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喝藥湯，慢點。”
朔風傷兵營房內，挺著個肚子的馬靈兒正在細心的給傷兵喂藥。
這片營房內還有不少婦人在做著一樣的動作，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軍人家屬，自告奮勇的從涼幽兩地趕來前線。
她們的丈夫、兄弟、兒子或許駐紮在北涼邊境，又或許已經跟著塵嶽遠征遼東，生死未卜。
此刻這位北涼侯夫人的眼眶有些微紅，因為她正在喂藥的這名士卒渾身中了六刀，奄奄一息，右腿空空蕩蕩，早就沒了。
傷兵的年紀很小，才而是出頭的模樣，身上綁著一層又一層繃帶，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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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這名看起來還極為年輕的軍卒咳嗽了幾聲，聲音嘶啞的說道：“就別把藥浪費在我身上了，我活不下去了。”
“別說話！喝藥！”馬靈兒鼻尖一酸，一勺接一勺的喂著湯藥，嘴裡說道：“能活下去的，你的家人還在等你回家，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好，我喝。”傷兵的嘴角咧開，眼神中似乎回想起了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樣子，但是聲音卻越來越輕微。
一開始還堅持張嘴喝藥的傷兵，漸漸的就把眼睛閉上了，終於，脖子往旁邊一耷拉，再沒有了半點動靜。
馬靈兒喂藥的手一顫，藥湯撒了幾滴出來，然後就踉蹌著跑到了門外，掩面而泣。
“姐姐，怎麼了。”周紫涵見狀連忙跑了過來。
馬靈兒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珠，傷感的說道：“他們還那麼年輕，原本會有很好的未來。唉！”
周紫涵默然不語，輕輕的拍打著靈兒的後背。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而北涼男兒更是壯哉。
“我沒事。”馬靈兒強打起了精神說道：“草藥都分發下去了嗎？”
“放心吧姐姐，鬱別駕已經派人去分發了，優先給重傷員。”周紫涵輕聲道。
“蒽，能救活一個是一個。”馬靈兒理了理衣袍，再次進入了傷兵營中照顧傷員。
在遠處，朱天和、鬱巖白、夜瀟瀟三人正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瞅見一個蓋著雪白紗布的擔架被抬了出來，他們自然知道是又有傷兵去世了。
“朱將軍，城中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你可不能瞞著我啊。”夜瀟瀟滿臉凝重的問道。
“城中士卒已經戰死八千，重傷者三千餘人，輕傷無數。”朱天和輕聲答道。
朔風城中守卒不過三萬餘人，戰死加重傷的已經過萬，輕傷的士卒基本上都沒有離開防守的位置，依然奮戰在第一線。
“這樣下去不行啊，幽州那邊打的不聲不響，朔州這邊卻打瘋了，真是讓人摸不透。”夜瀟瀟嘆了口氣道。
“無妨，我北涼邊軍可戰死城頭，絕不退縮一步。”朱天和雙手負立：“慕雲幻想要攻進朔風城，只能踩著我朱天和還有三萬士卒的屍體過去。再堅守一年半載，絕對沒有問題。”
夜瀟瀟猶豫了一下說道：“武關沒有戰事，我可以抽調五千到一萬士卒增援朔州，這樣也可加強朔州城防。”
“不可！”朱天和皺起了眉頭：“此次燕戎出兵太過詭異，讓人捉摸不透他們到底想幹嘛，萬一武關援軍剛走，他們就進犯涼州怎麼辦？你就好好的守著武關！”
“唉！”夜瀟瀟嘆了口氣，隨即說道：“那這些重傷兵應該陸續運回境內了，留在朔風也不是個事。”
“此事我已經和周刺史商量過了，他會陸續派人來把重傷員接走。”鬱巖白在一旁介面道。
“行吧，有什麼緊急情況務必傳信武關，迫不得已之時只能抽調涼州守軍增援，在我大軍收復遼東之前，朔風城絕不可失。”夜瀟瀟沉聲道。
“放心吧，有我在就沒問題。我現在先去城頭上看看，你們可千萬記住在這看緊侯夫人，別讓她靠近危險地帶。”朱天和臨走前還不忘叮囑了一句。
“我也一起去看看，侯夫人這就交給鬱別駕了。”夜瀟瀟趕忙跟上了朱天和的腳步。
兩人飛一般的跑開了，留下這位朔州別駕孤零零的站在原地，鬱巖白目瞪口呆，很明顯在兩人看來看緊侯夫人才是個難辦的差事。
朔風城外，燕戎大營
那位燕戎三皇子正眉頭緊鎖的看著牆上的地圖，前面的朔風城已經阻攔了大軍好幾個月，風輕雲淡的他也微微有些著急了。
“殿下！”一位龍行虎步的將軍大踏步從帳外走了進來，正是慕雲幻的親信將領徒單霖。
“怎麼樣了？有進展嗎？”慕雲幻頭也不回的問道。
徒單霖微微搖了搖頭：“和平日一樣，登上城頭的士卒遇到了北涼軍的拼死反撲又退了下來，沒能擴大戰果。脫脫不花在前線盯著，繼續攻城。”
“知道了。”慕雲幻點了點頭。
“殿下，這麼打下去是不是傷亡太大了些？”徒單霖有些擔憂的嘀咕道。
慕雲幻轉過身子，拎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美酒，遞了一杯給徒單霖說道：“只要拿下朔風城，一切都是值得的。”
徒單霖接過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幸好進攻還是有成效的，城頭的北涼弓弩手臂力受損，他們射出的箭矢比一開始短了不少，城頭上的守軍也有很多是傷兵，想必他們沒援軍了。”
“你看，這就是好消息。”慕雲幻微微一笑：“北涼軍再兇悍他也是人，北涼大軍正在與金人開戰，朔風城就那麼幾萬士卒，打完了就沒有了。傳令下去，攻城不可懈怠，違令者殺！”
“諾！”
慕雲幻端著酒杯又來到了地圖面前，目光投在了幽州方向，輕聲問道：“我那位大哥的情況怎麼樣了。”
“也是毫無進展。”徒單霖皺著眉頭說道：“大皇子的舉動頗為怪異，進攻勢頭不猛烈，具體什麼情況我也說不上來，我們派去的探子很難深入到大營內。”
“嗯，你下去吧。”慕雲幻揮了揮手，徒單霖便躬身退了出去。
獨自一人留在帥帳內的慕雲幻手指輕釦在酒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自言自語道：“我的好大哥啊，你到底是在幹嘛呢？難不成真的以為我攻不下這朔風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