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樂！”
韓勝學都忍不住瞪了一眼方樂，患者家屬就在邊上呢，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沒樣子了，這種話能亂說？
“手部肌腱的複雜性你可能不懂。”
韓勝學有點無奈，低聲道：“手部肌腱複雜，而且相連緊密，所以手部屈指肌鍵損傷，經縫合或腱移植治療以後，往往由於緻密粘連形成而影響手指的功能，導致手術失敗的機率很高，不是你縫合水平高就行的。”
“韓主任說的不錯。”
馬亮亮道：“手部肌腱分為五個區，其中Ⅰ區是指遠節指骨基底到中節指骨中部，指淺屈肌腱附著點以遠，肌腱只有一條，是指深屈或者拇長屈肌腱。Ⅱ區是指從中節指骨中部指淺屈肌腱止點到掌骨頸，即位於遠側掌橫紋的腱鞘近端，在這個區域，指淺、指深屈肌腱上下疊摞，肌腱一旦斷裂修復起來難度相當大。”
“現在II區基本上可以說是無人區，而手部的Ⅲ區是指從掌骨頸到腕橫韌帶遠側緣，這一區域組織較多，有指深淺屈肌腱、蚓狀肌、指總動脈和指總神經；Ⅳ區位於腕橫韌帶深面，Ⅴ區從腕橫韌帶近側緣到腱腹移行處.......”
馬亮亮詳細的給方樂說著：“所以說，斷指縫合不是你想想的那麼簡單的。”
在馬亮亮看來，方樂是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想當然了。
馬亮亮不知道方樂的縫合水平，剛才方樂說了，他的縫合水平很高，就姑且認為很高吧，可縫合水平高不代表你就能縫合手指呀。
一些年輕人往往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皮膚、皮下、肌腱？
可事實上是那麼簡單的嗎?
要不是這會兒是在急診科，韓勝學又明顯很重視方樂的話，馬亮亮還真沒這麼客氣。
這要是在他們科室，是他手下的實習生，他早就罵娘了，不知天高地厚。
學了點基礎，或許比同齡人強一些，比其他醫生高一些，被人吹兩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手指要是那麼容易縫合，他馬亮亮早就成為手外領域的領頭人了，或許已經帶著小組獨立出來，成為手外科的科主任了。
手外，別看只是一個手，可這個領域的難度是相當大的，市場也是相當大的，馬亮亮人在西京，也知道燕京、滬上等不少醫院都已經有了獨立的手外科室，西京醫院這方面肯定也不會落後。
新的科室就是新的機會，就是有新的職務，誰特麼不想？
“我知道。”
方樂回答的卻很短暫。
“我願意！”
邊上冷不丁也響起了一個聲音。
韓勝學和馬亮亮都有點苦澀，出聲的是孩子的媽媽。
“我願意讓試一試。”
孩子的媽媽道：“哪怕真要恢復不好再截肢，總要試一試，孩子還小......”
說著，孩子的媽媽眼淚又流下來了。
今天的這個事故讓孩子的媽媽這會兒其實都有點不正常。
真要說傷情，除了右腿骨折，再就是輕微腦震盪，可突然被車撞了，作為女人，受到的驚嚇就不小，再加上孩子，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孩子在混亂中手就絞進了車鏈條中。
各方面的打擊，導致孩子的媽媽這會兒還有點輕微的神經質，可無論如何神經質，當母親的第一時間考慮的都是孩子。
對馬亮亮和韓勝學來說，他們要考慮的問題很多，做手術的可能性，預後，恢復不好等等，可對孩子的媽媽來說，他這會兒考慮的問題只有一個。
都要截肢了，有人願意試一試，那她有什麼猶豫的？
真要接不好，再截肢，和現在的情況又有什麼區別嗎？
至於說孩子受疼受罪，真要能保住手指，受點疼也不是不可以。
“你考慮清楚。”
韓勝學鄭重的對孩子的媽媽說道：“這個手術可不是小手術，而且預後不敢保證......”
