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魏澤抬起眼：“你說吧，是什麼問題？”
“我在煉器選修上看到，百里老師能夠以自身為媒、脫離咒語和靈物直接進行術法的催發。”肖遊宇簡單說了一下煉器課上的見聞，“我現在應該還達不到這個水平，但我想知道這其中靈力轉化的思路。”
以身為媒麼…魏澤思考片刻。
面板顯示，他現在的水平已到金丹高階，下一步就是元嬰。
按理說，這個修為是不及那幾位聖人老師的，但要做到這一點，對他來說卻也並不困難，論熟練度至少不在百里瑜之下。
這是他早就發現的事實：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能領悟的事情，似乎總是位於自己的實際修為之上。至少到目前為止，無論他用什麼高階的法術，還沒有一次翻過車。
但他自己的水平是一回事，要教學生又是另一回事了。
“百里老師說的沒錯，以肉體凡胎為媒，就如同仙品與凡品的差距一般，效果畢竟有限。但若能以靈淬體，最終做到天人合一，那麼你自己本身便是最上品的靈物。”魏澤道，“要做到這一點，的確需要相當的修為。除此以外，天生的肉身素質也同樣重要。”
“以靈淬體、天人合一…”肖遊宇目露沉思，顯然是在快速消化他的話，“那這就像是…電線的傳導率吧？所謂天賦好的人，實際就是肉體的靈力轉換率比較高。”
“差不多。不過，雖然論修為你現在還達不到這個程度。但如果你一定要在這個方向上深究的話…”魏澤沉吟，“那麼我認為，你可以試試將術法拆解開來、逐個攻破。”
他說出這話，就見肖遊宇眼中一亮：“您說的拆解是指？”
“構成術法的要素，是術者輸出原初態的靈力、透過靈物將其轉為激發態、而後透過咒語對其附加以具體指向，從而施展出特定的法術。”
魏澤說：“對你來說，這四個要素的每一點應當都有能操作提升的地方。比如說咒語，以你現在的控制能力，完全可以精簡咒語，用核心的短句、乃至單字來控制指向。其餘的步驟也可以採取相同的思路，這也能讓你在戰鬥中快速施法。”
他說到這便不再多說。對於這個學生來說，只需要一兩句關鍵點撥就足夠，剩下的交給他自己去思考就是了。
“將術法的要素拆解開、分別操作麼…”肖遊宇沉思著，“我明白了，謝謝老師。”
他猜得果然沒錯。在這麼一群深不可測的大能當中，魏老師卻能擔任符篆課的指導…那這位老師必定有著從不顯露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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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師的真實實力到底如何，連他都無法想象到，這也是極少數幾個他不敢去觸碰的東西。但他能知道的是：自己想找的答案，恐怕就被這個老師握在手中。
光是這一番話，就已經給了他足夠的啟發。
他向魏澤道一聲謝，轉身就準備朝外走去。
“我想，你向我問這些，應該不止是為了提升實力。”正邁出門的當兒，卻聽魏澤在背後冷不丁道，“我也很期待，你能得出什麼樣的結果。”
肖遊宇腳步頓住，回頭：“論文的事，您已經知道了麼？”
他本來打算出了成果以後再跟魏澤報告的。
“我是你們的導員。你們的事，我當然都知道。”魏澤慢條斯理道，“現在你應該能負起責任了…借這次仙運會的機會，去讓這個世界看到真正的‘真理’吧。”
肖遊宇靜默片刻，緩緩點頭。
“是，老師。”
……
與此同時，天行實驗室，一號丹房。
和其它的丹房比起來，這個房間內的設施已經基本被搬空、只剩下了幾個小型的藥壺。除此之外，還有一排排裝有成品丹藥的抽屜格、幾塊放在地上充作床鋪的軟墊、幾張放有壓板和藥袋的木桌。
——一派醫務室的味道。只是室內沒有現代醫院那種嗆鼻的消毒水味，取而代之的，是草藥芬芳的清香，散發著一股令人心神寧靜的味道。
