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看來真就像我想的那樣。這就是這個廠的大老闆了。”
姜玲盯著那扭曲的肉塊，他巨大的身子像是一個影子，而映照出這影子的卻是背後的一盞油燈。那燈靜靜地擺在他身後，映照出這奇特空間的一切...或者不如說，這裡的一切都是從那燈火當中冒出來的。
“他肚子上有邪術的術式。”姜玲說，“看來，他是已經被靈器上的邪氣沾染、反而被這靈器同化從而走火入魔...雖然還沒有完全妖化，但這已經沒救了。”
吳皓在聽得一凜，他想起了饕餮墓當中那個化身妖魔的墓主——難道說眼前這東西，本質和它是一樣的組成？
就在這時，那扭曲的人形再度開口了。他抬起那雙膨脹得不成樣子的手，高舉過頭，沙啞地高叫起來。
“工作！工作！工作！”
“我有仙人神識之助...我是修仙者...”
“我是修仙者！你們都要...為我工作！”
“...修仙者？”解天揚聽罷微微一皺眉，但隨即就覺一股冷氣撲面，那囊腫的肉堆中突然長出了無數的肉觸，如同幾道長鞭向著他們抽來。
嗖嗖聲當頭，三人一驚之下連忙抽身躲避，一躍騰起兩三米高度。身在半空的當兒，就見姜玲一咬牙，運起靈力釋放氣息，伸手就欲將旁邊的解天揚拉向身後展開護陣，但卻抓了個空。
一轉眼，就見他躲過第一擊後竟是直接上前，同時抽出了背後的靈劍，望著面前那堆扭曲的肉塊，眼裡居然全都是大戰前的興奮。
“追魂攝魄，鎮厭火精...不伏之人，劍斬火焚...急急如律令！”
靈火在他手上燃起，順著符咒竟是蔓延至整個劍身，他再度高高躍起身來，揮劍就欲朝著那飛來的觸手砍過去。但在這之前，另一聲動靜已經響起來了。
“砰——”
一聲帶著迴音的悶響，一記波動的氣旋，而後就見面前的肉堆驟然後傾，像是一隻巨大的球那樣向後連續翻出幾個滾，在地上擦出長長的塵煙。
肉堆嚎叫起來，半天過去才顫顫巍巍地翻過身，就見那誇張的肚子上多出一個更加誇張的大坑。他隨之張開那張變形的嘴，一口一口地往外嘔吐著，吐出的全是一個個灰白色的靈體。
蓄勢待發的火劍停在半空中，解天揚怔了幾秒，而後扭頭看向身側——在他旁邊，吳皓正緩緩收掌於腹，深深地呼吸著，就見靈力的風旋在他身側揚起，連帶著皮膚似乎都泛上了一層淡淡微光。
“剛才學弟已經驗證了，這東西最好直接上手打...”他攥掌為拳，“那麼，讓我來對付他。”
“喂，等等...”
不等解天揚一句話說完，姜玲便已經一把把他拉到身邊，轉而再度抽出一張金光符，朝吳皓道：“明白了，那我來掩護你。”
說著話的時候，她已經連續丟出幾張符咒展開結界，將身周的幽魂完全阻擋在外再無法進入其中。吳皓在同時腳下發力，下一刻他騰身而起，運力於手而後一拳揮出，就見拳鋒幾乎帶起虛影，宛如一騎破竹般，猛然朝著那凹陷處再度揮下！
空氣被摩擦的吱吱響聲依稀傳出，像是他身周的溫度都因此升高些許，簡直要讓人懷疑那一拳要直接擦出火星！
“工作...你也給我...工作！”
“你敢反抗...修仙者！”
肉堆感受到了當頭的威脅，嚎叫著似乎想像剛才那樣釋放氣息，但後方姜玲看準機會一記符咒揮出，迷濛的白煙在其周圍散開，頓時止住了那無形之力擴散的趨勢。
剩餘的那點邪氣落在吳皓身上，竟像是空氣似的穿身而過，甚至都無法透過他身表那層奇特的靈力微光，彷彿那皮膚已經變成了銅牆鐵壁。
所有手段失效，肉塊避無可避，只得擺動身體，抬起了那只米來粗細的肉臂，與吳皓雙臂相接！
“砰——嚓！”
二者相對，就像是一根細細的樹苗對上了參天巨木。但此時高強度的靈力衝擊正從那“樹苗”中洶湧而出，如同波浪捲上那坨肥肉。
波動所到之處，皮肉被無形的巨力震得片片崩裂開來，炸裂音碰擦有聲，露出白的肉黑的血生生的骨架，接著那隻手像是破布般被揮開，中間扭曲的腦袋完全暴露出來。
