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耳中聽著房間裡面，不斷傳來那名戰士哀求聲，看著身邊不斷從空中飄落的雪花，臉色不斷變幻。
這時江月的語氣稍緩：
“我知道，你不願意看到我們連隊的兄弟出現意外。”
“但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很多時候，我們是無能為力的。”
“就像是我做戰地手術一樣。”
“我確實能儘可能讓手術傷口變小一點，把傷口縫合得更好。”
“我確實也可以細心地把所有的彈片，從傷員的血肉中取出來。”
“我也知道麻醉劑最好的藥量。”
“但是，我切出來的傷口，永遠都是大開大合的，因為那樣最節省時間，可以看到更多的手術位置，減少手術時間，減少出錯的可能性。”
“做縫合的時候，也永遠都是選擇最簡單的間歇縫合，因為這樣最快，傷口恢復後雖然難看卻最不容易感染。”
“我取彈片永遠不追求完美，只是儘可能把可以取出來的彈片取出，而不是深入開刀，因為這樣最節省時間，傷者也不會受到二次傷害。”
“我用的麻藥從來都是兌了鹽水的，永遠都低於標準，因為麻藥一直都是稀缺物品。”
“連長，不是我老江冷血無情，是現實不允許啊！”
“連長聽我一句勸，我們能留兩個人照顧，已經是我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能不能活，就看這兄弟的命硬不硬了。”
“隊伍還有其他傷員，為他耽擱太多時間，其他的傷員的情況也會惡化的。”
“一個還是全部，這個選擇題很好選的！”
說完，江月不再說話，安靜地等待著自己連長做出決定。
過了一會，李瀟重新睜開眼睛。
“不，這世界從來都沒有非黑即白的。”
“還有第三種選擇，我出去找營養品或者藥物，然後帶回來。”
“你不是說了嗎？”
“足夠的營養或者足夠的藥物，也同樣可以治癒這個病。”
聽到李瀟的話，江月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連長，別開玩笑了····”
“這荒山野嶺，冰天雪地，你要去哪裡找？”
李瀟將懷裡的簡易地圖拿了出來。
“你知道團長為什麼選擇這幾個點作為防守嗎？”
沒等江月回答，他自顧自地說道：
“因為這幾個點，全都是突出去的，這幾個點距離包圍網很接近。”
“現在是晚上5點，天快黑了，我試著向著包圍網的方向找找。”
“要是能遇到槳軍的營地，肯定有藥物和營養品。”
聽到李瀟的計劃，江月瞪大了眼睛。
“連長，你瘋了嗎？”
“對，你昨天確實襲營成功了，但是襲營和進入營地偷東西是兩回事啊！”
“就算你進去了，藥品和物資儲存的地方，肯定有人把守，你就確定你自己能繞過對方把手進去？”
說著，江月雙手緊緊抓住李瀟的衣服，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他壓低了聲音，在李瀟的耳邊低吼道：
“為了一個重傷的，快要死的重傷員，你一個戰力強悍，全須全尾的連長去冒著生命危險偷藥？！”
“穀子地你是不是瘋了？”
“這筆賬你不會算嗎？”
李瀟臉上露出苦笑，這筆賬他當然會算。
但是，很多時候事情永遠不是冰冷的數字。
他之前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聲令下，就有人願意不顧生命，拿著炸藥包去炸燬坦克。
他之前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明明可以躺在床上養病，還要拖著殘破的身體迎擊敵人。
他之前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願意放棄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希望，留下來和敵人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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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現在或許明白了。
是那流淌在心裡的信念，那對未來的憧憬，那對戰友的信任。
確實，就如江月所說，一個重傷的小兵，和一個完好無損的連長是無法相比的。
而且這種情況對於李瀟更是如此。
他完成任務，就該離開這個諸天世界。
或者換一個人看來，躺在焦大鵬懷裡的士兵，不過單純是一個npc而已，誰會在意一個NPC的死活呢？
但是，短短幾天的相處，李瀟即便知道了，這些人或許只是NPC，或許只是一串程式碼。
但是這個世界太真實了，真實地讓他早已忘記，他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過客而已。
李瀟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傷員，嘴角露出笑意。
或許別人會不在意，但是他知道，傷員自己在意，傷員的家人和朋友在意，傷員的戰友也會在意。
況且要是裡面的那個傷員是所謂的NPC，那昨天冒著生命危險，抱著違反軍紀來救自己的魏建業又是不是NPC了？
要是沒有身邊的這些戰士拼命，要不是有魏建業，他現在或許早就死了吧？
李瀟轉回頭，伸手輕輕拍了拍江月的肩膀。
“放心，我只是去找機會，就像是昨天晚上一樣，能做，我才會做，我不會貿貿然亂來的。”
“況且····”
說著，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一套還算新的槳軍軍官的軍服。
“就我身上這身衣服，就算遇到了人，也能說我是昨天晚上的逃出去的軍官。”
“放心吧，他們抓不住我的。”
“你····”
江月看著李瀟嘴角的笑容，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瘋子，真的是一個瘋子！”
“算了，你愛瘋就瘋吧，一個晚上，我們最多等你一個晚上！”
“明天太陽出來，我們就會走了，傷員我會留下來，讓兩個人照顧，你要是找到藥或者營養品，就送回來，然後再回去找我們。”
說完，江月也不等李瀟回應，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不過走出去好幾步，他又停了下來，江月微微側頭望向李瀟。
“活著回來。”
李瀟伸出大拇指:
“放心吧！沒人能要我命！”
他這次出發沒有帶上任何人，甚至連裝備都只是最基礎的。
確實正如他所說的，他這次並沒有打算冒險。
說真的，他甚至連這一次能不能找到敵人的位置都要打個問號。
畢竟，這一次出發，可不像上一次有明確的目標，有著明確的地點。
或許他現在這樣的做法，看起來有點像是做無用功，甚至是一場作秀，但是在李瀟看來卻並非如此。
有一句話，他以前經常聽別人說過。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他以前總是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不過現在才明白了。
回頭看了一眼風雪中的破落村子，李瀟嘴裡喃喃自語。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他的身影也很快隱沒在了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