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陽沉吟著一時間也犯了難。
若是中午沒去馮府赴宴，沒把麗都戲院四成紅利讓給馮敬堯，此時或許也不會這麼難做，至少表面上還有回旋餘地。
他心裡很清楚，陸昱成這麼做就是想當眾逼他做選擇。
顯然陸昱成打錯了如意算盤，無論如何韓陽都不可能入永鑫，更不可能成為他的門生子。
不管這位陸先生表面上如何溫文爾雅，手段如何高明，行事如何大氣，終歸還是江湖中人。
涉及到自身和永鑫公司利益，該心狠手辣的時候，絕不會有半分留情！
韓陽欲謀天下，永鑫公司必定是邁不過去的一道坎，屆時雙方反目成仇是必然結果。
更重要的是，永鑫公司跟政黨關係複雜緊密，一旦成為他的門生子，就等於在自己身上打上了烙印，以後必將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政治，這是韓陽無論如何都不會觸碰的！
陸昱成當然不可能知曉韓陽心中所想，他也不催促，只是笑意吟吟的喝著茶等他思索衡量。
在陸昱成看來，這個問題只有一個正確答桉，韓陽這樣的聰明人肯定知道該如何選。
然而，事實證明終究他還是失算了。
沉吟片刻的韓陽終於開口：“得蒙陸先生青睞，在下心裡十分感激和惶恐，我只是一個毫無根基背景的小小綢緞行少掌櫃，若有幸拜入先生門下，必定是祖墳上冒了青煙。”
陸昱成聞言笑意更濃。
可韓陽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他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只是在下如今一事無成，永鑫公司傳承百年，門生弟子遍佈天下，先生又貴為永鑫三大魁首之一，就這麼貿然拜入先生門下，恐會讓旁人笑話先生識人不明，自己也會被整個上海灘的人看輕三分。”
“成為先生的門生子，那是在下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正因如此，所以我想先站穩腳跟做出一番成績，屆時再堂堂正正拜入陸先生門下。”
韓陽斟酌再三，言辭懇切，雖暫時婉拒了陸昱成美意，卻也給足了他和永鑫公司面子。
這番說辭可謂滴水不漏，就連這位陸先生和夏師爺，一時間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韓陽言語間將永鑫公司和陸昱成都捧得很高，自己也對成為其門生子極為嚮往，但自覺暫時還不配拜入其門下。
不等陸昱成和師爺開口，韓陽又立刻說道：“其實在下暫時不入永鑫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哦？說來聽聽。”
陸昱成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一時間也來了幾分興趣。
聽聞剛剛一席話，對韓陽的機智和口才也越發欣賞。
以陸昱成的睿智和聰明，自然聽得出對方所言三分真七分假，小毛頭心裡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盤。
但是他眼中的小毛頭輕飄飄幾句話，就能讓自己啞口無言還不怎麼生氣，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敢問先生，當今上海灘到底是馮敬堯勢力最大，還是大八股黨隻手遮天，再或者永鑫公司無出其右？”
見陸昱成的興趣果然被勾起來，韓陽心裡也暗暗松了口氣。
“呵呵，那依你所見呢？”
陸昱成饒有深意的笑了笑，不答反問。
“依我所見，如今的上海灘正如三國時期，乃是三足鼎立三分天下，永鑫公司、大八股黨和馮氏商會三方綜合實力相差並不大，無論哪一方想一統上海灘都絕非易事。”
“這還不算華界的鴻門，筱月桂雖只是一介女流，手段和能力都不輸男兒，她更是兩任上海王的女人。”
“鴻門同樣傳承百年，算起來跟永鑫公司還頗有淵源。”
“加上筱月桂執掌的鴻門，準確來說當今上海灘乃是四分天下才對！”
這幾日韓陽早已對上海灘的局勢瞭如指掌，此時說起來自然侃侃而談。
聽他聊起如今上海灘的大局勢，陸昱成的臉色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不錯，算上筱月桂執掌的華界鴻門，上海灘確實是四分天下，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局勢這般明朗，稍微有點腦子和眼力的人都能看得清楚，單憑這些還勾不起陸昱成的興趣。
“凡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先生難道就沒想過，一統上海灘？”
韓陽嘴角一揚，露出一個自信十足又富有深意的笑容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陸昱成當即臉色一變，夏師爺更是陰沉著臉大聲呵斥道：“你小子在胡言亂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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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勢力無時無刻不想一舉吞併其他勢力，成為這上海灘的霸主。
可大家一向都是心照不宣，從未有人敢公然昭告天下。
一旦哪方勢力站出來大喊一聲老子要滅掉你們所有人，一統上海灘，毫無疑問肯定會成為眾失之的。
“陸先生和師爺莫慌，在場的都是自家兄弟，我們關起門來喝喝茶茶聊聊天下大勢又有何不可？”
韓陽神情自若的自顧自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要的就是語出驚人震住對方的效果。
“初生牛犢不怕虎，小毛頭肚子裡裝了一顆潑天的膽子啊。”
陸昱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再次恢復雲澹風輕，意有所指的笑著打趣道。
夏師爺陰沉著臉還想說什麼，被他擺手打斷了。
既然話已經開了頭，韓陽當然不會說一半留一半，向馮敬堯示好送上麗都四成紅利，只夠讓馮氏商會不找他麻煩，預設其自持麗都戲院。
要想真正站穩腳跟，必須得過永鑫公司這一關。
能不能過關，關鍵就在於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是否能忽悠住這位陸先生了。
“陸先生，我有辦法能夠幫永鑫成為上海灘霸主！”
韓陽這句話說的擲地有聲，自信十足。
一統上海灘，這是包括筱月桂在內四方勢力的終極目標。
韓陽不相信永鑫公司會不動心。
以他對這位陸先生的研究和分析，此人表面上斯文儒雅，看似不搶不爭，實則野心極大。
永鑫魁首霍天洪年事已高，下一任魁首必將在他和張萬霖之間二選其一。
若能帶領永鑫拿下英租界，陸昱成便能力壓張萬霖，順理成章的成為永鑫魁首。
到時候再一統上海灘，成為名副其實的上海王也並非不可能。
這般誘惑，韓陽不信他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