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戲開始發生了這麼個奇妙的事件，所以開拍後的前兩天，整個劇組的氣氛其實也都挺微妙地那種。陳導幾乎也就沒有說韓升其餘更多的東西了，而是保持個保守的態度。
而之所以他會這樣，是因為這裡有個很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導演，對於整體的把控度。
比如在《長津湖》這種導演和演員都很有自己想法的組，如果是導演全權把控劇組，那麼演員肯定會不爽，覺得很多角色的某處有可以改進的空間，某處關係處理不恰當，某些細節...
嗯，這些細節只有深耕角色的演員，才最有話語權。
但反過來呢。
如果是演員主導整個拍攝，那麼導演肯定也不會都覺得滿意。
因為確實演員深耕自己的角色，挖掘出了特別多的東西可以表演，可以表達。
可是首先，這不是一部純粹講個人的電影，這是部英雄史詩；其次，電影是整體的藝術，包括其他演員，包括所有聲音、光影、構圖等等之類，需要綜合考量。
所以最後大家追求的，都是個平衡。
可難，就難在這個平衡，因為都是走在頂端的人，平常周圍都沒有什麼人能夠真的給很多建議，於是主動或者被動地一般都會有很強的主見。
強到不太會受外界干擾。
這在很多時候算是成功的一個品質，但在這裡，或許要慎重考慮。
綜上所述，陳導在第一天覺得自己有點面子上過不去之後，選擇第二種方式，放開演員表演。
韓升自然也是出於尋求平衡的想法，所以他慎重考慮了，主動找過去。
請教一些表演上的問題。
因為說實話，站在上帝視角的原因，所以韓升還是比較能透過他看過的比如和洪晃的對話，比如部分綜藝節目之類，大概知道些這位自己不太熟的導演的某些性格。
而這些性格中，最明顯的就是比較在意面子。
他如果有了個丟面子的事情，能記得很久；如果有機會漲面子，也會很開心。
當然這是人之常情也是，沒有什麼值得苛責的，就是有的時候得把握一個度。即使是有丟了面子的行為，要學會自己給自己臺階下...
因為其實第一天的事情，尤其是於東的，就周圍的人聽見了。
這些人還多數都是陳導自己人，所以完全就都懂得起，並沒有任何傳出去的意思，包括韓升自己站在邊上當時也是裝傻裝聽不見，然後後續完全沒提起。
陳導還是這樣，顯然也是臉皮不夠厚，也和自己有點過不去。
那就只能別人給臺階了。
並且以陳導的性格，這個臺階，還是得韓升自己來給。
那韓升自然沒問題。
從功利的一方面講，他又不吃虧，還是這部片子的投資人，陳導也是這部戲的重要組成。如果他的工作狀態出了問題，還是很讓整部戲受影響的：
這種電影當然不能有太多的浪漫主義，各種比較柔和的幻想，但也絕對是不能沒有的。
甚至韓升覺得《長津湖》這部戲最大的遺憾，就是在整體的處理上，太過於平鋪直敘。雖然比強行煽情好，但也缺乏了不少動人的情感細節。
而從個人的方面講，人家也是完全有資格執導他表演的。
第一天那種奇思妙想的反常規表演方式，畢竟是少數，多數時候韓升還是正常做表演。而人家做了這麼多年的導演，作品也沒間斷過，是很有自己的見解的導演。
而借鑑他人的部分建議，是成功的快速通道。
所以韓升自然沒什麼不答應的，他又不臉皮薄，或者說以前臉皮還算比較薄。
但是這幾年做生意人，也算是鍛鍊出來了。
那就直接去了。
至於陳導那邊，其實也不願意一直這麼憋著，從頭拍到結尾，難受的很。
他這麼做了之後，就發現韓升自己還是蠻自在蠻舒適的，並且人家屬實是屬於那種完全準備過的演員：就是不只是背臺詞，設計基礎動作，而是整體都有，甚至感覺還練習過。
也就是說，人家自個悶著演，都已經很不錯。
遠超這種商業片所需水準。
而他自己反倒覺得不太舒服，隨時隨地挺著一口氣，又偏偏沒處宣洩出去。自然韓升這邊主動來示好，他也就沒有堅持太多。
也就認真地給分析解決了一番，韓升也很給面地把其中部分就運用到了接下來的表演。
這事，就算過去了。
劇組的拍攝繼續，進展其實很快，小漁村這邊的拍攝慢慢進入到了尾聲——對了，這裡是漁村取景地，但並不代表只取景漁村，否則也不用來那麼多道具，群演。
所以後續進度也必須及時跟上。
這不，今天拍的，就已經是夜戲。伍家倆兄弟夜聊，而又有新戰況傳來的事情...
