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方如此說，方正豪心中暗暗叫苦。
你們兩個龐然大物進行對抗，不論誰勝誰負，我這個夾在中間的人，必定會粉身碎骨，很難有第二種結局。
但他之前被歡樂坊設局，賭紅了眼，欠了三萬兩銀子，幾乎是走投無路。
這時坊主和他說，若是拿方家的宅子抵，正好可以償還債務。
不然利滾利，就更加完蛋，永遠沒有翻身之日。
方正豪鬼迷心竅，加上根本沒想到以後方家會從中原遷過來，就將宅子的地契給雙手奉上了。
同時還做了個假的，前兩天交還給了方青棠。
他本來和歡樂坊約好了，明年再來收房。
還希冀著這段時間，能想辦法存夠足夠的銀錢償還。卻沒想到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現在就要收房。
如此必然會暴露，方家如何會放過他？
方正豪心中大急，和中年男子求情，但中年男子只是不允。
想到對方的無情，方正豪心中甚至生出了殺心，但是他不敢。
眼前這個面容陰沉刻薄的中年男子，正是歡樂坊的坊主。
他雖然也有些地位，在商城勉強算是個人物。但真正恐怖的，還是他身後的孟二公子。
孟家，是商城真正的天。
得罪了方家，他可能還有活路。但得罪了孟家，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他！
方正豪失魂落魄地回到方府，已經在考慮如何把妻女送走。
另一邊，歡樂坊主雖然口氣狂妄。但想了想，還是走出了這間屋子，匆匆往坊中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轉眼間，他就來到一個被假山綠水、青松翠柏、花壇盆景點綴的紅磚青瓦高樓前。
高樓門口，有七八個持刀護衛守衛著，每個身上的氣息竟然都達到了三層，已是能獨立在江湖上行走的水平。
歡樂坊主看也不看他們，徑自走進高樓中。
一樓裡面，到處是粉色輕紗、各種花朵、薰香，牆上畫著彩色的春g水墨畫，各式大膽的姿態，讓人看著不由面紅耳赤。
歡樂坊主爬上木梯，來到二樓，漸漸地能聽到一陣女子的嬉笑聲傳來。
撥開層層紅色的卷珠簾，來到最內側。
歡樂坊主便看到，一個用黑色絲巾蒙著眼睛、赤裸著上身、只穿著白色外褲的年輕男子，正在追逐著一個衣裳凌亂的布衣女子。
旁邊站著不少濃妝豔抹的風塵女子，不斷拍手叫好。
“左邊，往左邊！”
“前邊，再往前邊一點！”
“清少爺太厲害了，就快要把這個騷蹄子扒光了！”
“清少爺再加把勁！”
而處在這個蒙面少爺狼爪下的女子，卻是哭哭啼啼，嘴裡不住喊著‘饒了我’，讓人聽了心中生憐。
歡樂坊主並不著急，而是在旁邊靜靜地等著。
轉眼蒙面少爺就一把抓住了這個女子，狂笑一聲。
接著扯掉臉上的絲巾，竟直接將女子按倒，在大廳中做起那獸行來。
片刻後，他才滿意地站起了身，周圍女子便殷勤地上來給他穿衣。
而地面上的女子，眼神麻木而又空洞，嘴角染血，彷彿已經失去了靈魂。
被喚做清少爺的男子，面容清秀，面色卻有些蒼白，一雙桃花眼閃動著陰邪的光芒。
他像是才發現站在一旁觀摩許久的坊主，笑道:“我剛剛教會了她很多東西，你可以安排讓她接客了。”
坊主點了點頭，對這種事他已經司空見慣毫不介意，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二少爺，方正豪的那個宅子，可能會有些么蛾子。”
清少爺皺眉道:“能有什麼波折？那個宅子，我可已經答應送給金鐘門的付清楊了。要是做不到的話，可是要被人恥笑的。”
