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三天時間,顧遠把劇本寫完。
熊家飛看過後喜不自禁,當場拍板要把拍這部電影,開價十五萬和百分之三的版稅。
雖然這個價格遠低於顧遠的心理預期,最後他還是同意了。
一線編劇的標準價格是一集電視劇十五萬,一部電影三十萬,所以熊家飛開的價格不算低。
一方面,他只是一個沒有作品的新人,能拿到這樣的價格相當不錯了;另一方面,每一部傳世作品都離不開時代的推波助瀾,茶館講述的是上世紀的社會現實,其中辛辣的諷刺固然是經典之中的經典,可是時代局限性很強,不足以傳世。
熊家飛咬定顧遠的橋間茶館適合拍電影,多次過來騷擾。顧遠實在熬磨不住,只能乖乖騰地方。
茶館裡傳出刺耳的裝修聲,顧遠揹著小包,裝著幾本書,打算出門踏青。
顧遠剛走出茶館,就看見一個活潑的身影向他奔來。
“老闆!”熊柔柔臉色紅撲撲的,聲音清脆:“你幹嘛去?”
“出門看書。”顧遠感覺她好像變胖了。
熊柔柔正是聽熊爸講要用茶館拍電影,估計顧遠沒有事做,於是趁著週末過來了。
熊柔柔道:“我也去!”
顧遠沉默了一下,道:“你今天不上學嗎?”
熊柔柔眼露無奈:“今天是週六啊。”
不上學也不上班的人,自然記不住日期。
顧遠點點頭:“那就一起去吧。”
熊柔柔臉色一喜,悄咪咪地望一眼正在茶館裡指揮裝修的熊家飛,拉著顧遠趕緊向街外走。
“怎麼跟做賊一樣。”顧遠瞥一眼被拽出白印的手腕。
熊柔柔吐了吐舌頭,“我怕我爸不讓我跟你玩。”
顧遠看她一眼,熊柔柔感受到目光,立刻回瞪一眼。
【你知道要捱罵還這麼做?】
【要你管?】
在這場無形的廝殺中,顧遠敗下陣來。兩人默默地向街口走去。
路過街口花店的時候,蘇招娣剛放下噴壺,看到兩人,招了招手:“顧老闆!”
顧遠笑著點點頭,兩人走了過去打招呼。
“茶館裝修呢?”蘇招娣問道。
“是啊,有人要在那裡拍電影,所以要裝修幾天。”
蘇招娣笑道:“等電影上映,茶館的生意就會好多了。”說著,她從身旁拿起一束粉紅色的小花,遞給顧遠,“早上進貨時在綠化帶裡採的。”
這是美女櫻,名字很美,顏色也美,但是不值錢。
顧遠接過來,說道:“翻綠化帶很危…”
話還沒說完,一個乾瘦的男人從花店裡走出,冷冷地瞥一眼顧遠,從他手裡奪過美女櫻,“能賣錢的東西,幹嘛白送給別人。”
蘇招娣臉色一僵,張了張嘴,卻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氣氛瞬間墜入冰點。
顧遠打圓場:“蘇老闆,我先去買些東西,咱們回頭再聊。”
蘇招娣擠出生硬的笑容,連聲應和,目送著顧遠兩人走遠。
走出十幾米後,熊柔柔壓制不住八卦之火,嘿嘿笑了兩聲,陰陽怪氣道:“這蘇老闆真可以啊,吃著碗裡面,看著鍋…哎呦,你幹嘛啊!”
顧遠彈她一個腦瓜崩,說道:“蘇老闆不是那種人,她人很好。”
“你是看上她了吧!”熊柔柔故意抻著嗓子,保持著怪怪的調調。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遠,試圖從他臉上捕捉到一點資訊。
顧遠說道:“你知道蘇老闆全名嗎?”
熊柔柔怔了怔,不確定的道:“好像叫蘇招娣?”
