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月光下,站在樹旁的黃楊,跟著陶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
肩膀上被輕輕拍了一下,黃楊只覺身上一暖,哈桑帶來的陰冷滲人感覺消散。
仰頭,看到任遙冷肅難看的臉龐,在這一刻卻是讓人心中安穩起來。
自己跟任遙大哥他們比還是差太多了,他們都是殺過人,追隨公爺南征北戰,手中人命無數,是真正的高手,根本不怕哈桑這種也殺過人啊。
自己根本就不行。
恩,陶成這傢伙也不行。
“哈哈哈哈……”
哈桑的笑聲如同夜空裡的夜梟低吼,遠遠的傳了開去。
衣衫襤褸,頭髮散亂的哈桑身體顫抖,雙眼閃爍了紅光,怒目看著任遙:
“怎麼,被你們發現了嗎?”
嘶啞的聲音裡似乎蘊含了不少瘋狂,如同戳人心底的針一般讓人難受。
“奧,你們那個公爺還挺厲害,看出我的不簡單。”
“為了製造這一次與你們公爺的相遇,我可是吃了不小的苦頭,原以為我對他有不小的利用價值,他肯定會來追索我,沒想到他竟然對我不感興趣。”
“那我就只能來問問他,身為如此高官,為何對我平越城死難的無數官員百姓無動於衷,為什麼不替他們報仇?”
任遙抱著胳膊,冷冷的看著發狂的哈桑。
“這件事牽涉到數位朝廷大員,勳臣武將,豈是你一個小小的衙役說了,就能取信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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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桑突然哭了起來,鼻涕一把淚一把:
“哈哈哈,對,對對,你說的對,這件事牽涉甚廣,武將勳貴就有四五位,朝廷大老更是數不清,所以就不查了嗎?”
“我平越城數萬百姓與官員,就這樣白白死了嗎?”
“爹啊、娘啊、我的小圓子啊,你們都這樣白白死了嗎?”
任遙轉身向外走去:
“他肯定有一個悽慘的故事,你們留人看著他,我去睡一覺,明日公爺應該會見他,平越城耽於眾軍遷延不進,導致了這次的人吃人,公爺肯定會管。”
原本安靜的哈桑突然跳了起來,把鎖鏈拉扯的嘩啦作響:
“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吃了人?”
“我沒說、我誰也沒有說過,黃大人、黃大人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任遙沒搭理他,轉身出了院子,將哀嚎質問留在了後面。
出了院子,任遙轉過幾處門廊,到了自家院子外面,推門進去了。
桌子上油燈鳥鳥,妻子正坐在桌子旁邊補衣裳,桌上擺著的飯菜用碗扣著,兒子跟閨女躺在靠牆的木床上睡著了。
聽到開門聲,妻子抬頭,臉上頗有怒色:
“怎麼回來這麼晚,去哪兒瘋去了?”
任遙陪著笑,在臉盆裡洗了把手,這才坐下說著:
“陪公爺去了趟京營,現在公爺總領十二團營,五城兵馬司,身上的擔子更重了,今兒京營鬧事,公爺直接罷了一個侯爺的差遣,才把事情彈壓下來。”
妻子聞言憂心忡忡:
“公爺這樣,會有人刺殺他的,沒得給你多招些麻煩啊,那些個勳貴,哪個家裡沒有五七八個死士家丁的,這樣一波一波的,你可得保護好自己。”
任遙正端著碗喝粥,聞言連連點頭:
“媳婦你說的對,我一定保護好自己,遇上厲害的對手,讓公爺自己上,他武功比我還高。”
媳婦聞言嗤笑一聲:
“你這是啥人,你給人當侍衛,人公爺給你弄了個千戶官在身,還讓你封妻廕子,你就是這樣回報公爺的,你也太沒良心了。”
任遙急忙陪著笑:
“我錯了我錯了,我一定保護好公爺。”
妻子繼續問著:
“剛才前院好像有人哀嚎,出了啥事了,公爺遇刺抓到刺客了?”
任遙想到哈桑的話,飯就咽不下去了,放下碗,臉色有些難看。
妻子放下針,疑惑的問了:
“怎麼,飯菜涼了,我去給你熱熱。”
任遙擺了擺手:
“不是,想到剛才那人的話,有些吃不下飯菜去。”
“去年雲貴發生了苗亂,平越城被圍一年,死人無數,那人是平越城的倖存者,過來找公爺主持公道來了。”
妻子撇了撇嘴,一臉的嫌棄:
“那好好吃你的飯吧,咱們闖蕩江湖的時候,吃不上飯不是經常的事嗎,那些吃不上飯,凍餓而死的窮苦人家,你又不是見過一家兩家,心腸還能這麼軟了。”
任遙低下了頭,聲音低沉:
“那人吃過人!”
妻子拿起繡花針的手一頓,略呆了一下。
任遙繼續說著:
“不但吃了人,可能還是自家的親人。”
妻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事兒,終於發生了嗎?”
任遙點了點頭:
“當年行走江湖,你就說過人餓極了,可能什麼都會吃,媳婦你說的對。”
妻子捏著繡花針,臉頰上滿是平靜:
“那朝那代不都是這樣,唐時路有凍死骨,元時將咱們中原人當做驅口,宋時也是盜匪滿地,死的人更不知道有多少。”
“公爺怎麼說?”
任遙搖了搖頭,似乎想要把哈桑說的那些話從腦子裡搖出去,他聲音沉重:
“公爺什麼也沒說,但是公爺看出來他不對勁了,這樣的事兒,公爺肯定不會不管,平越苗亂,公爺肯定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妻子鼻孔裡哼了一聲:
“公爺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雖然他會為百姓考慮,但是沒好處的事兒,他也不會幹。”
“哎,對了,征伐平越城時,朝廷是委任了徵南總兵官的,你知道是誰嗎?”
任遙努力回想了一下:
“那時候我還在定西侯蔣貴門下,老頭子還沒有死,一開始下旨平叛的是宮聚,後來苗亂勢大,太上皇要北征瓦剌,京營二十萬大軍不能抽調,就改為抽調征伐麓川的大軍。”
“徵南總兵官,應該是王驥,現在的工部尚書,靖遠伯王驥。”
“七卿大老?”
妻子臉上的神情一下暗澹下去了,這樣的朝廷重臣,公爺肯定不會為了那人出頭的吧。
得罪這樣的七卿大老,那可不是小事情啊,就算是公爺,不付出代價,也是搞不定這人的。
與此同時,寧遠伯府。
任禮從焦敬手中接過一份文書,看了看,又轉給了旁邊的王驥。
王驥看了文書,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這事兒我不能參與,本官是七卿大臣,升無可升,就算是聽從太上皇旨意做事,太上皇也不能再怎麼拔擢於我,不成不成。”
任禮與焦敬對望一眼:
“若是能更進一步呢?”
王驥捋著長鬚,哈哈一笑:
“那還是可以一談的,不過,要先保住本官的七卿大臣之位。”
任禮有些為難,這事他真不大摻和的了,頂多搖旗吶喊。
焦敬卻點了點頭:
“王尚書本就是七卿,為你謀一個新的七卿不容易,但是保你不落七卿之位,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