那清香來自於角落方形的盆裝靈器中所生長的藥草：靈器由百里瑜所煉，只需裝入凡土，便能使其靈化為靈草可生長的環境。而至於那其中生長的藥草，自然就來自於丹神花念安了。
作為修煉成人的花妖，她保留了她掌握天下靈植的力量，可謂是行走的靈植播種機。現在還只是在室內嘗試種植氣味類靈植，日後魏澤還打算進一步開發福地，給她搞一片靈植種植場出來。
不過這就是後話了。眼下除了丹藥課的升級之外，花念安到來所開發出的最大的財富，便是這個醫務室了。
作為“丹神”，她的藥術和人體之類的知識自然是無可挑剔，當然也就擅於醫術。由此，魏澤便將丹房的負責權交給了她，試點性質地開了這個醫務室。等到後面擴大規模，有發展成為校醫院的潛力。
畢竟，連那被魔氣折磨上千年的百里瑜，她都能在短短幾個月內給調養好，學生們的那些小磕小碰更是算不上什麼。
這個地方也成了本學期學校裝備部的主要活動地點之一。按照魏澤的要求，首先要將小培元丹、愈傷粉、寧神散這些基本丹藥都配備齊。而這個煉製的工作自然就交給了社團負責。
昨日是裝備部的活動時間，前一日煉製的一批丹藥今天已經全部裝好、送到了這醫務室內。
而此時，裝備部的其他成員都已離開，只留下袁清清蹲在這箱子前，挨個檢查這批丹藥的成色。
——醫務室開設之後，大二的丹修同學也會偶爾來這裡值班，給那些磕磕碰碰的同學們抓點藥、做些處理之類的。而在這之中，已經跟隨花念安煉製了一假期丹藥的袁清清，無疑是最有經驗的。
她以靈力覆蓋著那些丹藥、感受著那其中蘊含的藥力，合格的放入藥櫃、不合格的扔進藥渣盒，給下次煉製做準備。
“兩天之內，便有如此成果，你們這個社…社團的煉製速度很值得嘉獎。”
花的香氣靠近，花念安走到她身邊，掃視一眼她手中的藥盒，有些生澀地咬著那些在教學培訓時學的現代詞彙。
“不過，大學有命，為備仙運會之用，夏至之前，要備出五品療傷丹藥三板以上、還有散劑與醫術工具也要一併準備…這幾月內，你便繼續跟我一同煉製、在這丹房內行醫罷。”
袁清清點點頭。雖然她也報名了仙運會，但對她來說，她最想追求的丹術沒有什麼在比賽上展示的餘地。她本身也不是很愛爭勇鬥狠的人。因此這比賽對她來說，也就是聽之任之了。
“不過，三板五品丹藥...真的需要這麼多麼？”袁清清想了想，總覺得有些不對，“五品丹藥，大多主治臟腑之傷，校內很少有人能傷到這個程度吧。”
“這些丹藥都是為仙運會所準備。儲備到如此程度，是將傷及五臟、碎骨斷肢的情況一併考慮在內…”花念安一邊給角落的靈植施以靈力溫養，一邊低聲道，“看起來，這一次‘仙運會’的激烈程度，是要論及生死之道啊。”
正工作著的袁清清忽地一凜：“論及…生死？”
“如今仙運會將至，這個‘醫務室’正是為此才迅速落成...就是為了處理鬥法中的傷者，這證明崑崙之主應當不會眼看學生在鬥法中身亡。但除此之外，既為鬥法，那麼必然會有人以命相搏。”
花念安道：“過去的修仙界，修士入門，則如同入水火之中，生死自聽天命。雖說這個時代人命勝天，但你們，也的確該見一見修仙者該見的東西了。”
袁清清垂下眼睛，沒有回答。
“如今你的醫術已有一定成效，這段時間加緊磨礪磨礪吧。到仙運會時，大學會很需要一名醫師。”
花念安說到這完成了做法，收回手來：“我接下來還有課，現在便要走了，這裡暫且先交予你罷。”
“…明白。”
她聽著背後袁清清應聲，也就沒有多言，直接把醫務室交給了她，轉而摸上出口術式，下一刻身形已在厚德書閣之外。
今天有她的一節靈植鑑別基礎，也是在教學樓上的大課，還需要一些王畫皮的紙人輔助。於是她邁步向魏澤的辦公樓而去，準備去喚幾個紙人，才剛走出幾步，眼邊卻突然閃過一道異樣的光，還伴隨著隱隱的霹靂聲。
花念安回過頭去，就見學校後方的修道場上，似乎有一道刺眼的雷光一閃而過。
是哪個學子在修煉雷行術法麼？
她並沒有多想，只看了一眼，便徑直朝教室而去。
……
