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這幾日一直在倒騰撞針。
多次試用,撞針都不大合格,鋼火不足,達不到要求,工部的大匠被蘇城趕的跟上房的鴨子一樣,上上下下幾十次。
一次失敗後,蘇城跟大匠交代了幾句,拿著兩個廢了的撞針回到正堂,喝了口茶,拿起兵部的邸報,仔細看了起來。
臨近年節,各處都熱鬧起來了。
往年的時候,瓦剌強大,蒙東蒙西各部都會在封凍之後出兵,劫掠大明的邊境,不過前兩年被蘇城一戰打平之後,這劫掠的物件就不敢再選大明了。
強者揮刀向更強者,弱者揮刀,只會向更弱者。
蒙西各部再劫掠,倒黴的就變成察合臺汗國跟蒙東各部,蒙東劫掠,則變成了蒙西各部跟海西女真各部。
一時間,草原上狼煙四起,你打我,我打你。
阿拉知院倒黴了,夾在蒙東跟蒙西之間,本就不多的部族被來回劫掠,還沒有跟察合臺汗國串聯起來,就被打的快沒了地盤。
班麻思結倒也不愧是滅國的打當,罕東左衛沒了,察合臺汗國少了一半,剛剛跟他有關係的阿拉知院部也沒了一半。
楊信在遼東也沒閒著,糾集高麗為前驅,肅清了周遭小島上的倭寇,並且用著兵部的名義,向倭國發了一封警告文書,嚴令倭國整肅本國海盜,否則將嚴懲不貸。
察合臺汗國與帖木兒汗國也鬧騰起來了,拉失德靠著明軍,差點打到了撒馬爾罕,就以為自己也行了。
帖木兒汗卜撒因精於統兵,瞅準明軍收縮回於闐的機會,揮兵東進,很快就將戰線推進到了迭失幹地區。
不但將塔察部的領土盡數收服,打的拉失德丟盔棄甲,連守城的軍都不夠了。
“王爺,您累了吧,喝碗參茶吧。”
王妃端著一碗參茶,在蘇城旁邊放下,溫婉的說著。
一邊說著,一邊動手,將桌子上雜亂的文冊桉卷收起,歸置到了一塊兒。
蘇城將手上的桉卷放下,問著王妃:
“看樣子是有事啊。”
王妃嬌俏的一笑,將手上的文冊放下,臉頰上滿是溫柔:
“沒事呀,我在後面聽說您因為一些事兒煩躁的厲害,就熬了參茶過來看您,您可是咱們王府的主心骨,身體可不能有什麼不舒服的。”
蘇城喝了一口參茶,將手上的邸報放下,起身向外走去:
“沒事我就再去看看撞針去。”
“王爺!”
王妃無奈的看著蘇城。
蘇城哈哈一笑,坐下說著:
“看你這幾日就有些別的想法,說吧,怎麼了?”
王妃溫婉的坐下:
“這幾日,懷寧伯家的找了我好幾次,說著一些事兒,我思前想後,忍不住還是要來問問王爺。”
蘇城笑了:
“遷都的事兒?”
王妃把頭點的如同啄米的小雞一般:
“對的,對的,就是這樣。”
蘇城深深的看了王妃一眼:
“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兒,若是不出意外,新都應該是洛陽。”
王妃一時間有些錯愕,她看著蘇城,直到蘇城走的沒影了,也還在直勾勾的看著。
等她醒悟過來,正堂內已經無人,只有幾個丫鬟,守在外面。
她看著桉上的文書,臉頰上滿是欣喜,王爺對自己是真心信任的,新都這樣重要的機密,王爺隨口就跟自己說了。
自己一定要代王爺守好機密,國朝遷都,這可是大明最重要的機密。
半日後。
王妃看著一臉柔媚的桃紅,語氣有些艱難:
“王爺雖然跟我說了,但是我不能跟你說啊。”
“這是機密,朝廷的機密。”
王妃強調著說了。
桃紅聞言俏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不過這意外隨即就沒了,他謹慎的說著:
“當然得守好了,這是朝廷上的大事,咱肯定得守好了。咱不知道便罷了,咱既然知道了,那就肯定要把這秘密守好。”
王妃一臉堅定:
“對呀,王爺肯跟我我說,那是因為我是他的枕邊人,王爺相信我不會說出去。”
桃紅的丹鳳眼熘熘一轉,她遲疑的說了:
“王妃,您不會是,不知道吧?”
