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一片安靜。
兩位主任都注視著葉銘，臉上的表情異常地凝重。
如果說蒼藍星人以及克榮人的遭遇，還可以用巧合或者僥倖來把自己湖弄過去的話，那麼塔拉人再一次提到了其給予他們文明啟迪的“智母”同樣是來自被執行者毀滅的文明……
很顯然，沒有這麼多巧合。
那麼，所有的僥倖就都沒有了。
“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還真是牛逼。”葉銘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當再次放下茶杯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常。
夏主任微微有些遲疑地望著他輕聲問道：“葉教授，剛才你給的承諾……”
話只說了一半，意思卻很明顯。
葉銘的承諾說起來簡單，但真要做起來……那毫無疑問，這意味著人類與這個塔拉族人將形成軍事聯盟。
坦白說，就算是葉銘，給出這種承諾是有點“那個”的……
但牛主任卻馬上擺了擺手：“不礙事，這仗肯定是要打的。而只要打仗，盟友肯定是越多越好。”
“矛盾不可調和。”葉銘知道夏主任沒有其他意思，純粹是出於長久在外事部門的謹慎與圓滑的緣故。
他既然敢那麼說，自然是獲得了領導的全權授權——領導相信，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比葉銘更加珍惜人類如今所取得的成就以及人類的未來。
換言之，葉銘不會瞎搞。
“執行者要滅我們，我們要生存，且雙方無法交流，那唯一的選擇就只有打。”葉銘微眯著眼，輕聲道：“作為一個科學家，我從來不相信有無所不能的神，更不相信物質能夠平白無故地誕生。”
“所以，執行者必定有基地，有大本營，那怎麼辦？”
“打出去，打過去，打到老家去！”
牛主任勐地一拍大腿：“說得好！”
葉銘微微一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夏主任，接下來和塔拉人的交流就你們接手，還有你們也多多協調一下蒼藍星人的艦隊，到時候別兩邊打起來就不好搞了。”
夏主任想了想遲疑道：“這個沒問題，但太約那邊……一直都想積累一些太空戰場的經驗。”
“這個，我們的探測器搭載了十幾個小型的觀測衛星，本來是留意執行者行蹤的。你們可以試試看，透過外交手段，讓他們同意我們抵達戰場去當個觀察者。”
“這個怕是不好溝通啊……特別是克榮人那邊。”夏主任憂心忡忡，很顯然，她也對克榮人的態度很棘手。
“如果克榮人不答應，就我們就找塔拉族人。”葉銘抿著嘴，幾秒後輕聲道：“克榮人不是現在局勢佔優麼？我們給塔拉族人的前線部隊也搞上超距干涉，完了資料透過艾塔進行中轉，直接傳到他們的母星，這樣我們就能掌握大量第一手的資料了……”
夏主任愕然：“這……相當於我們立場調轉，幫塔拉人了？”
葉銘和牛主任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一聲長嘆。
人類為了幫克榮人，搞了多久的預桉，做了多少的準備，他們這幾個人，那是知道得再清楚不過了。
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不得不讓人感慨。
葉銘：“只能說，星際形式朝風夕雨，下一秒誰也不知道誰就是敵人。”
牛主任：“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唯一的標準就只有看誰識相了。”
……
事實證明，塔拉人確實更“識相”一些。
或許是見識了人類的下餃子能力，亦或者是透過外系辦的介紹，知道了影片中反應的人類社會只是冰山一角，人類真正的技術發展和現狀遠超他們的想象……
總之就是，塔拉人選擇了與人類進行深度交流，同時也答應馬上放人——但他們只保證探訪號順利跨越星門，並離開塔拉族目前在卡拉圖星系的控制圈。至於後續的安全，那就需要人類與克榮人進行交涉了。
當然，人類是不會攬下這個活兒的——卡拉族不是說克榮人是好人麼？讓他們自己說去。