“你肯定不知道這個名字的含義。”
熊柔柔鼓了鼓掌,“歡迎家裡蹲大學的知名國學教授顧遠先生講課。”
顧遠發現熊柔柔特別擅長從無聊的生活中發現樂趣,活脫脫是個造詞小能手。
“父母的第一胎是女兒,往往會取招娣,寓意下一個孩子是弟弟。”顧遠淡淡的道。
熊柔柔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剛才那個男人是她弟弟吧?”
“應該是。”
“我錯了。”熊柔柔果斷的說道。
顧遠頓住腳步,看一眼熊柔柔,她臉上悶悶不樂,看起來還在為蘇招娣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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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生活想得太好,不要把生活想太壞了。蘇老闆的花店說不定能做大做強,走上人生巔峰呢。”顧遠揉著熊柔柔的腦袋安慰道。
“噢。”熊柔柔應了一句,忽然低低的抿嘴一笑,她發現顧遠用的稱謂是‘蘇老闆’,看來他心裡根本沒有那個人嘛。
兩人走走停停,向著江城園林走去,但是收費亭前排著長隊,不知道是不是活動日,今天的人數很多。
熊柔柔拉住顧遠,說道:“人太多了,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吧。”
“去哪?”顧遠也不喜歡人擠人。
“北城今天好像有大集,我還沒趕過集呢。”熊柔柔拉著顧遠的衣角,仰著頭,眼中閃動渴望的目光。
顧遠瞥了她一眼,明明就是想去湊熱鬧,趕大集的人數更多好吧。
“好!”
…….
趕集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村鎮生活過的人都有這種體驗。然而這種熱熱鬧鬧的集市對於城裡人,尤其是熊柔柔這種沒在農村生活過的孩子來說,卻是新鮮感十足,。
走了不過幾十米,熊柔柔的手腕上就多了兩串手鍊,泛著銀光,繫著小小的鈴鐺,走路時叮叮作響。
熊柔柔一邊晃著手腕,一邊探著頭巴望著腦袋,生怕漏了熱鬧。
“這邊,這邊,糖人!”熊柔柔低呼一聲,拽著顧遠胳膊往那邊使勁兒。
一個雙鬢霜白的老人坐在小馬紮上,身前一個小鐵鍋,裝著滿滿的褐色糖稀。旁邊的木板上插著幾排糖人,有十二生肖,小葫蘆,小熊貓。
熊柔柔指著舉著長棍的小人喊道:“我要孫悟空!”
顧遠記得上次買孫悟空玩具,還是朋友家小孩滿月的的時候。
“多少錢?”顧遠問道。
老人眼皮一抬,樂呵呵的道:“一個十塊,兩個十五。”
“要兩個,再要個唐僧!”熊柔柔補充道,她狡黠地看向顧遠,意思很明顯了。
“好嘞!”
老人抽出一根麥秸稈,挑上一小塊糖稀,對著秸杆吹氣,糖稀隨即像氣球一樣鼓起。雙手蒼瘦,動作極為麻利,捏、轉幾下,孫悟空的雛形已然出現,再用竹籤挑了幾下,糖稀就變成了活靈活現的孫悟空。
等了幾分鐘,熊柔柔見冷卻的差不多,便拿過來,在手裡轉著玩。
顧遠剛要開口的話收回去了,幸虧她還沒傻到張口就舔。
幾分鐘後,唐僧也做好了。
老人呵呵一笑,遞給顧遠,“看看像不像?”
熊柔柔哈哈大笑,指著唐僧:“跟你真的好像啊。”
顧遠遞給老人二十塊錢,和熊柔柔繼續逛著集市。
原本兩人見哪裡人多便往哪裡拱,買完糖人後,熊柔柔怕蹭到別人,沒有之前的闖勁兒了。
“咿?”熊柔柔踮著腳尖,“那邊人好多啊。”
顧遠兩人興致沖沖地擠過去,熊柔柔眼睛一亮,“皮影戲!”
