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明想到了什麼，混沌瞳驟然睜開，目光穿越空間的距離，直接落在了樹梢的那幾個殘破福袋上。
福袋破損不堪，充滿了風吹雨打的歲月痕跡，只靠著一段紅線系在樹梢，似乎隨時都會斷掉。
福袋上有著斑駁的古老文字，那些文字有的已經黯淡得看不全了，但楚天明卻看得心頭一震。
他猛地抬起頭，望向了古城上空那昏暗得從不見天日的雲空，混沌瞳射出神曦，穿破層層阻隔，看到了古城之外。
在那古城之外，乃是一片虛無的空間，在那空間之中，一條河流源遠流長。
這條河流彷彿從太初之中起源，向著崩毀的終點而去，在這個河流之中，埋葬了無數個世界。
對於這條河流，楚天明熟悉得不能夠再熟悉，但此時此刻，他透過混沌瞳仰望到了它，這不是它的幻影，更不是楚天明的臆想，而是真真正正的“肉眼可見”！
“黑石海……戰歸古樹……這裡是……黑泥築？！”
楚天明收回目光，古井般的內心之中，忽然是出現了一絲波瀾。
是誰在清玄主留下的暗手之中橫插一手，留下了這個座標，引導他來到了這裡？
清玄主在空間之道上的造詣，絕對超越了蘭亭書聖，在混方修真域內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是誰借天淵內域之秘，將一枚座標如浮標一樣放置在扭曲之中，召喚人過來？
或許這不是留給他的座標，但卻被他正好碰到了。
不管是誰，這個人定然是清玄主認識的人，可清玄主認識的人……不少楚天明也認識，而楚天明思量了一番，卻將這些人一一排除。
“在我歸棺之後的五萬年裡，這小丫頭遇見了誰？”
楚天明敢斷定這不是清玄主留下來的線索！
“這裡，應該有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不是楚天明要知道的答案，而是有人提前放在這裡，等心懷問題的人找過來後得到的答案。
而現在，楚天明準備找一下這個答案，因為這黑泥築裡，極有可能埋葬了一些他曾忽略掉的秘密。
“對了，這裡的人！”他想到了那些破舊的泥瓦房裡飄起來的炊煙，這裡有人……至少有生靈存在，而不管什麼事情，有生靈存在就好辦多了。
就在這時，楚天明腳下的石板輕微地震動了起來，這種震感越來越強烈，最後便能夠聽到那黑泥築的古城城門之外傳來了劇烈地馬蹄聲，似乎是有著一隊人馬在快速接近。
“嗚——嗚——”
洪亮的號角聲從城外傳來。
“開城——收兵——”
古城牆上響起了轟雷般的擂鼓聲，小山般的城門緩緩開啟，門外一片虛無，視線被濃厚的霧靄所遮蔽。
隨著馬蹄聲的接近，一大隊人馬的身影緩緩浮現。
“呼——”
烈馬踏破濃霧，穿入城門。
馬背上伏著一道矯健的身姿，他穿著古舊的甲冑，肩上扛著一杆褪色的戰旗，戰旗飛揚，旗面上刻著一個古老的文字——“楚”。
在他身後，大隊人馬接踵而至。
這些人裡，什麼人都有，年紀最小的不過六歲孩童，年紀最大的，要有六十餘歲，其中婦人也有，年少的女子也有、獨臂的青年、瞎眼的漢子……
可以說，但凡是有一點戰鬥力的人，都在這一支隊伍裡了。
女子長髮盤起，用石簪子束好，男子捲起衣袖，露出古銅色的肌肉，在那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充滿了各種傷痕。
“關城門——”
隨著最後一個人歸來，嘹亮的喝聲響起，城門“轟”地一聲重重關閉。
“嘚兒噠嘚兒噠……”
街道上，馬蹄聲漸漸平緩。
全城的泥瓦房，在這一刻統統開啟，年邁的老婦人拄著木杖，在四五歲孩童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出來，一些斷腿的老漢用虯木做的柺杖撐著身體，也想著那隊人馬走去。
“兒啊——”
“阿爹！”
“阿孃！”
“娃兒姐！”
……
各種聲音奔走著響起，從這些衣衫破舊的人裡想起來，觸動著楚天明的心。
唯有深知黑泥築歷史的他，才知道這樣的場景，意味著什麼。
六萬年餘年前，楚天明曾帶著蘭亭書聖、聖主龍蘭、紫凌皇輝月、天狼嘯月等人橫推過黑石海，在那段歲月裡，身為戰鬥力處於金字塔頂峰的幾個人之一，楚天明他們的目光自然是放在了抹滅黑石海主人的身上，對於黑石海上古戰場，則是全權交給了部下打理。
在黑石海與大荒之間，楚天明等人設有八十一座上古戰場，眼下的黑泥築就是八十一座古戰場之一。
這些戰場的主要作用就是將黑石海內的鬼物、魔魘攔截在大荒之外，最大限度地削減湧入大荒的黑暗之物的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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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黑暗爆發，魔魘成群，楚天明等人在殺入黑石海最深處之前親自下達了撤離八十一座古城池的命令，他們生怕黑石海主人做最後的反撲，所以令所有人退守大荒。
隨著黑石海之亂的平息，他們都以為這些人都撤離了，沒撤離的也有可能隕落了。
可如今他陰差陽錯來到黑泥築，見到如今的場面，卻發現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一些東西。
黑泥築的人竟然沒有退兵！
不知道是黑暗年代傳信的人在半途隕落了還是別的原因，黑泥築的將士們死守至今卻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看著如今僅存的這些將士們，楚天明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黑泥築除了七八十歲的老人和六歲以下的孩童，全都參戰了——因為他們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戰鬥力了，以至於全民皆兵。
看著那一頂刻著“楚”字的戰旗，楚天明的心中唯有心痛。
幾萬年的掙扎和抗爭，尚未磨滅的戰意和鬥志……將士們，你們辛苦了！
但他忍著沒有去到隊伍裡，而是默默地跟隨著收兵的隊伍來到了戰歸古樹下。
隊伍裡最年邁的老者，穿著不知名的古獸皮製成的衣服，跪在地上，高舉木杖，作禱告狀，以極富音律的音調，高聲喊道：“戰歸——還願——”“諾——”眾人齊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