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之前一樣，姜陽分析了那女修的問題，提出了思路，列出了材料清單。
但這次並沒有讓林棲月和她議價，只是理所當然的煉器大師架子，說了公道的代煉費用，讓她儘快備足材料，便讓她離開了。
房中又只餘下他和路晚煙、林棲月三人，他坐著，兩人站著心緒不定。
沉默滋生壓抑，隨後成為氣場壓迫著路晚煙和林棲月。
姜陽站了起來，走到了兩人面前。
路晚煙和林棲月不由得各自退後了一步，心生懼意。
可姜陽卻伸出了手，一隻牽著一個，走向三人之前一起吃過飯的桌子。
兩人的手都是僵硬的，觸感涼意十足。
此刻緊張的氣氛達到了頂峰，她們恍忽間又回到了當年身處極歡宮，面對宮中大長老，還有那種無法抗拒的命運時的感覺。
“坐。”
路晚煙看了一眼林棲月，咬了咬牙就說道：“前輩既然已經有了打算，晚輩……遵從前輩吩咐便是。但前輩實力雖然非晚輩所能想象，此刻也並不想要與極歡宮成為敵人吧？前輩的打算，終究需要晚輩配合！晚輩……”
“先坐。”姜陽打斷了她。
路晚煙深吸了一口氣，將林棲月拉到自己身後，坐在了他和林棲月中間。
彷佛在用行動，表達自己有條件的屈從。
姜陽看著她們兩個，平靜的臉上忽然如春風融雪，燦爛地笑起來：“演得很像吧？”
路晚煙和林棲月一時呆了。
什麼意思？
姜陽搖著頭，給她們倒上熱茶：“既然煉製儲物袋的試探都來了，你們難道不會想到他們會盯著我們勐虎幫和醉花眠嗎？我們只要一出門，就會落入他們的視線，這是很有可能的。”
路晚煙和林棲月微微張了張嘴。
“先喝杯熱茶，壓壓驚。”姜陽眨了眨眼睛，“沒什麼比真實的反應更真實的了，所以乾脆先演一下戲，讓他們看看。擔心你們演技太差，所以不能先解釋。”
現在他回到了平日裡的模樣，可路晚煙和林棲月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老怪物，喜怒無常！
“要我喂？”姜陽眼裡都是笑意，“那我可上手了啊？”
兩人哪有心思喝茶？但吃不準現在的狀況，也不知從何問起。
姜陽嘆了一口氣：“你們啊，畢竟從小是在極歡宮裡長大的，只用安心修煉。就算宮裡有什麼勾心鬥角，哪裡比得了外面？我們既然已經被盯上了，你們也得有覺悟才行。我先對你們演了一遍，你們現在對我去演別人一遍，是不是也多了一份信心？”
“……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林棲月忍不住開口問道。
“都是真的，只不過用了不同的語氣和表情去說而已。”姜陽做出無辜模樣，“不信你們再回頭想一想，是不是這個局面？”
路晚煙和林棲月面面相覷，但各自回想他之前說的話，確實沒錯。
靈能爐是醉花眠買了，她們姐妹脫不開干係。
姜陽並不是極歡宮的人，冒充遲早會露餡。到了那個時候，姜陽大機率被公眾女長老收為禁臠，姐妹兩人卻是罪上加罪。因為既然姜陽被收入了極歡宮，那麼極歡宮在這靈舟渡破壞過神兵閣丹仙殿利益的事就成立。若要有些妥協，能妥協誰？處置了路晚煙和林棲月，一舉兩得。
他說路晚煙這法子不是好法子，某種程度上還真是替她們姐妹在考慮。
如此一來，他也確實將主動權握在了手中。
如果要執行新的計劃，那就真的是姐妹二人加上他和弱小的勐虎幫，與這靈舟渡的神兵閣、丹仙殿勢力周旋了。
林棲月咬了咬牙問道：“可是姐姐不是已經答應了你，覺得你的法子更好嗎？”
“但你不樂意！”姜陽盯住了她，“晚煙說可以餘生侍奉我，是她主動提出的！你的心魔問題，又不是我造成的！欠了靈晶，我都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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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個問題，林棲月無言以對。
“如果是低調不惹人注意的日子，我倒也能享受讓你慢慢對我放開心懷、徹底信任我的過程。”姜陽眼睛微眯，“但你的壽元不多了，我也不甘心慢慢提升實力。我註定是遲早會引起注意的，只不過靈藥堂寶器軒比我想象的更快就盯上了我。”
“外部局勢發生了變化，我就要做出應對！晚煙傾向於信任我，她是為了你。你對我始終有些莫名的擔憂和芥蒂，是因為她。可靈藥堂寶器軒不會給我們足夠的時間，我也需要你們徹底聽從我的計劃。”
姜陽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看著路晚煙，“你不是個真正能扛住大事的人，你只是為了別人，在勉強自己一定要堅強地扛起來而已。”
而對林棲月，他也說道：“你也不是個真正精明的人，你做事隨心隨性，有時候又抹不開臉面。可你實際是不想受到那麼多關注的，你出面打理醉花眠只是為了她而已。你是心思真的簡單，她是強行讓自己深思熟慮然後勉強決斷。”
“我對不起你們的地方，是我主動來到了醉花眠。既然你們給了我這個機會，又幫我踏上了仙途，還肯倚仗我，我說了念這份情義。”
姜陽看著她們二人，認真說道：“現在，靈藥堂和神兵閣那些真正的老狐狸老怪物盯過來了。想要讓你們的選擇成為一次正確的選擇，就聽我的。叫我老怪物，心裡該是衷心信賴還慶幸的感覺。說要餘生侍奉，就別說得像一場交易。”
姐妹二人，一時都怔怔地看著他。
今天的經歷，對二人心緒的衝擊著實有點大。此刻，姜陽也著實很坦誠。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喝口茶嗎？”
“……你……你真的是演戲的？”林棲月訥訥開口。
姜陽翹起大拇指：“我厲害吧？”
“……你……什麼樣的你才是……真的你？”林棲月迷惑著。
姜陽想了想，隨後才對她們說道：“嚇你們的我，是上輩子的我。之前你們熟悉的我，是這輩子的我。這輩子，我既想得道，也想開心。我喜歡勐虎幫，也喜歡有點憨的你們。”
“誰……”林棲月勐一提音調，隨後又軟下來，“誰憨了……”
“先喝茶吧，你們平復一下情緒，我去做兩樣小菜，回來了再邊吃邊聊。”姜陽如往常一般站了起來，“開誠佈公，好好聊，因為後面讓別人看到的你們和我，可都不能演錯了。”
他就這樣離開了房間，姐妹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隨後不約而同地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熱茶之後，才同時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心中懸了這麼久的石頭剛剛落下來一些。
“姐姐……你信嗎？”
“我……”
路晚煙回想著他的話，心想自己確實像他說的那樣，只是勉強扛住一切，思考著，安排著，承擔著。
可事情，從來沒有像自己料想的那樣，順順利利地發展。
碰到像他那樣厲害的人，就可以用意料之外的方式成為真修，讓自己失去憑一塊靈石嘗試掌控節奏的主動。
碰到像宮裡那樣不可抗拒的力量，成為凝魄境修士就可以拖時間的計劃也只是個笑話。
沒有他出現，四十年後交足了貢稅，棲月和自己真的能安然脫身嗎？
路晚煙恍忽著茫然起來。
剎那間，她覺得心裡松了松。
今天，是他在正式地提出將重任接過去，由他來扛著，由他來主導。
他的方式，竟讓路晚煙覺得無比信服。與他相比，自己和棲月只窩在醉花眠，確實顯得過於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