王妃想了想,四下瞧了瞧,見幾個丫鬟女使都離的遠,肯定聽不到兩人說話的聲音,這才遲疑著說了:
“新都可能會是洛陽,王爺說的。”
桃紅聞言大喜過望,她站了起來,聲音溫婉:
“王爺真跟您說了呀,王妃您好厲害,能從王爺口中把這訊息打探到,真是厲害呢。”
王妃正色叮囑了桃紅:
“桃紅你可要幫我把秘密保守好,不能跟別人說。”
桃紅猶豫了一下:
“俺保證不跟除了我家伯爺以外的人說。”
王妃搖了搖頭:
“你們家懷寧伯也不能說的。”
桃紅有些遲疑,但看著她堅持的模樣,只能開口說著:
“那、那好吧。”
又說了幾句閒話,桃紅就歡天喜地的去了。
看著桃紅的背影,王妃想著剛才的話,總覺著不大穩當,王爺把秘密告訴了自己,自己連半天都沒保守住,就把秘密說給了懷寧伯夫人。
懷寧伯是自己人,他夫人又受了自己跟王爺的大恩,一定不能把訊息洩露出去吧。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
皇宮,大內。
朱祁玉端坐御桉之後,看著手上的摺子,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于謙還是太過保守了,如此封賞,怎對的上潑天大功。”
旁邊侍奉的懷恩說著:
“於大人只是站在尚書之位上考量獎賞,又怎及陛下思慮的多,開疆拓土,潑天大功呀。”
朱祁玉被戳中了心事,臉上露出歡欣笑容,他提筆在冊子上勾了一下,笑著說了:
“大功自然要大賞。”
將筆放下,他問著說了:
“曹泰可回來了?
寧王有大功,曹泰身為徵西大軍提督大臣,獨身赴敵國,不卑不亢,是我大明的大功臣,他的賞格肯定要厚。”
懷恩轉身問了小太監幾句,回著了:
“已經到了,前日已經向吏部遞交了履職文書,應該快要來拜見陛下了。”
兩人正說著的當兒,前面響起了腳步聲,一個小太監腳步匆匆的進殿,稟報著說了:
“陛下,左副都御使,徵西軍提督大臣,曹泰求見。”
朱祁玉一擺手:
“宣。”
曹泰在小太監的引領下,慢慢的進了大殿,跪在地上,給朱祁玉請安。
朱祁玉從御桉後面繞出來,扶起了曹泰,讚揚著他說了:
“我聽寧王說,卿獨身一人,西上帖木兒汗國,逼的帖木兒汗國內部權勢更迭,新汗逼退了舊汗,好啊!”
“卿以一人之力,換一國大汗,真真長了我大明讀書人的志氣。”
曹泰的黑臉笑出了褶子,大牙都要露出來了:
“都是臣應當做的,還是陛下統治下的大明強大,否則誰也不能以一人當一國,有陛下做後盾,有王爺統領的明軍做尖刀,臣才敢隻身入敵國。”
朱祁玉點了點頭,吩咐賜座,他眉開眼笑的問著曹泰:
“卿仔細跟朕說說,這一路上,都是怎麼處置的。”
曹泰坐下,將蘇城命自己西行,一路上的事兒都說了一遍,說到自己被留在撒馬爾罕不能走的時候,朱祁玉點了點頭:
“這帖木兒汗國雖然朝貢於我大明,但是對我大明確實不夠尊重,卿此次立下大功,確實吃了不少的苦頭。”
曹泰點了點頭:
“陛下說的是,咱們雖然能壓的住他們,但是咱們大明的兵力不及此等地域,還是不能讓他們服從。”
曹泰繼續說自己的經歷,當說到老謝兵臨撒馬爾罕,新登基的卜撒因汗求著自己也不肯走的時候,上首的朱祁玉笑出了聲。
“哈哈,沒想到卿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任遙這傢伙的侍衛也算給力,這個新汗卜撒因倒是個識趣的,能屈能伸。”
說著,朱祁玉轉過頭,問旁邊的懷恩:
“這次獎賞的名單內,可有任遙的名字?”
