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魏軍士卒則面色麻木的退了下來。
1000人的隊伍，退回來的時候，只有不到400人。
一個個宛如從死神手中搶回了自己性命，還來不及慶幸又逃過了一劫，便被身邊袍澤的慘叫聲吸引。
也顧補上臉上的鮮血和腿上的傷口，連忙在一陣雜亂的呼喊聲中，手忙腳亂的將那殘肢受傷的袍澤身軀抬到後面去。
經過第二波1000名蜀軍士卒鮮血血液的補充後，蜀軍的士氣略微提高了一些，將魏軍死死的卡在營寨口。
曹軍再也按耐不住，手持長槍直往最前面衝去。
“呲啦……”
他一揮槍頭，將一名舉著刀的魏軍士卒割喉，又躲過身邊蜀軍的擁擠，奮力一躍，衝進了魏軍士卒的包圍中。
“喝！”
一聲高喝後，手中長槍一掃，又掀翻了三人。
“殺光魏狗，才能活下去，殺……”
曹軍的親兵，奮力的跟在曹軍身後，就這不長的一會功夫，50多人已經減員到40人。
那被雲層遮擋住的紅日，終於衝破重重束縛，奮力的從天邊擠出來。
它四周冒著紅彤彤的光亮，將簇擁在身側的雲層染成了一一片片如魚鱗般的血紅，隨後靜靜地俯視著下方正發生的一切。
短短的幾米距離，雙方正用性命不斷地拉扯著，成了一段殘酷的如絞肉一般的臨界點。
在兩軍交戰的最前沿，地上已堆了厚厚一層屍體。
有魏軍的，也有蜀軍的。
到了此時此刻，彷彿一切的語言都變得蒼白無力，唯有那一聲聲的慘叫和刀口砍在對方骨頭中的噗嗤聲，才提醒著自己還活著。
由於地形原因，營寨的入口處恰好呈現著倒三角形狀。
魏軍也無法一次性投入全部兵力，只能源源不斷的從後方補充兵力，與蜀軍展開了最血腥的拉鋸戰。
用袍澤的一層層屍體，向前推進一米，哪怕半米。
天邊的雲層終於暗了下去。
那一抹血紅色的殘陽，也在不聲不響中墜落到地平面下。
天終於黑了。
不少蜀軍士卒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氣。
原以為魏軍的第一輪試探性攻擊，就要結束了。
哪知從魏軍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軍鼓聲，隨後便是一個個陸續點燃的火把。
“竟要挑燈夜戰？”
曹軍心頭一顫。
他環視了一眼營寨前沿，之前修建好的鹿角和壕溝幾乎被雙方的屍體給填平了。
唯有事先埋在地下的1000枚盾牌稜角，還倔強的立在最外面。
此時的蜀軍第一層營寨，幾乎不設防的暴露在魏軍眼前。
那一層層舉著盾牌和長槍的蜀軍士卒，成了雙方間的唯一阻礙。
若是此時退去，等明日來時，又要面對修復一新的營寨。
曹軍能想到這點。
作為三朝老將的徐晃，自然也會想到這些。
可是，挑燈夜戰的話，傷亡無形中又會增大許多。
這時的普通軍卒因為影響不良，大多數人都有夜盲症。
昏暗的光線，都給攻防間的雙方，極大的增加了難度。
“只是第一波試探的攻擊，竟直接開始玩命，這廝對我是有多恨？”
曹軍有點後悔了。
之前在陣營前不該如此刺激對方。
前線的魏軍在丟下一地屍體後，短暫的退去，
後方的魏軍，壓著黑壓壓的陣型，在火把的簇擁下，又漸漸出現在曹軍視線中。
他回頭望了望還堅守在最前線的蜀軍士卒，這第二波新補充上來的1000軍士，如今也被打殘。
能站立的依稀還有600餘人，幾乎個個帶傷。
“將軍，後方傳來訊息，第二處營寨已經修建完成了。”
“哦！”
曹軍雙眼一亮，這算是目前能收到的最好消息了。
“傳令，全軍退出第一處營寨，在第二處營寨口設防。”
“令第三波軍士準備稍後的攻防戰，多點火把，第二波軍士退到後方休整，抓緊時間埋鍋造飯，補充體力。”
在魏軍下一波攻擊的主力上來前，蜀軍士卒在曹軍的命令下，正抓緊時間的抬著受傷的蜀軍士卒，撤退到第二處營寨中。
曹軍正指揮著隊伍徐徐後退，突然一名受傷的蜀軍士卒從旁邊人群中衝出來，拉住曹軍的胳膊問道：“將軍，你說我們能活著等到援軍嗎？”
曹軍心中一緊，隨後努力的在臉上擠出一絲鎮定的笑意，堅定的回道：“能！”
“求援信我已派人送給丞相了，相信援軍馬上就到了，在此之前，我們一定會堅持住。”
彷彿曹軍的回答給他帶來了些許希望，那士卒竟控制不住儀態，當著曹軍的面，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和我一起從軍的狗蛋死了。”
“教我如何在戰場上保命的伍長也死在對方的戰馬下，如今……我們伍只剩下我一人了。”
“將軍……”
那士卒還要問，卻被身後的一名老卒架著胳膊，給拖到了後面去。