與此同時，一號丹房醫務室內，袁清清依舊在繼續著手上的工作。
仙運會上…可能會出現生死局。
她回味剛才花念安的那番話，深吸口氣按下心跳，手下動作也不禁快了幾分。
學校真會提出這麼殘酷的儀式、還將這放到大眾眼前？
雖然她對此不理解，但既然提出這個建議的是崑崙大學，她也只能相信這其中一定有必要的理由。
但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真的有人在那場鬥法中傷重，那自己…就一定要具備將他們救回來的能力。
她這麼想著，正在那裡整理著藥材，身後卻又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花老師在麼？我可能需要拿點藥。”
“她剛出去上課了，應該待會回來…”
袁清清隨口回答著，無意地往後一扭頭，然後眼睛一下睜大了。
“你怎麼回事？！”
來人是肖遊宇。此時他正站在門口，微微皺著眉，右邊的衣服袖子上沾滿鮮血，還冒著一股焦糊氣。
袁清清見狀趕忙上前，把他袖子挽起來——就見裡面那條手臂已經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間，隱約能看見皮膚上畫著幾個術法符號。
“你…”袁清清一看便明白了情況，“你在自己身上催發陣法？！”
“是啊。”肖遊宇點頭，“靈力轉化能量的公式我已經基本推出來了，只差那一個轉化率常數——本來我想用靈器來測試這個數，但現在看來，每個靈器根據材質和煉製手法不同、轉化量都不一樣。在沒有參照物的前提下，我就沒法掌握它輸出的比率，還會被它本身的靈力干擾…”
“...但是，我自己的靈力輸出水平，我是可以完全掌握的，那這就是最好的樣本。”
袁清清提高了聲音：“所以你就拿自己做實驗？！”
“對啊。”肖遊宇很無辜，“你也看見了，這事挺險的，我總不能讓別人來試吧？”
“我沒說這個！”袁清清喊道，“你瘋了嗎？！你會把自己害死的！”
肖遊宇笑：“我一直都挺瘋的。”
“你！”
袁清清被他噎得無話可說，站在那氣得不行。但看他那只手還在滴血，她也只能去拿了一邊的藥粉，氣鼓鼓地一指旁邊的椅子：“坐著！我先給你處理處理吧，等花老師回來，都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
“喔，你現在這都能治了啊？厲害厲害。”
肖遊宇聽到這話倒是樂了，上去往那椅子上一坐，把血肉模糊的胳膊往她跟前一擺：“輕點啊，疼著呢。”
“你還知道疼！”
“這個當…等會，你這是要幹嘛……哎喲臥槽！！”
……
……
一個時辰後，當花念安回到丹房內時，正好看見正在那滿臉生氣收拾東西的袁清清，以及正從凳子上起身的肖遊宇。
此時他那只胳膊已經完全止了血。雖然還留了一些傷痕，但基本已經痊癒了。儘管如此，此時他的表情也輕鬆不起來了。
“真狠吶…”他挽起袖子，還在倒抽冷氣。
“我現在只能做到這種程度。”袁清清收拾著桌上沾血的道具，沒好氣地道，“你好好想想去吧，怎麼就能搞成這樣的。”
“放心，這我肯定會反思。”
肖遊宇看著自己的手：“魏老師的思路果然沒錯，術法釋放的過程確實可以被拆解。而要研究靈力轉化率，要拆開的就是這個‘共鳴’和‘釋放’的過程。而這次失敗的主要原因在於，我還沒法在外放靈力的情況下、使其在接觸術式的時候依舊保持可控的原初態…後面改一下輸出的比例試試。”
袁清清頓時眼一瞪：“你還要來？！”
“肯定啊，哪可能一下就出結果的，肯定有個試錯的過程啊。”
“說是試錯，要是你哪天真出事了怎麼辦？”
“那樣的話…”肖遊宇想了想，“那麼，那個情況下的術式組合，應該就是輸出的最大值了，到時候幫我把結果記一下。”
“……”袁清清深吸一口氣，“這個專案，你是真要拼了？”
“那當然。”肖遊宇說，“畢竟，這就是我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