坊主道:“方家嫡脈從東南遷來商城，現在就住在那個宅子中……他們還有一個高手，名叫劉莽，外號九命瘋虎，聽說有五層的實力……”
“九命瘋虎？那個同登龍虎榜的？”清少爺冷笑道，“他要是願意投誠與我，下跪效忠，宅子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否則的話，一群東南來的喪家之犬，就讓他們從哪裡來就滾回哪裡去！我孟元清想要的東西，哪個不是乖乖地奉到我的手上？”
見到孟家少爺的強硬表態，歡樂坊主也是心中一定，臉上露出了獰笑。
……
另一邊，江城眾人也在方府中都住了下來。
方青棠開始安排方家人調查商城的產業，前去拜訪各種人脈，準備在這裡重新啟動挽月商會。
而劉莽也交給齊泉、林翰林、王之剛他們一些差事，比如尋找商城正在售賣的大宅子之類。
畢竟他們身為外人，總住在方府，不是長久之計。
金虎幫需要一個自己的地盤。
劉莽則走出方府，在城中四處閒逛，觀察民生，從而能更好地瞭解這座城。
如此才能給金虎幫找到一個商機，將幫中弟兄安置下來，不然遲早坐吃山空。
街上人來人往，到處是呼喝的小販。
劉莽環顧四周，眼睛一亮。
他看到一個名為‘四海樓’的茶館，裡面人影憧憧，頗為熱鬧。
這讓他想到了江城的皆知樓，這種茶館，魚龍混雜，向來是獲取訊息的好地方。
劉莽踏入茶館，立馬就有戴著灰藍色麻布帽的小二迎了上來。
“客官您請進，裡面有上座！”
他將劉莽帶到二樓靠著欄杆的一個雅座，從這裡能清楚地看到街上的景象。
“客官，您要吃點什麼？”
“把你們這裡的拿手好菜都上來一份，再拿一壺好酒過來。”
聽到劉莽的話，小二眼神一亮，知道來了大主顧。
“好嘞！您稍等！”
不一會兒，他就端上來一盤水晶肘子，一盤醬汁燒鵝，一盤鹽水毛豆，再加一罈女兒紅。
劉莽先抿了一口女兒紅，嚐出了酸、辣、甜、辛各種味道，在舌頭上炸開，回味無窮。不由來了吃東西的興致，夾起一個肘子就放在口中。
同時心神關注著四周，聽著其他雅座上眾人的談話。
“這糧食是越來越貴了，都漲到八十文一斤了。這樣下去，誰能吃得起？”
“嘿，誰都知道這城中的糧食是誰家賣。不能說，可不能亂說！”
“誒，你們聽說了嗎，劉員外一家前往鶴城省親，結果路上被盜匪劫殺。全家三十多口老小，一個不剩啊！”
“劉員外向來為善，施粥救人，沒想到臨了卻落到這麼個下場。真是可悲可嘆，這個世道！”
“霸劍宗宗主孔華夢，和邯城劍派的掌門，將要進行一場驚世對決！
輸得門派，要搬出邯城，不得再插手皇位之爭。你們覺得，誰贏面大？”
“邯城劍派的掌門，不是赤俠呂高煬的師父麼，我看一定能贏！”
“我聽說海浪派的周奇勳，前幾日突破到第五層。門中準備為其舉辦晉升大典，宴請四方群雄！”
“嘶，這個周奇勳，剛剛滿三十吧？此子潛力驚人，有名宿之資！”
“周奇勳確實厲害，不過我們商城，卻來了一個天賦罕見古今少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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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個同登龍虎榜的劉莽？”
劉莽沒想到出來喝個茶，都能聽到自己的名字。
眼角餘光看向了談論他的那桌，正好位於角落中。
桌上坐了三個人:身穿錦衣一臉富態的中年男子，半邊臉上都是胎記的背劍男子，臉上滿是皺紋的一個農夫，椅子旁邊地上還放著一根扁擔。
