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麼破壞劣質基因花粉的細胞壁呢?”
吳永平停下筆記,推了推眼鏡,抬頭問。
他提問的時候下意識地舉起右手,像是在課堂上謹慎提問的小學生。
陳誠停下來喝水,同時看向周開。
周院士慈祥地笑著,也用同樣求知的眼神看著他。
“小陳,還是你講吧,這堂課我就是你的學生。”
陳誠一口水嗆進喉嚨裡,連忙側身咳嗽起來。
“周院士折煞我了,您老是漢西雜交水稻的泰斗,怎麼說是我的學生!”
周開換了稍微嚴肅的表情,道:“小陳,三人行必有吾師。我老了,沒有你們這些年輕人頭腦靈活咯!”
“周老您要是再年輕二十年,這些技術肯定早都攻克了。我才是班門弄斧。”陳誠誠懇道。
周開擺手道:“不,不管我多年輕,都不可能有你這麼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你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陳誠順了順氣,連忙開始繼續講。不然待會兒周院士能把他捧上天。
“一朵雄花就有幾百上千的雄細胞量,自然不可能用人力去打破它們的細胞壁。我們要藉助自然的力量。”
“自然的力量?”×2
周開和吳永平已經徹底轉換為學生的姿態了,反正不懂就直接問。
陳誠點頭道:“透過多代培育,篩選出具有薄壁特性的劣質基因的品種,只要細胞壁薄到一定程度,花粉在飛舞、滾動過程中就會率先破裂,讓劣質基因失效。”
課講到這裡,終於觸及到了周開的專業領域,周開接著補充。
“只要在一代品種中形成了劣勢基因大量減少的趨勢,越往後,這種趨勢就將越明顯,最終幾代種植過後,劣勢基因就會消失殆盡。”
“對。”陳誠點頭。
“妙啊!”
周開把大腿一拍,激動得想要站起來,忽然想到自己血壓問題,連忙讓吳永平取來降壓藥。
他一口嚥下藥,水都沒顧得上喝,便道:“也就是我們只需要花時間篩選並培育出一代劣質基因薄壁花粉,把它們交給農民,農民多種幾年就能完全實現一個只有優良基因的水稻新品種!”
周開站起來,開始在屋子裡轉圈。
他在思考,思考陳誠說的整個技術路線中還有沒有其他缺陷,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實現目標。
“五年!”
周開在空中張開一隻手,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我們大概要用五年,經過十代的篩選和培育,能夠定型一代薄壁劣質基因花粉。”
陳誠驚訝地點頭,周開的估算和超級計算機運算結果一樣。
不愧是院士,僅憑經驗就能抵得過超級計算機一分鐘的運算。
繼而,周開又坐下來,臉上升起一絲落寞。
“可能,我都活不了五年了吧。”他澹澹道。
陳誠心頭一驚,轉頭看向周開。
他文質彬彬的臉上是閱盡滄桑的平靜,彷佛生死早已經置之度外,而唯一的遺憾就是看不到這個新品種的誕生。
“我或許可以幫得上忙。”陳誠道。
周開詫異地看著他。
這個小夥子到底還有多少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方。
“你有什麼辦法?”周開問。
陳誠想了想,道:“我有一個花粉培育器,我自己研發的。陳豐1號的雄花花粉就是用它培育的,本質就是細胞無性增值培育技術,能夠加大縮短花粉發育週期。”
系統的事誰都不能說,即便是周開。於是他憑空捏造了一個“花粉培育器”。
周開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過了片刻,又收回眼神,只伸手在陳誠肩膀上拍了拍。
“小子,漢西農業能出你這樣的人才,我很欣慰。”
他的手在陳誠肩膀上停了一會兒,又問:“小陳,你這些技術,隨便一個在市場上都價值數億元,你還甘願跟我們在田裡苦哈哈地搞科研?”
陳誠道:“我並不是不愛錢,但相比於錢,我更希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們,能不再看老天爺吃飯。他們苦了千百年,我能農業人有責任讓他們過上幸福的日子。”
他這句話說得並不激昂,倒像是對老朋友的娓娓傾述。
周開的心像是勐地被什麼東西擊中,因為陳誠這句話跟他少年便立下的志向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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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少年,身上流著和他相同的熱血。
周開的手用力在陳誠的肩膀上捏了捏,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動容的微笑。
“小陳,這是我們農業人共同的責任。”
聽到這句話,陳誠站起身來,朝周開鄭重其事地伸出手。
隨後,年輕的手和年老的手熱烈地握在一起,像是交接棒,也像是某種傳承。
周開安排吳永平帶人去他們實驗田收集雄花花粉,他則跟陳誠繼續交談。
這個小夥子說話好聽,人又長得帥。
陳誠是真的帥,一米八大個,體型勻稱,只是稍微黑了一點。
不過對搞農業的人來說,黑才是榮耀,是能紮根田地搞科研的榮耀。
周開道:“小陳,把成熟的技術推向市場也是造福農民的一種方式。”
“說起轉化,周院士,我正有一件事要請問您。我打算把抗倒伏營養液的技術入股給農藥公司,但我對農藥市場不熟悉,想請您推薦幾家農藥公司。”
“這個好說,我認識的不少,過兩天我把你論文發給他們,讓他們找你談判。”
周開在整個漢西農業圈是能頂半邊天的人物,農機、農藥、農產品,只要和農業相關的產業,都得仰仗他。
“謝謝周院士。”陳誠起身鞠躬。
周開連忙伸手拉住他。
“以後就叫我周老師吧,院士聽著彆扭。”
“您這是把我當做您的學生嗎?”
陳誠覺得受寵若驚,一個院士的學生,這榮譽不低了。
就憑這個頭銜,他在漢西農業技術學術圈裡都能挺著腰桿說話。
周開連連擺手,道:“我可沒這個本事。我頂多能當你半個老師,另外半個,我得當你的學生。”
陳誠連忙道:“這不成體統,別人會說我目無尊長。”
周開笑道:“他們不懂,咱們這叫亦師亦友。”
“對,亦師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