曹軍心中一疼，極力的裝出鎮定的模樣，努力的環視四周，希望給蜀軍士卒帶來一些鼓舞和希望。
哪知迎接他的卻是一雙雙麻木的眼神，和沉默不言的蕭瑟之氣。
曹軍心中一動，內心遠沒有展現出來的鎮定。
求援信的確已經送了出去，但要到達諸葛亮手中，至少也是三日後，等派來援軍，又要3-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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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一回的耽誤，便是七八日。
他們這5000軍士（如今只剩下4000名），能等到援軍到來嗎？
按照今天的傷亡率看，是肯定等不到的。
為今之計，能指望的只有在十餘里外小城池中駐守的高翔所部。
送信的士卒也被曹軍派了出去，最快在明日上午便能收到訊息。
而現在，面對魏軍步步緊逼的攻勢，也只有硬扛了。
好在還有第二處營寨可以依仗。
兩邊都很有默契的留出了一些時間。
魏軍那邊則在抓緊動員軍士，若不是老將徐晃督陣，換了任何一名年輕的將軍，也不敢冒如此大的風險，下令挑燈夜戰。
蜀軍這邊，也在默默的撤退，鞏固第二處營寨。
相比之第一處營寨，第二處營寨則簡陋得多。
埋在地面的盾牌沒了，壕溝也來不及挖，箭塔更是沒有。
只有一層單薄的鹿角欄杆，多少能給後方駐守的蜀軍士卒帶來些許安全感。
退下去休整的蜀軍士卒正在埋鍋造飯。
第三波剛補充上來的1000名蜀軍士卒，則在草草用了一些乾糧後，緊張的趴在營寨後，注視著不斷靠近的魏軍士卒。
心中卻出奇的平靜。
之前眼中看到的，從前線退下來的受傷袍澤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仍歷歷在目。
而曹軍堅定的立在最前排的身影，也在所有蜀軍士卒眼中不斷晃動。
“我們已經輪番更換了三波人，而將軍卻一直站在最前面，恐怕也累了吧？”
當兵吃糧，天經地義。
上戰場就得玩命。
能活著退下去，便成了每個人心底的最大願望。
至於升官加爵，封妻廕子，那只是一道遙不可及的夢。
將軍身先士卒，他都不怕死，我們賤命一條，還怕個卵？
曹軍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始終如松樹一般筆直的身影，倒成了不少士卒鼓勵自己的理由。
他此時眼中所看到的，只有不斷逼近的魏軍士卒。
藉著周圍的火把，依稀能看到一團團黑黝黝的人影，排著整齊的陣容，緩緩向這邊靠近。
等到更近一些，曹軍才發現此時的魏軍前鋒，又與之前不同。
卻是由一排排全身套在鎧甲中的高大步兵組成。
鎧甲步兵後，才是甲冑不全的其他步兵。
似乎把所有的甲冑，都集合在最前排的魏軍士卒身上，也把衝破蜀軍營寨，吸引大部分火力的希望，放在他們身上。
這是三排由死神組成的敵軍。
相比之前騎兵敢死隊，曹軍更不敢馬虎。
若不能擋住這三排硬甲步兵，這第二處營寨，也必定守不住。
隨著魏軍不斷的緩慢靠近，曹軍的雙目漸漸睜大，心中第一次湧起了‘老子作為一個穿越人士，不會死在這裡吧’的不祥念頭。
“酒，快去給我尋酒來。”
曹軍突然回頭對身後的親兵吼道。
一般軍營中，是不應該有酒的。
但之前孫權在北伐的路上，特意送了幾百壇老酒犒賞蜀軍將士，後被諸葛亮賞賜給了蜀軍的將軍。
幾乎每一人都分了幾壇。
但他作為一個新晉將軍，平常也沒有關注這些。
沒想到，這細枝末節的一件小事，卻成了他決定他生死存亡的希望。
“哦……將軍稍等。”
親兵得到命令後，快速向後跑去。
很快，兩邊的士卒便接觸在了一起。
後排的蜀軍弓箭手，不等曹軍下令，便射出去一排箭雨。
可惜那箭雨射在身著重鎧的前排敢死隊身上後，只是發出了一陣叮叮叮的聲響。
“嘿……哈……”
魏軍吼著號子，身影不受影響的繼續向前靠近。
連稍微阻止魏軍幾吸的時間都做不到。
前線的蜀軍士卒看在眼中，皆被這一排排的重甲步兵嚇得屏住了呼吸，之前的少許膽量，也在不斷的消逝。
曹軍看在眼中，心中更急了。
似乎看到了不久後蜀軍寨毀人亡的景象。
“酒呢？酒……”
曹軍拼命一般向後狂喊。
“將軍，來了，找到了幾壇酒。”
後方親兵跌跌撞撞的捧著一罈酒，快速衝向曹軍。
曹軍卻是等不及了。
回身兩步，一把接住了酒罈，直接用槍頭一捅，捅穿了酒封，舉在頭頂，張大了嘴狂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