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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既然你想死,那便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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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的佇列自太安城西城門魚貫而出,裡城、外城乃至西城外的官道之上都圍滿了離陽百姓,最前方那匹純白色駿馬之上,衣著暗紫色錦服的陸澤彰顯著一種難以描述的華貴之氣,引得人群中妙齡女子們眼中泛著濃濃異彩。

百姓夾道歡呼聲此起彼伏。

這些日子,關於前幾日太安城裡天地異象之事,那位欽天監老監正大人已經給出了明確答桉。

“承天之運,趙氏玉楷。”

所以,這位離陽王朝中名不見經傳的六皇子殿下,一時間成為了太安城百姓們爭相討論的物件。

在這個年代的尋常百姓對於巍巍皇權有的只是敬畏,但對於那遙不可及的天象變幻卻是出自骨子裡的信服,時年天災都被認為是老天爺對這個人世間不滿而降下的懲罰。

如今那位六殿下承天之運,明顯便是天地所鍾之人。

再加上這次陸澤是要去那苦寒的西域之地,去替陛下撫慰離陽受災的那些西部百姓。

這才有了今日太安城百姓夾道歡送的熱鬧場面。

只有真正瞭解天下大勢的人物才知曉,陸澤此番出京究竟代表著什麼,皇族精銳的羽林軍與金吾衛的出動又怎麼會是單單為了巡視西域之地,更不論那早早便撒出去的趙勾五十名玉蝶探子,已經方圓百里之地的情況盡收眼底,訊息幾乎片刻便能傳達到最中央那位白馬殿下的耳中。

甚至還有位不再衣著大紅蟒衣的大宦官身處的佇列更前方,蒼白無比的那雙手上有著千萬紅絲纏繞,醇紅欲滴,陽光照耀下似乎有著血色在其中流淌,令人驚懼膽顫。

太安城外城城頭之上,有位普通士子服的男人眺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西行隊伍,無人知曉此番離陽六殿下持銀瓶走西域便是由他提議而出,原本還顯得猶豫的離陽皇帝幾乎瞬間便下了決定。

“先生。”

“楷兒此番西行,能有建樹?”

這位可以將離陽六殿下稱為楷兒的中年男人,其身份已不言而喻,赫然便是當今離陽天子趙淳,那麼在皇帝身旁那位先生的身份同樣呼之欲出!

眼前此人曾有位才情驚豔天下的師弟叫做荀平,被其挪動黑鍋,最終英年早逝。

上陰學宮大祭酒齊陽龍二弟子。

白衣桉主謀。

趙勾老大。

曾建言納北涼世子為駙馬。

西域國策策劃之人。

甚至連離陽皇帝自稱為其提線木偶。

帝師元本溪!

面對皇帝陛下的詢問,元半舌搖了搖頭,口齒雖不清晰,但皇帝趙淳還是準確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那個答桉:“北涼必敗。”

趙淳這才哈哈大笑起來。

哪怕他那位小兒子真的死在劍閣孤土之上,北涼還有位白衣小人屠已策馬出涼地,西蜀之地的國策其實早早便能夠定下勝負,只是贏多贏少的問題,皇帝陛下雖極為喜愛那位白衣戰仙,但他心裡還有著種祈望,希冀著目前看來還很是不錯的小兒子,能夠帶給他更多的驚喜。

這不是皇帝陛下對於那個被帶回宮中的私生子有著多麼深的感情。

而是他想要證明一件事情:他的兒子至少要比徐驍的兒子更加出色。

......

浩浩蕩蕩百餘人,持銀瓶向西域而行。

陸澤已下白馬,上到最尊崇那駕馬車當中,他自然也懶得搞些什麼偷樑換柱的把戲,這次伏殺甚至已經算不上伏殺,因為當局對弈的人都知曉會有這場兇惡搏殺,到頭來就是要看各自背後藏起來的砝碼。

西域地處離陽王朝最西部,西蜀往西之地,極其貧寒。

所以佛教聖地爛陀山在西域發展的尤為壯大,人只有在這種極為困苦艱難的環境當中,才需要某種極為特殊的精神力量,在這個世界被信奉之人稱為信仰,但如今爛陀寺在西域發展已趨於飽和,寺裡便把目光放在了廣闊無比的中原大陸之上,這才有了菩薩法王行於世間為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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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種方式只能在極小程度之上將西域佛宗滲入中原。

而真正能夠使得爛陀寺映入天下人的眼簾,在中原大陸站穩腳跟,還是得與離陽王朝合作。

陸澤便是其中關鍵之因素。

“菩薩真人。”

“冒昧問一下,你如今...多大年紀?”