這麼一個奇怪的組合，當即引起了劉莽的注意。
不過他發現，這三個人都有武功傍身。雖然不高，都在二層三層的樣子。
就聽到那個看著富態的中年男子搖頭道:“那劉莽固然厲害，但舉家搬往我商城，可謂強龍入境，想發展壯大估計不容易。”
“何以見得？”那個胎記男好奇道。
劉莽也來了興趣，想聽聽他怎麼說。
就聽到這個中年男子道:“你們想想，商城的果子，就那麼大。不論他想做什麼，都會動到別人的利益。
而且他還是純粹的外來戶，只要得罪一個地頭蛇。到時候那些門派世家，說不得會聯合抵制他。”
胎記男卻不服氣:“他天賦驚人，未來很可能突破到名宿，誰會輕易去得罪他？”
老農模樣的人插嘴:“潛力是潛力，實力是實力，不可混為一談。
劉莽再厲害，能有金鐘門厲害？能有孟家厲害？到時候人在屋簷下，還不是要低頭。”
中年富態男子不由點頭:“金鐘門的橫練名宿午陽大師，一雙鐵拳打遍中原難逢敵手。
孟家老祖的流星劍法，更是舉世無雙。當年和還真四子之一的黑龍道長交手上百回合不分勝負，甚至隱隱有壓倒對方之勢！”
三人聊完劉莽，轉瞬就開始聊其他的。
劉莽將目光投向下面的街道，那裡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聲。
“救命啊，救我！”
一個穿著布衣的年輕女子，在大街上拼命地奔逃。
她的後方，四個穿著統一制式綠色外衣的大漢緊追不捨。
女子終歸速度比不上男子，最終還是被一個大漢抗在肩膀上，就要往旁邊的馬車裡塞。
“這歡樂坊的人太過分了，光天化日之下又在強搶民女，就沒人管管嗎！”茶樓裡有人憤然道。
“管？上一個想管的瞿家少爺，第二天就被人打斷了腿！要是我們普通人，估計已經曝屍荒野了！”
劉莽看了過去，眉頭一皺，手中快子瞬間消失了一隻。
只聽得‘嗖’的一聲響。
那個揹著民女的大漢慘叫一聲，他的右手上，此時正赫然插著一根快子，穿透了手掌，鮮血直流。
那個民女急忙從他身上掙脫，趁機逃跑。
“哪裡走！”
後面幾個想追的大漢，頃刻間卻都跪了下來。人人膝蓋處插著一根快子，躺在地上翻滾，慘叫不已。
茶館的人見了，人人叫好。雖然只敢小聲地說，但眼中興奮之意溢於言表。
劉莽面無表情地將杯中酒喝完，接著喊小二過來，讓他拿兩雙新快子來。
小二彷彿想到了什麼，面色一變，連連點頭。
劉莽卻並不在意自己會不會暴露。
以他現在的實力，除了那不世出的宗師，誰能奈何他？
看見不平，直接出手就是了。他有管閒事的資格。
吃完酒肉，劉莽就要結賬。
誰知小二低聲道:“我們於掌櫃說了，客官您有豪俠之風，他深感佩服。今日這份，算作他請的。”
劉莽聽了，也不客氣，朝他道:“那替我向於掌櫃問好。”
小二道:“沒問題，一定送到！”
劉莽走出茶館，又回身看了四海樓的招牌一眼。
這個於掌櫃，倒是一個妙人。
此時孟家的大隊人馬終於趕到。然而查了半日，都沒查到兇手，只得悻悻地離去。
劉莽若無其事地在街上繼續閒逛。
他看到了在街道最邊上蹲著的乞丐，個個衣衫襤褸，身前放了個破碗，有的都已經倒在了地上。
看到了身體殘疾卻仍在拼命表演，只為博眾人一樂的老頭，正低聲下氣地求取賞錢。
看到了賣三歲兒子的一對夫妻，只要一兩銀子，就能把那個稚童帶走。
還看到了賣身葬父的女子，一身麻服。幸好長得磕磣了點，不然估計要被歡樂坊的人給擄走。
當然還包括了，那剛剛為非作歹強搶民女的歡樂坊。
在這一條街上，他看到了人生百態。
劉莽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希望這亂世能早點結束。