吳皓隨之一身挺上，不留任何喘息之機，另一只拳緊跟著錘在那肥肉顫動的臉上，就聽一聲骨頭碎裂的咔嚓響動，一拳深深陷入那張臉當中，將他的五官都打得向裡凹了進去！
咚！
但這並不是唯一的一擊，吳皓在同時連續左右開弓，雙拳連續錘在他頭兩側，就見那顆頭顱像是敲撥浪鼓似的連續晃盪，晃出奇特的嗡嗡聲。看在後面的解天揚眼中，甚至都要懷疑那腦子裡裝的不是肉、而是一堆堆的沙袋！
不待肉堆的嚎聲響起，吳皓已然再度躍起身，從上向下一膝磕在他下巴上，將那具肉身給打得向上一仰，頸椎同時發出了斷裂脆響，不等他轉回，吳皓已是緊跟著空中一個旋身，一記勢如破竹的橫踢已然掃在對手頸側！
最後的砰聲響起，那頭部詭異地向旁彎曲了超過一百八十度，連帶著整坨肉身都向著旁邊倒去。吳皓收勢落地，那堆肉塊在同時跌落，頭部變成了一堆被捏完的橡皮泥。
“......”解天揚看著那場景沉默片刻，半天沒想出什麼好的形容詞。倒是姜玲收起架勢走上前去，像是自言自語地對著那肉堆道：“現在該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修仙者了吧？”
面前的肉塊顫動起來，整個身體都冒出騰騰灰氣，身下湧出無數的白色幽魂，遇到空氣的瞬間變作白煙消散，似乎還在發出什麼低聲的哀嘆。
仔細聽去，那些哀嘆是“好累啊”“辭職算了”“不想再做下去了”...
伴隨著他們的脫出，那坨肥肉也在迅速回縮，最後縮成了一個赤裸的人形。
除了肚子上的術式，它的一切都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只是此時那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溶解一般，從裡至外變得通紅、溢位無數的血絲，而後血絲又變作赤色的血泡，血泡逐漸擴散至全身，血泡中似乎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這...”吳皓見狀也不由得露出驚色。雖然打妖他已經習慣，但面對這人形卻仍是沒完全適應。旁邊的解天揚同樣睜大了眼，因此都沒注意到旁邊的姜玲正低著頭，死死地咬著嘴唇。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失去了靈器的支援以後，現在這東西的狀態，和哥哥死時一模一樣。
時隔多年，她終於又找到了。
姜玲面前抑制住激動的顫抖，微微閉眼，手在胸口一摸，像是無聲地默哀了什麼。但下一秒她就睜開眼睛，一手擋開兩個男生，抽出一張靈火符來。
“就算屍身死了，邪術也會溢位來的。既然來不及帶回學校，那就不能留下這東西。”
她解釋了這麼一句，繼而手上一符擲出，就見白色的靈焰在那肉堆上燃燒起來，在她的注視下，不消多久便將其化為灰燼。四周的幻境隨之徹底消失，再度回到了那火苗吞吐的倉庫當中。
而在他們面前剩下的，只有一地的灰燼，一隻破碎的油燈，以及——一隻玉鐲。
姜玲拿出懷中的雌鐲，並未執行靈力，那鐲子便已自動漂浮起來，帶著地上那一隻同時浮起，雙鐲共鳴著在空中同心旋轉起來，上面相同的術式隱約發光。
“沒錯，這就是真正的靈器了。”姜玲伸手將那對同心鐲取回，又看了看地上的油燈，“這東西的靈力耗盡了，不過還是先封好帶回學校吧，後續肯定也要銷燬。”
解天揚在旁邊黑著臉。這一番下來，他一點插手的機會都沒得到，這實在沒法讓他滿意。
不過剩餘兩人都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吳皓注視著那堆灰燼，似乎還在回想什麼。
“剛才他說...他是修仙者？”
“那根本不算什麼修仙者。”姜玲斷然說著，將玉鐲收回，“好了，這邊就算解決了，接下來只要祛除掉這裡的邪靈氣息，回學校交差就好了。”
.......