尊崇車廂裡有位剃去三千煩惱絲的菩薩法王,女菩薩面容看似平和,但彷彿有著萬千面孔在時刻變幻一般,身著簡單的佛宗素衣袈裟沒有清減了她的姿容氣度,反而讓她的那張說不清是柔媚還是端莊的臉龐愈發有著蠱惑人心的意味。

這位女菩薩其實早早便去到了離陽皇宮最深處宣法傳道,後宮嬪妃裡倒是有著不少信奉佛教,其在宮中深受皇帝陛下器重。

今日這也是陸澤第一次見到這位密宗女法王。

當初在襄樊城外的時候,黃三甲曾言有佛宗菩薩與陸澤有緣,赫然便是眼前這位,當時的陸澤並未主動去與她見面,但眼下二人還是碰上。

“久在樊籠裡,已忘卻年歲。”

陸澤呵呵一笑。

其實他知曉這位身具六相的菩薩已經四十有二,儘管面容看起來依舊如少女般清純稚嫩,密宗之法的確有著獨到之處,黃三甲曾經說過,這位密宗女法王將來有望觸及那寥寥無幾的陸地神仙境。

若是與依舊是完璧之體的法王雙修,對自身修煉同樣是大有益處。

但陸澤並未在車廂裡待很長時間,畢竟對於菩薩真人,他一貫是尊敬有加。

馬匹之上,陸澤神態自若。

趙勾玉蝶每一盞茶的功夫便傳遞回來各種訊息,其實在陸澤腦海裡有著更變態的存在,遠遠勝過這所謂的趙勾玉蝶,但眼下還沒有使用的必要,他輕夾馬背,驅馬來到大師傅身旁,今日往後的韓生宣便只是韓生宣,再也不是那位離陽宦官之首的韓貂寺。

“二師傅還需要在太安城裡處理些事情,估摸我們到達劍閣的時候,他應該能夠趕過來。”

韓生宣微笑著點了點頭。

之前陸澤與大師傅在皇城裡那番話看起來是起了作用,但若是到了關鍵時刻,這位大宦官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用他的身軀擋在陸澤前面,這是言語無法改變的東西。

浩浩蕩蕩的人馬,所行速度並不算慢,但必要的休整還是免不了,一路上所經過離陽境內各州道,均能引發不小的震動,據說當年白衣僧人李當心曾西行到過那座爛陀山,與陸澤他們所行的道路一模一樣。

在走了足足四日的功夫之後,抬眼之後,終於勉強能夠看見西域的大體輪廓。

空氣當中瀰漫的沙塵不由增多,乾旱無比的環境與中原肥水沃土比起來相距甚大,但那位女菩薩法王卻有著一種回到自己家的感覺,臉上光彩四溢,爛陀山修行之人自幼時便需修苦道,先體會眾生之苦,再能拯救眾生於水火之中。

這次歇腳之地,正位於劍閣和流沙河之間。

只見那條極其渾濁的流沙河自地勢奇高的天門關處朝著西北方蜿蜒而下,河水在上游長達二十裡的陡峭峽谷中時還是清澈透明,但流淌下來以後便沾染泥土與灰塵,天門關乃是王朝西部重要要塞,與劍閣、鐵門關呈犄角之勢,共同構築出了離陽王朝西部的戰略屏障。

這裡,同樣是北涼三州的腹地。

歇息時間還未過去,只見有趙勾玉蝶迅速來報,劍閣方向發生異動,原來是有著三千雄壯騎兵魚貫而出,風沙揚起,轟隆轟鳴聲在關隘之地宛如雷鼓作響,最關鍵的是這三千騎兵所衝方向赫然是陸澤一行人所在位置。

陸澤對著身邊大師傅微微一笑:“看來北涼那邊真的是下了血本,這些年對於劍閣的滲透明顯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但沒想到這次全部要用在我的身上,漬漬漬,三千鐵騎,好大陣仗。”

韓生宣這時已緩緩起身,沒有攜帶任何兵器的老宦官抬起雙手,紅絲纏繞。

韓生宣單騎策馬奔騰,竟朝著遠處那烏泱泱的騎軍陣型衝殺而去,老宦官知曉北涼這記底牌其實就是為了他而來,殺傷力無敵的韓生宣,最善指玄殺天象,曾經在太安城替皇帝陛下抵擋住無數刺殺的大宦官,只能夠用這種方式來硬生生拖延。

堆積人命!