...
話說拍電影，其實很多時候人物會有現在稱為“立FLAG”的行為。比如打完這仗就回去結婚，送完這單就可以回家了，再堅持一天就能得救...
這種東西，本來是給觀眾一種心理暗示，然後讓後面的事與願違產生更強烈的衝突。
奈何觀眾們真的看得太多，而很多編劇真的太懶了。
一聽這些詞，都不帶改的...
立馬就知道說這話的人，結不了婚，回不了家，得不到救就GG了。
這場戲的前一場，就有這樣的戲份：
母親問，還要打仗啊？
伍千里就回答，仗都打完了，哪裡還有仗啊，沒仗大了。
不過韓升覺得這裡還比較好一點的是，站在當時的人的語境和認知裡，確實是沒有仗打了。根本不會想到，還要遠到那麼北方的地方去繼續打仗。
於是到了這會，晚上的漁村都是安靜美好的...
至少在鏡頭裡是這樣。
“燈光，新加的那個燈光太明顯了，到時候倒映在河裡會穿幫。想想怎麼調整這個事，給你們十分鐘，要快！”
陳導指揮著眾人，現場一片人聲鼎沸。
剛才大家其實就已經試拍了一次，但是光線的部分，還需要調整。
因為之前拍的部分，是大家還在點燈夜聊，還沒有睡下。等到了這會，就是整片湖邊的船上燈火基本上都歇了大半，兩兄弟藉著月光聊天的片段。
光線自然也要做調整。
陳導對於這些的要求，或許沒有張一謀的那麼吹毛求疵，但是也是容不得半點的毛病。
所以本來吧，燈光師之前就已經測試過了，他們在船上固定位置加裝了燈具，就能營造出來這種效果恰好的月光。但實拍的時候，演員上去，攝影師上去，就不對了：
拍戲時最大的影響因素之一，就是老天爺。
之前拍的時候，因為這裡常年天空無雲，所以有自然的月光作為填補。
但是今天月亮幾乎都是藏著的，眼看著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露出來，不可能一直就這麼幹等下去。而且天氣預報，明天開始就有一陣持續降雨，更拍不了。
所以今天必須調整到以前的效果，還不能出別的新問題。
劇組好容易這十來分鐘，雞飛狗跳地折騰半天，還是最後道具拿了根杆子，挑了盞燈，伸得很高，從高處補光，但是是揹著拍攝的那面。這樣，水裡的倒影其實也就不在拍攝這一側了。
妥妥的沒問題了。
“好好好，這耽擱大半夜了，趕緊，各部門準備！”
陳導也顧不上別的了，自己就招呼著，然後喊：“3，2，1，a！”
“你拿槍給我看看！”
吳京躺著，韓升在邊上，用一種表現得似乎渾不在意，但是臉上已經是滿臉優點壓抑不住興奮的語氣，開口。
見對方不動，他又用手推了吳京一把。
語氣裡帶著點他都似乎沒察覺的祈求：“看一眼...”
吳京這才微不可描地眼神裡笑了下，伸手摸過來把駁殼，俗稱盒子炮的，檢查了一下是否空倉，才緩緩一伸手...
韓升頓時臉上的興奮和笑意，已經毫不掩飾地展現在臉上。
就別說這個年代了，那就是哪怕很多年以後，很多人也都是為了一些什麼軍綠色的水壺啊，迷彩裝啊，各種軍用的東西而著迷。
何況這還是槍，很多男孩子小時候，都挺著迷這玩意：額，也不知道00後是否對這些有那麼著迷，因為他們小時候都開始管控那種仿真槍。
反正，這種對槍的痴迷，對多數都是相同的。
“別拿槍指人！”
然後就見吳京手腕一抬收了回去，交代完之後，才遞給他。
韓升頓時臉上就激動了起來，他是很難記得自己小時候拿到槍，那種新鮮激動的感覺了。但是好在他可以替代，所以行雲流水地，邊激動邊眯縫著眼拿著槍四處瞄準...