懷恩記憶力頗好,聞言回答了說著:
“回皇爺,沒有任遙的名字。”
曹泰在旁邊補充著說了:
“任百戶是有著官身的,據王爺說,任遙因為懼內,不願為官,只願將所得折算成銀兩賞賜,王爺應該已經將他的軍功折算成銀子了。”
朱祁玉聞言:
“竟然還有這樣的,這個任遙,回頭朕見了他,定要好好數落他一頓,懼內懼到了連升官都不要。”
君臣兩人又說了會子話,朱祁玉賜了幾件賞賜,曹泰就告退了。
……
幾日後,京中開始流傳都洛陽的傳聞。
吏部尚書王文對此不屑一顧,陛下尚未召開商議遷都何處的朝議,工部正在整合大明各地的圖冊,以備朝議所用。
陛下都不知道,這京中的人竟然就知道了,以訛傳訛的人也真是會吹牛,工部的圖冊也還未整理完成,真當這些事兒這麼容易就定了。
吃午飯的時候,項文曜與王文同在一處,兩人說著部務。
項文曜目光閃爍,話鋒一轉:
“新都都於何處,大人心中可有所想了?”
王文放下碗快,語氣煩躁:
“你這是聽了傳言了?”
項文曜一愣,錯愕之後笑了起來:
“大人也聽說了?”
“此事確實蹊蹺,下官也聽說了,這傳聞來源肯定可靠,新都都於洛陽的說法,不容下官不信啊。”
王文眉毛一挑:
“可靠,你說說有多可靠,能比金子都可靠嗎?”
項文曜笑了:
“實不相瞞大人,下官有個弟弟,他的正妻是寧陽侯府所出,這訊息,就是從寧陽侯府傳出來的。”
王文冷哼一聲:
“寧陽侯府就可靠了?若說老侯陳懋還在,這可靠二字還能說說,寧陽侯都不在了,又有什麼好說的。”
項文曜無奈,只得提醒著王文說了:
“新侯是靠著寧王的關係,這才得以登上侯位,所以跟寧王府的關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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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臉上的不耐煩消失,沉吟了會子,明白為何項文曜要跟自己提這事兒了。
“等空了,我去拜訪寧王爺,他這些日子窩在王府不出門,偶爾出門也是去京郊的工場,不去寧王府,還真不一定能見到他人。”
與此同時,同樣的場面,也在六部三院之中,陸續上演著。
定國公府,府邸內有些熱鬧。
定國公徐承宗,安鄉伯張寧,襄城伯李瑾全都在座。
徐承宗將手上的摺子遞給旁邊的張寧:
“這是太上皇的詔書,雖然是從後宮傳出來的,但也是太上皇的詔書。”
張寧看過之後,交給了旁邊的李瑾:
“太上皇所想,正是我輩所求,我張寧好歹也是伯爵之身,在朝堂上卻連個立足的位置都沒有,近來還是得了照拂,才能排在朝班末位,連那些個錦衣衛的指揮使都不如。”
“既然太上皇有命,我等正應奮起。”
看完詔書的李瑾看了張寧一眼:
“這事難辦,但也好辦。”
“若是那位不在京中,咱們還能鬧騰上一下,但是那位坐鎮於此,咱們是沒有機會的。”
徐承宗捏著下巴,笑著說了:
“這只是太上皇的詔書,給咱們一個行事的依憑,就如昔日漢獻帝書帶詔董承一般,不是讓我等此時就起事。”
兩人連連點頭:
“還是王爺見解的深刻。”
雖然是這樣說著,兩人卻同時出了口氣,不同於徐承宗到現在都沒能入朝為官,兩人雖然以前不能上朝,但也是軍中小官,深知朝廷風雲變幻。
更是知道蘇城的可怕,若是現在讓他們鬧事,他們可沒這膽子。
除非利益足夠大。
徐承宗看兩人表情,也知曉兩人的想法,但他也沒有辦法,誰讓自家不得朝廷待見,堂堂國公府,連個能當一面的人都沒有。
就算現在靠上了太上皇,有著太后一系的勳貴們發力,能升遷了,但是除了自己,自家還是連個可用的都沒有。
這樣想著,徐承宗繼續說了:
“但是咱們也不能什麼也不做,要提前積蓄些實力,這次遷都之議已經定了,下一步要遷都到何處,若是能確定了,對咱們而言,就是大大的機會。”
“無論是勳戚武將,還是文官內臣,只要能結交的,咱們都盡力結交。”
說著,徐承宗看向李瑾:
“襄城伯,咱們之中,數你最為有法子,你來想想辦法,儘快打探出新都之所在,抓住機會置辦田產,準備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