但實際上，有著這個疑惑的並不只是這三人而已。
從他們來到工廠起，這裡面所有的動靜都落在了天機鏡中，被鏡外的魏澤看了個全，那番話讓他也同時起疑。
這個人剛才自稱修仙者？僅僅憑那個與他結合的靈器麼？
這靈器也是他買來的，憑這個就能讓他成為修仙者？看他身上的術式，如果都是自己為之，那恐怕他得到的不止是靈器，還有一定歪門邪道的修煉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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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該說，是誰教給了他這些？
目前和這批靈器接觸的人當中，一部分發瘋，一部分成妖，包括百里瑜自己都身陷魔障...這中間有什麼聯絡麼？
種種疑問掠過，魏澤不禁眯了眯眼。看來這事情還遠沒有結束，回來得好好跟情報部...或者說，跟姜玲交流一下了。
思索之間，天機鏡中的畫面倒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有肖遊宇坐鎮，學生們很快就以工廠為中心，搭起了一個與前兩天雲深不知處相似的辟邪陣，彙集學生會的靈力，將工廠殘餘的氣息整個掃平。
接下來，他們又挨個將到此的工人們身上的異樣清除，指引他們到附近的醫院就醫。等到得到訊息的警方趕過來時，一眾人已經帶著兩件靈器離開，回到學校了。
片刻之後，這兩件靈器便被擺到了魏澤的辦公桌上。
送他們來到這的是姜玲，將靈器放下以後她便說了想要休息一會，魏澤便也沒阻攔，放她回去後，便獨自研究起這兩件靈器來。
隨著宿主死亡，油燈隨之耗盡了靈力，這和之前發現的傳承靈器不同。難道說這是後來新造的？現在除了崑崙大學以外，外面有人能造出靈器了？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也就驗證了之前那個猜想——除了明面上的勢力以外，果然還有其它的修仙者。而且，掌握的靈力相關知識恐怕不少...就是這些人中藏著所謂的“崑崙真人”麼？
但單看這件靈器也看不出什麼。比起自己在這鑽牛角尖，還不如請教現成的專家——百里瑜。
他叫出無忻，吩咐它將這個訊息告知丹房中的花念安。得知這個訊息後她立馬就出現在了辦公室內，看到那只玉鐲的時候瞳仁驟縮。
“這...的確是夫君的器物...沒想到這麼快便將其找回...”
“如此一來，便能使百里瑜靈肉合一，重振其風了吧？”魏澤說，“這也算實現了我給你的承諾。”
“沒想到千年過去，我夫婦還有重見天日之機...”花念安將那玉鐲拿在手中，表情動容著默立許久，才道：“那麼，待到夫君迴歸之後，也能讓他一併留在大學之中麼？”
“這個嘛，就得看情況了。”魏澤笑笑，“和你不同，百里瑜身上畢竟還有魔氣，如果控制不好殃及校內師生，這我是決不能容許的。但若是他能靠供給的靈力壓制住體內的魔氣，那便沒有問題。”
花念安沉默片刻：“那麼，再給妾身三日時間。在這三日內，妾身將盡己所能煉製絕品丹藥助其成功。到時便請魏大人與聖人在旁看護，若是失敗...妾身將與夫君同歸於盡、共赴黃泉。”
好傢伙，真是烈女。魏澤暗暗咂舌，雖然這兩天在花念安的指導下，袁清清的煉丹術提升給他供了不少靈力，但這一節課還沒教過，可不能就這麼放跑一個老師啊。
“放心，我也會做一定佈置的。再怎麼說，百里瑜也是曾經的崑崙學子。有這個身份，那麼只要他依舊心向正道，大學就永遠站在他這一邊。”
他說完便送走了花念安，叫來諸多員工，將任務挨個佈置下去。
......
三日之後，他們又一起站在了雲深不知處內封印百里瑜的結界前。
只是此時在他們的身邊的還有兩道身影——顏如玉和上官雨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