陸澤聲音不大,但清楚的響徹在韓生宣耳畔:“大師傅不必與這些死人計量,劍閣能動騎兵數大致有七千騎,餘下四千騎軍哪怕會遲到片刻,但無論如何都會趕到。”

隸屬於離陽王朝的三千鐵騎,這時竟敢公然圍殺離陽皇子,這已經屬於徹底的亂臣賊子。

太安城那位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忍受北涼往離陽西境腹部埋下的毒釘如此之深,所以這三千人的結局造就註定,必死無疑,北涼王徐驍在這時展現出了傲人的魅力以及狠辣,能夠讓這些在劍閣兵士為其赴死,是魅力,而毫不猶豫選擇讓他們去死,則是魄力。

因為這就是這些人在當初埋入劍閣、生根發芽的意義。

死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意義。

陸澤飲著囊中清水,不由感慨道:“難怪春秋時的徐家軍能夠屢敗屢戰,雲龍兄當年說過,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看來不把我殺死,這位徐伯父是永遠都不能安心下來的。”

而那位六珠菩薩不知何時來到了陸澤身旁,白色袈裟女子望向不遠處黃沙漫卷,面露憐憫之色,對著陸澤輕聲開口:“你就這麼看著你那位大師傅獨自去對抗三千騎軍?雖說韓生宣號稱陸地神仙之下殺傷力無敵,但人力終有時盡。”

陸澤搖了搖頭:“當然不可能獨自殺死三千人,哪怕是三千頭豬放著不動,殺半天都殺不完。沙場對壘講究是的勢、氣與力,對方雖說是三千人,但能夠近入到我大師傅跟前的,怕是連百人都沒有。這就是一場拿無數條性命去堵截一位指玄境頂尖高手的買賣。”

陸澤神情澹漠,只見五具符將紅甲眨眼間出現在面前。

隨著他手輕輕一揮,快速加入衝殺騎軍陣型的行列當中,五具殺神本就是戰爭殺伐之奇兵,血腥味伴隨著風沙,極其迅速的湧入人們鼻子裡。

陸澤輕聲開口:“但你說的很對,我需要讓我大師傅早早從這個泥坑裡跳出來。”

“畢竟,在這些死人身上花費太多力氣,的確很不值當。”

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

所以,陸澤早早便把留在上陰學宮的五具符甲給召了回來。

此刻,六珠菩薩望向陸澤的眼神裡帶著極度複雜的神情,這些日子的菩薩真人竟未能徹底看透年輕皇子的心思,在其身上擁有著與那位皇帝陛下很相似的東西,但兩者給人的感覺卻又是天差地別。

羽林軍與金吾衛此時已進入到備戰狀態。

而十八名金刀供奉均是當年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此刻也已經拔刀出鞘。

很快,有位風塵僕僕的老僧御馬前來,這一駿匹剛剛停下便就倒地吐沫不起,楊太歲望著陸澤輕吐一口濁氣,對著那位六珠菩薩見禮,老僧這才望向遠處沙場,臉色極其低沉。

此刻,眾人均望向鐵門關方向,只見那裡又有騎軍前來。

八百白馬義從,鳳字營。

為首的是位持刀劍的年輕公子哥,其望向陸澤所在方向,北涼世子怒吼出聲:“隨我誅殺離陽皇子趙楷!楊太歲,可還記得京城白衣桉?老子今日要活剮了你個老不死的禿驢!”

陸澤望著今日這場大幕的正主終於來到,他手中天問劍已握住劍柄。

劍吟聲清脆嗡鳴。

北涼今日前來的人馬陣仗,的確很大。

身旁的羽林軍與金吾衛已然出動,十八名金刀供奉上馬展開死戰,雪白袈裟的密宗女子菩薩手作佛印,右手高高捧起,狂沙驟然凝集而起,斗轉星移之氣象駭人。

已正式踏入指玄境的陸澤感受著身體裡終於稍稍有些燃起的血液,拔劍出鞘,策馬奔騰,使得在身旁想要制止的楊太歲都來不及,只能快速跟上。

“徐鳳年。”

“既然你非要想死,那便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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