回到方府。
林翰林興奮地和劉莽報告:“幫主，我發現了一個宅子，在城東那塊，地方大，價錢也公道！宅子的主人也想儘快脫手！”
劉莽點頭:“好好砍價，不用太著急。”
齊泉則說起另外一件事:“我們去商城的碼頭看了，那裡被城中的梅花派和海浪派給平分了。想要插足，估計會得罪這兩個門派。”
劉莽笑道:“不用怕得罪，我們想要發展壯大，肯定要得罪一些人。”
王之剛道:“我找到城東的黃員外，他家有幾條不用的大船，可以折價賣給我們！”
而班陽則說道:“城中有三處大型養雞場，一處為鷹翼門所有，還有兩處歸於金鐘門。”
其他如蔡斌文、劉樹、王玉凱也都紛紛彙報，眾人這幾日都在四處跑動，為金虎幫能重新在商城起來做努力。
方家主廳中，方青棠也在聽著族人的彙報，做著類似的事。
而此時。
穿著標誌性歡樂坊綠色外衣的幾名大漢，正氣勢洶洶地往方府這邊趕來。
“來者何人？”方府的守門之人，看出了對方來者不善，便阻攔道。
大漢惡聲道:“告訴你們府中的管事人，我們歡樂坊收房來了！”
接著他便從胸口掏出一份帛書，扔了過去。
不一會兒，方青棠皺眉看著這份帛書。
上面寫著諸如欠了歡樂坊三萬兩銀子，願意拿宅子來抵的文字，最下方還有方正豪的畫押。
“豪叔呢？”方青棠問左右道。
“昨日就沒看到他了。”屬下彙報。
方青棠找出方正豪給她的地契，面色不由一變。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地契是彷造的。
“這廝吃裡扒外，好大的膽子！”旁邊的方正江怒聲道。
“派人去把豪叔找回來，我要聽聽他怎麼說。”方青棠冷聲道。
她和方正江幾人，來到接待客人的大廳中。
“此間宅子已屬於歡樂坊，限你們三日內搬出此處！”廳中，歡樂坊的幾名綠衣大漢，惡狠狠地叫囂道。
方青棠搖頭道:“這個宅子，寫的是我的名字，自然歸屬於我所有。方正豪不過是負責打理，沒資格抵押。”
“你們想賴賬？”
“是方正豪欠你們銀子，你們自去找他要便是。”方青棠並不動怒，而是平靜地說道。
為首的綠衣大漢眼神一瞪，喝道:“這地契都在我們手中，你們是不走也得走！”
“實話告訴你們，我們歡樂坊，背後站地是孟家二少爺！要宅子還是要命，你個小娘皮可要想好了！”
“那便讓他把地契送回來，否則我會親自去拜訪他。”
一個高大的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廳中。
他虎目瞪著幾個歡樂坊的大漢，讓他們心中，陡然升起了絲絲寒意。
“還有，你剛剛嘴裡不乾不淨，該打。”
啪！
之前那個罵方青棠‘小娘皮’的男子，整個人瞬間呈現一條拋物線，‘嗖’的一聲飛出了廳外。
鮮血混雜著十來顆牙齒，同時出現在了半空中。
“我們走！”剩下幾個綠衣男，嚇得魂不附體。急忙將被打地嘴裡漏風神志不清的男子給抬走了。
片刻後，他就出現在了孟家二少的面前。如同一隻死狗趴在了地上，呵呵傻笑流著口水。
“他們，是在找死嗎？”孟元清的臉色完全冷了下來，眼中閃爍著無比的寒意。
“沒有人，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我。”
“我要殺了他們全家！”
房間中穿出來野獸般的怒吼，驚人的殺意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孟二少一怒，流血千里。
他們知道，那個新來商城的方家，要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