剛才馬亮亮都已經把情況說過了，韓勝學這邊也不再多說，只是再次強調。
“我願意。”
孩子的媽媽說。
“既然患者家屬同意，那就準備手術吧。”
韓勝學對剛剛閒下來的黃曉龍說道：“讓患者家屬簽署一下協議書，相關情況說明白。”
對醫院來說，患者家屬願意，大多數醫生都沒有再推辭的理由了。
前面醫生之所以拒絕勸說，只是因為把握不大，有把握，病治好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要是治不好，多少都有點麻煩。
因而在類似這樣的情況中，醫生都是先說後果，給出對雙方都比較合適的方案，如果患者家屬不同意，執意要做，那就做唄。
說話間，韓勝學和馬亮亮以及方樂也到了邊上。
“手術要做，但是方樂你不能來。”
韓勝學道：“這可不是小手術，既然要做，就要對患者負責，不能兒戲。”
說著，韓勝學又對馬亮亮說道：“馬醫生有多大把握？”
“我哪有什麼把握，我還是給我們董主任打電話吧，我估計就是我們董主任來了，一樣沒多大把握。”
馬亮亮苦澀道。
“所以我來做。”
方樂再次道。
韓勝學眉頭一皺：“方樂你是認真的？”
“韓主任，我來咱們科室時間不長，可也有一段時間了，韓主任可曾見過我拿患者開玩笑？”方樂問道。
年輕醫生，實習生，年齡不夠，職稱不夠，在這種事情上話語權也就不夠，方樂很清楚這一點。
不過方樂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他來了急診科之後參與的大大小小的治療不少了，甚至危重患者的治療都參與過，無論是處置室清創縫合，還是ICU急救，亦或者PDT。
僅僅這些案例，就不是尋常實習生能積累到的。
方樂之所以能到了急診科之後直接上手，一方面和他年前在西京醫院的影響有關，一方面也是那次徒手止血讓韓勝學刮目相看，再加上是孫清平的學生，種種優勢集於一身。
正如程載明年前猜測的那樣，有些事情看上去好像無關緊要，可到了關鍵時候，那都是能給方樂加分的，方樂其實並沒有刻意為之，可最終所做的一切，都給他帶來了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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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任何一家醫院都不會輕易放任新人上手。
畢竟真要算起來，方樂來到急診科還不滿一月。
一位進入科室不滿一月的實習生，能做什麼？
幾乎什麼都做不了。
可方樂，卻做了很多了。
而之前做的很多，在這會兒就是和韓勝學談判的籌碼。
手外方樂確實還沒做過，可正如方樂問韓勝學的，他治療過的患者可曾出過問題？
“嘶......”
韓勝學被方樂問的吸了一口氣。
說實話，方樂來的急診科之後就像是遊擊隊員，這邊一槍，那邊一槍，碰的領域不少，治療的患者不少，可正是因為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反而沒讓人覺的立了什麼大功，最出名的就是附子事件了。
沒有大戰役，始終引不起重視。
可現在方樂這麼問，韓勝學就像是在進行年底總結，特麼細細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是，方樂是沒什麼大戰役，可特麼小部隊，今天拔個pao樓，明天奪個據點，這細細一算，功勞不小了，而且從無敗績。
這樣一名戰將，現在求戰，你能說人家是菜鳥？
你能說人家是不自量力？
一時間，韓勝學都有點動搖了：“你真有把握？”
“六七成吧。”方樂回答道。
“六七成？”
邊上的馬亮亮強忍著沒出聲，特麼六七成？
真敢說。
“你確定？”
韓勝學再次詢問。
“我確定。”
方樂點頭。
“那.....”
韓勝學剛開口，馬亮亮急忙打斷：“韓主任，您考慮好，這可不是兒戲。”
“這樣吧。”
韓勝學沉吟了一下，道：“給你們董主任打電話，讓董主任給方樂做副手，方樂先做，如果能做，那就一路做下去，如果不行，你們董主任接手。”
“韓主任，要是這樣，我可不敢打這個電話，您去打。”
馬亮亮都無語了。
讓我們董主任給方樂做副手？
您韓勝學哪兒來的那麼大臉？
韓勝學和馬亮亮口中的董主任是普外科的副主任，主任醫師董文學。
普外在沒有經過多次拆分之前，在不少醫院還是很牛氣的，普外科在八九十年代，可以說是最大的外科科室，涉足的領域很多，肝膽、胰腺、胃腸、肛腸、血管疾病等等，換句話說，排除某家醫院已經獨立出去的外科領域之外，其他的幾乎普外科都涉足。
然後隨著不少領域逐漸被拆分，像、肝膽、胰腺、消化、等等這些領域都逐漸獨立出去，普外科的地位才逐漸沒落。
現在急診科才從門診急診室發展為科室幾年時間，在醫院比重不大，可人家普外則是醫院的大型科室之一，董文學雖然只是普外科的副主任，可也不是韓勝學能指使的。
讓董文學一位主任醫師，大科室的副主任給一位實習生擔任副手？
馬亮亮覺的韓勝學有點發燒了，要不然能有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