然後一個不小心，就瞄回了自家哥哥身上。
“哎！”
吳京臉色一驚，反手一個擒拿，抓住韓升的手拽了過去：“跟你說別拿槍指人！”
好傢伙，韓升這本來設計了表演的環節，結果是這段時間減重太厲害，以至於有點“手無縛雞之力”地，直接就被扯了過去。嘴裡也就不自覺地，發出了痛呼，特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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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沒有時間留給他這個自然地反應。
“九兵團司令部命令！第九兵團司令部命令！”
遠處，傳來兩聲呼喊，吳京一個翻身帶著槍下了船，才繼續看見遠方有人騎著馬舉著火把：“全體都有，誰是伍千里？”
“到！”
“有緊急情況，停止探家，天亮歸隊！”
“是！”
毫無拖泥帶水的回答，對方也就更不拖泥帶水的，直接離去...
...
其實《長津湖》拍到這裡，韓升就立馬感覺到吳京的整個人的精神，和表演狀態變了。
變得相當有自信。
而且說實話，不僅是有自信，是確實他也就演的非常到位，包括那種軍伍式的問答，姿態。韓升幾乎下意識地，就覺得他是真的當過兵，但實際上吳京主要是在部隊裡真的體驗鍛鍊過。
又拍了這麼多戲，也算是相當有感覺了。
“這段可以，這段過了。”
連一直都和他不怎麼對付的陳導，看了這表演的片段，都舉起對講機道：“再保一條。”
“來，大家辛苦，再保一條！”
副導演也就趕緊喊。
實際上，相對吳京來講，韓升還是很會做人的那種，還會主動示好。
吳京則是我覺得是對的，我覺得我沒錯，那我也沒有必要因為這件事情來和你說什麼。其他方面的，也別談。
但也不能說他多不懂變通，實際上恰好相反。
平時是吳京比韓升會變通多了。
主要是因為前一部戲《攀登者》裡，吳京吃了這種大虧。他自從《戰狼2》之後的，拍的自己的電影裡起碼是自己角色的部分，那都是自己絕對把控的那種，甚至包括角色相關的各種東西：吳京已經是成熟的演員，有自己的表演方式了。
所以他和韓升還真的不一樣。
韓升追求一個演技上的進步，他追求一個戲的穩定，所以自然不會那樣。
“呼，趕緊拍吧，拍完我就回去好好睡一覺，哎喲，接下來也能歇兩天。”韓升活動著手腕，他是真的有點累。
接下來兩天有雨，劇組拍不了，但也確實是需要時間來整理這段時間拍的，準備下階段。
也不算是什麼浪費吧。
吳京對這個也就沒什麼擔心的，也道：“嗯，放心吧，今晚這場很快就拍完了。等拍完這場，讓他們把這些船給好好罩著，保管好，最好讓人看著現場，別到時候出什麼問題。”
別看這些船，外表是破破爛爛的。
但實際上為了達到這種破爛，但不會顯得雜亂，不好看的那種，以及複製當時的各種場景，也是花了大價錢造的船。尤其這倆男主角拍戲的船，那絕對是個比真的船還要貴的數字。
可不能出什麼問題。
韓升點點頭，道：“放心，你不用這麼緊張，陳導這種基本的東西他肯定也會在意的。”
“...”
吳京沒吭聲，只是繼續回去躺著，等待著劇組其他人準備完畢。
“京哥。”倒是韓升這時候開口了。
“嗯？”吳京轉頭。
他知道吳京有自己的堅持，但有時候，也不完全是這回事：“那個，陳導這兩天整理素材，肯定會提到你的一些表演的處理，你到時候...”
“這你就放心吧，我不會多說的。”
吳京很快就看穿了韓升的心思：“拍的時候和他槓，是因為不想他過多影響我的設計。至於現在麼...”
他看著韓升，抿了抿嘴，道：“馬上就回軍隊的戲了，我心情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