,我們註定相遇而無果。所以燕雀紛飛終有日,人到殊途是必然。我和他沒有開頭,也談不上結束。事到如今,你還要追究那年遠行的事嗎?”
“不重要嗎?”青荻小心翼翼問道。
解憂深呼一口氣,“霍去病從未承認喜歡我,這就是我和他之間的全部事實。”
清溪手一抖,把一根樹枝掰斷。青荻沒理會,只是目視解憂,眼底充滿感激。解憂似乎幫了她好大一個忙。
“你脖子上怎了?”解憂指著她脖頸上一塊紅色斑點,“竹林蚊蟲多,許是方才被咬了。”
青荻不好意思的掩了掩脖子,掩飾般道,“沒什麼。”
解憂眉頭一皺,琢磨著青荻怎忽然這般扭捏。腦中靈光一閃,原來這是……她瞠目結舌,這兩人……
青荻也注意到她表情變化,猜想她必然是猜到了,也不好多停留,匆匆告辭。
解憂擔心她不認得來時的路,特意讓清溪送她一程。
“送她回去了?”見清溪回來,解憂對著手中一碗牛乳道,“我費了好些心思煮的牛乳,才嘗了一口就走了,可惜了我的心血呀。”
“許是金貴慣了,受不了牛乳的腥羶,”清溪瞟了眼青荻喝過的那碗道,“我沒她金貴,不如我喝了,也省得浪費。”
解憂斜眼笑道,“何必這樣作踐自己?這一鍋呢,有我們喝的。”
清溪笑著坐下,“她這般懷疑你,翁主還這般幫她。人都說翁主歹毒,我看翁主才是難得的好人。”
“我哪裡幫她了?無非把實情告之她,我可沒說,霍去病娶你是一心喜歡你,絕對沒有任何其他原因。”解憂故意捏著嗓子學青荻的聲音說道。
清溪撲哧一笑,“你沒說冠軍侯一點都不喜歡她就夠好了。若是換做旁人,只怕早就拆散他們了。”
解憂只是輕笑,不置一詞。
清溪繼續道,“姑且不說青荻,衛長公主這些年沒少難為你,你不也沒跟她計較?她險些害死翁主,你後來也沒找她麻煩。”
解憂搖搖頭,“我和衛長是意氣之爭,不值得傷人性命。我和青荻是情愛之爭,也不值得大動干戈。只有家國之爭,才會殺伐難止。”
家國之爭?清溪見她面色凝重似在深思,也沒敢再問。只知道翁主向來顧全大局,翁主站的高度不是常人能企及的。但她淺淺笑著,心想不動怒的翁主果然是個明事理識大體的好人,只是為何霍將軍不選她呢?
“劉陵,我和她就是家國之爭。”解憂忽然提起這個名字,清溪悚然驚覺,那個名字不陌生,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宮廷的熟人,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後來她參與謀反,成為禁忌。她眼前沉如古井的翁主是不會對情敵下手的,但對政敵,她下一個要對付的是誰呢?
解憂沒有再跟她說笑,而是緩緩走進屋裡。清溪見她的背影有些佝僂,那是與身體無關的疲憊。她忽然感覺到,翁主再也不會提起霍去病這個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