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盯著那個車伕，他大概三十多歲，一身洗得泛白的工裝，腹部有些贅肉，精神萎靡，白色毛巾圍在脖子上，會主動避讓他人，不敢靠近那些衣著光鮮的顧客，怕弄骯別人昂貴的衣物。
留在門口的馬車收拾的很乾淨，馬匹身上的毛髮光滑，一看就是被人在用心照顧餵養，後面的貨箱也很整潔，貨物就是尋常的酒水。
這是一個普通人。
他可能有兩個孩子需要撫養，家裡可能會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在等他送完這批貨回家吃晚飯。
所有的細節都看不出問題，歌德很難相信這個人會和汙染扯上關係，但歌德的直覺不會有錯。
“怎麼啦歌德？”
蒂娜揉捏眼睛看向酒吧，不知道歌德駐足回頭是在看什麼。
“沒事，我們回去吧。”
歌德拉住蒂娜的手臂。
他感覺自己很像是一個，正在追逐事業成就的中年人，在休息時偶爾帶著孩子出來玩。
他無法全身投入休息，總是被各種有利於事業發展的資訊所吸引，去下意識地留意那些資訊，忽略玩鬧的孩子。
蒂娜就是那個孩子。
直到蒂娜累得堅持不住，主動提出想回去睡覺，歌德才發現她已經困到睜不開眼睛，看起來非常可憐。
有蒂娜在身邊同行作為限制，歌德基本什麼都不能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愉快閒逛，把錢洗一洗，然後消費一些，享受這短暫的，沒有生命威脅的寧靜生活。
但不論是那些富商對話帶來的啟發，還是現在遇到的，和汙染有關的中年人，都讓歌德無法完全享受寧靜。
可能是因為歌德暫時還沒有享受寧靜生活的資格，他不能忘記自己身體的特殊，不能忽視正神教會帶來的威脅。
這一點需要他時刻謹記。
現在意識到還不算晚，為了做出改變，歌德決定，最近暫時不帶蒂娜出來玩了。
“歌德，我們的調查失敗了嗎？”
蒂娜被歌德拉著往回走，但時不時還是回頭看一眼，有些不太甘心。
“沒有，我們只是暫時擱置它，這不能算是失敗。”
歌德安慰蒂娜。
那個遭到汙染的車伕，歌德暫時不能去管，在恩斯港這樣繁華的地方，他的實力無法支撐他去嘗試調查。
如果調查失敗惹到麻煩，那這個‘普通魔偶’的身份，也可能會和汙染牽扯上關係，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個身份必須是乾淨的，所以如果要追蹤這條線索，他必須換個身份。
這個車伕的工作是來這個酒吧送貨，過段時間再來也能找到他，不急於一時，必須保持謹慎。
...
次日清早。
蒂娜收到列蒂西雅的訊息，讓他們去南斯路12號拍張照片，然後就可以領取執事的物品，正式成為黑夜執事。
二人把儀表收拾好，簡單吃了早餐，便乘坐馬車前往南斯路。
南斯路在黑夜大教堂正後方。
宏偉神秘的黑夜大教堂，宛如水晶球內的精緻擺件，被放大百萬倍，像是一件藝術品，矗立在寬闊的廣場中央。
它通體漆黑，東西寬度接近二百米，高聳的塔尖頂端超過二十米，背面門楣上雕刻著十三個神秘詭異的浮雕，並以中央的黑夜繁星為首，依次排列向左右。
歌德從馬車上走下，望著大教堂的背影，感受著它帶來的強烈壓迫感。
恢弘，威嚴，神秘...
歌德下意識地產生聯想。
如果終有一天他將被正神審判，那他希望最終的審判之地，能是個不比黑夜大教堂差的地方，這是一個小目標。
‘法克！’
‘太不吉利了！’
歌德迅速把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消散，擔心這個想法被正神感知到。
其實根據瑟姆尤恩莫諾託他們的描述，深淵外圍的神聖宮殿殘骸遺蹟，就不比這個黑夜大教堂小，甚至要大得多，大到莫諾託感受不到有人在跟蹤。
但它終究還是變成了遺蹟。
同樣的，只要歌德活得夠久，未必就不能等到黑夜大教堂也變成遺蹟，雖然發生的機率很低，但絕不是零。
這才應該是他的目標。
之前那個小目標太不吉利了。
“歌德，我們要成為黑夜執事了！”蒂娜對著黑夜大教堂，雙手合十虔誠祈禱。
歌德清空想法做出同樣動作，但沒有祈禱任何內容，他並不信仰黑夜，也不敢去向黑夜祈禱。
隨後二人向著南斯路12號找去。
處在黑夜大教堂背後的南斯路，距離大教堂有段距離，也沒有多少威嚴的感覺，各種商鋪被塞在有限的空間裡，顯得擁擠而熱鬧，非常接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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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鐵塔下的巴黎，鐵塔之外就是融入生活的尋常市井，沒有太多特殊。
但這些看似普通的商鋪裡，一定有不少是為黑夜教會服務的，就比如南斯路12號一層門面西側，這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照相館。
歌德和蒂娜在門口等了一會，等到了披著斗篷，沒有帶著兜帽的列蒂西雅。
“小姐，你的儀式怎麼樣？”
蒂娜跑到列蒂西雅身前，非常高興地挽住列蒂西雅的手臂。
“十二天後開始，這段時間我需要把狀態調整到最佳，這會是我們近期最後一次見面，接下來我需要凝神準備，也不能再和你們聯絡。
把執事證件拿到後，你們可以選擇回厄姆群島，可以在這裡等，或者也可以去看看執事任務，替我賺取一些製作魔偶的普通材料，這是清單。”
列蒂西雅拿出一個本子遞給蒂娜，但目光卻停留在歌德身上。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建議。
但效果和命令沒什麼區別。
以前她從沒試圖讓蒂娜去幫忙收集材料，但現在卻有了這樣的想法。
顯然她真實的目標是歌德，她認為歌德有完成任務的能力，才忽然有了這樣的打算。
“好的小姐。”
蒂娜把本子收好。
‘可惡的奴隸主，總是享受別人的勞動成果，而自己卻天天在家什麼都不做，這樣的人，終將被人狠狠推翻！’
歌德做出評價。
一方面這是對列蒂西雅的精準評價，另一方面也是歌德對自己的反思，魔偶不能產生反意，不能詆譭主人，但可以把自己包含進去，然後引用格言客觀描述事實。
這算是一個漏洞。
歌德很早就發現了這點。
“歌德你是怎麼想的？”列蒂西雅主動發問，但語氣不是很自然，可能是上次醉酒失態被歌德看到的緣故。
“我將努力賺取製作魔偶的材料，或許我還可以回去把自然徽章取來，繼續進行對自然教會的臥底追蹤，為您的下次晉升提前收集材料。”
歌德微微躬身行禮。
奧利菲婭在上次任務失敗後，來恩斯港的機率很高，即使沒來，也可以用自然徽章聯絡她過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歌德要在列蒂西雅準備儀式這段時間裡，儘可能多的去做一些事情，這是為數不多擁有自由的時候。
列蒂西雅在這段時間，應該不會主動去感知魔偶的位置和情緒，即使感知了，也會認為歌德是在執行教會任務，在為她收集材料。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藉口。
擁有這個藉口，不管歌德去了什麼奇怪的地方，都不用擔心暴露。
即使他登上未來號，跑到大海深處和海盜大戰，也沒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