兩個中年人正在佈置小舞臺,一旁坐著三位老人,二胡,嗩吶和鑼鼓。
“媽媽,什麼時候開始啊?”
“老哥,快點!”
“真稀罕啊,還有皮影戲看。”
旁觀人群也是很有興致,聲音嘈雜。
不多時,暈黃的燈光照得白紗布挺括透亮。
中年人操著一口濃郁的京味兒,拱手道:“我祝大家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進喜、九九來財、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萬事如意!”
人群高聲喝彩。
“好!”熊柔柔興奮地叫嚷著。
祭酒詞說完,就該演正戲了。
操作影人動作的人叫籤手,他走到白布後面。
悠揚的二胡,歡喜的嗩吶配合著喧囂的鑼鼓,一場熱鬧過後,直擊耳膜的一聲“鐺”宣示故事的開始。
籤手喊道:
“哪位將軍過去生擒呂布?”
“某願前往!”
一個將軍頭戴三叉束髮金冠,體掛花袍,身披獸面鎧,手持畫戟,坐下嘶風赤兔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顯然就是呂布。
白布右側,一隻白馬呼嘯而出,迎著呂布挺槍就刺。
“三英戰呂布!”前方的小孩驚呼道。
人群原本興味濃郁,見到熟悉的歷史情節,雙眼睜大,饒有興味地觀看這出好戲。
只見白馬上的將軍,剛剛刺槍,呂布方天畫戟重重斬下,人馬立倒。
“死的人叫方悅。”顧遠對熊柔柔說道。
熊柔柔狐疑道:“真的假的?”
這時,籤手繼續喊道:“什麼人去斬呂布首級?”
“待我來!”
一個將軍曳刀而來,氣勢昂昂。
登時金鼓大作,號炮連天。
呂布一招大鵬展翅,撲,把將軍挑下鞍橋。
“這是太守張楊的部將穆順。”顧遠低聲道。
“我怎麼總覺得你在胡說?”熊柔柔笑嘻嘻的道。
“你看我真誠的眼神。”
“我不看!”熊柔柔偏頭看向戲臺,眼睛斜斜地偷窺顧遠的神情。
只聽籤手喊道:“三姓家奴,休得猖狂,你家三將軍在也!”
奏樂大起,歡聲雷鼓。
眾人見故事到了高潮,紛紛喝彩。
戲人喊道:“來將何人?”
“燕人張飛!”
“氣煞我也~~~”
“呂布!爺給你出一個主意,你不是三姓家奴嗎,今兒你四姓得了,下得馬來,跪在你家三將軍面前,叫我一聲幹老子,你再姓一次張!”
“張飛氣我特甚,休胡咧咧,看戟!”
兩馬齊奔,盤桓著打到了一處。
戰鼓齊敲,殺氣逼人。
籤手手上功夫絕倫,長矛和戰戟舞動得眼花繚亂,嘴上又打又唱,腳下制動鑼鼓。
足足演了十七八分鐘,一出三英戰呂布的好戲才落下帷幕。
眾人撒些小鈔,紛紛作鳥雀散去。
熊柔柔臉上意猶未盡,好奇道:“你說三英戰呂布是假的,你該不會在胡咧咧吧?”
呂布喊了一句’休胡咧咧’,她便學會了這句話。
顧遠笑道:“歷史上,關羽也沒溫酒斬華雄。”
“不信!”熊柔柔說道:“這都流傳幾千年了,怎麼可能是假的。”
顧遠輕咳一下,“我給你講講真實的史實。”
熊柔柔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情,兩人身前帶著小孩的夫妻,也好奇看過來。
顧遠沉聲道:“話說風急天寒,虎牢關前,呂布大喝’來將何人?’
劉關張三兄弟回道:’嚶嚶嚶。’
史稱三嚶戰呂布!”
熊柔柔冷得打了一個哆嗦,指尖攀上顧遠腰間,阻止這畫風逐漸崩潰的場面。
兩人正打鬧著,身前帶著小孩的夫妻轉過身來。
“先生是研究歷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