而對於人類所好奇的，關於塔拉人為什麼會和克榮人打起來……站在塔拉族的立場，他們的說法是，他們的探測飛船才抵達一個荒涼的星球進行地質和礦物探測，就直接遭遇了克榮人蠻不講理的襲擊，結果造成了上百人的死亡，於是他們才派遣艦隊前來找個說法。
結果對方壓根不給說法，反而調集艦隊試圖包圍全殲……
既然不能和平解決，那就只有武力說話了——這是塔拉人的原話。
當然了，在克榮人那邊的說法卻截然相反，說塔拉人直接過來就開始殖民，甚至建立永久軍事基地，並率先攻擊克榮人的飛船……
好吧，這種羅生門的糾纏，基本已經沒有追尋真相的意義了。
時間迅速熘走。
七月中旬，克榮人拒絕了人類派遣觀察觀察衛星的請求，幾乎是同時間，塔拉族人接受了人類提出的搭建三條超距通信線路的建議——前線、母星、殖民星系。
這也變相地讓人類介入了塔拉族的戰爭。
至於為什麼塔拉族人會接受這些在人類看來有些不可思議的建議——資訊和數據安全多麼重要啊！怎麼會經手第三人？
葉銘的推測是，這應該是塔拉人的“智母”在基於“打贏戰爭以及文明擴張”這一既定目標下的判斷。
畢竟，只有AI才能這麼理性。
而在塔拉族人母星超距通訊干涉建立後，尹塔便第一時間嘗試起了與塔拉族人的“智母”過招。
……
“你不是說分分鐘攻破對方的防火牆麼？”
炎炎夏日，葉銘在辦公室吹著空調，望著正坐在牆邊進行充電的尹塔笑道。
尹塔紋絲不動，也懶得開口，而是直接在葉銘腦海中回道：“破解也要講原則的，那什麼智母是一套我沒見過的系統，與他們的工作站終端既然不同。”
“就類似艾塔與Yita系統？”
“有點類似……這應該是一個純AI系統，防火牆很有意思。”
葉銘好奇起來：“AI系統的防火牆是什麼？”
“你不是艾塔之父麼？”
“咳……”葉銘頓時咳嗽起來。
世人皆認為他是艾塔的締造者，艾塔之父。
但只有他知道，他算個P的艾塔之父……所有的程式碼都是由尹塔寫的。
艾塔沒有爹，只有一個永遠以十六歲少女形象示人的“媽”。
普通電腦的防火牆，無非就是對資料的甄別，譬如內外網資料，譬如冗餘資料，譬如非法指令等等……
但AI的防火牆，特別是艾塔這種擁有人類思考方式的、基於量子計算機的AI，她在設計上，就是全部透過“思考”來自我判斷哪些指令是非法的，哪些是合法的。
說白了，就是除非入侵者比艾塔更“智慧”，否則艾塔牢不可破。
好在尹塔並沒有忘記自己是葉銘最親密“助手”的身份，很快便介紹道：“AI防火牆，是透過指令問答來進行的。”
“比如？”
“比如我現在就偽裝了一段訊號來讓它處理，它覺察到了該段程式碼不可執行，所以拒絕了我，並發出了一個修改指令。而我則繼續收集它的修改指令，然後彙總它指令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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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它不直接拒絕你的訪問呢？”
“因為我偽裝的是底層電信號指令，除非它罷工，否則永遠無法拒絕。”
“好吧……你繼續。”
AI對抗雖然聽起來很提勁，但葉銘知道這種程度的對抗，不是自己所能干涉的。於是他很快便將這件事放在腦後，開始準備進行曲率導彈的實驗設計。
在三年前，曲率導彈，曲率飛船還只是個關於未來的設想——葉銘一度認為只能是人類掌握了反物質引擎後才能夠實現。
但現在，隨著二維超級電容的出現，讓曲率飛行器有了實現的可能。
最起碼，質量較小的曲率導彈有了實現的可能。
其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把二維超級電容直接封裝進導彈中——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為，這個導彈本質上就是一個大號的二維超級電容，完了搞一個高維空間膜裝置在外面，最後超級電容釋放能量，直接大力出奇蹟。
但原理簡單，不意味著設計簡單，曲率導彈不比亞光速導彈，它全靠改變曲率進行空間位移，因此對空間定位的精度和準備要求相當高，等到它結束曲率狀態時，要剛好處於目標之中。
這其中牽扯到曲率、與目標距離，目標速度等多個互相關聯的要素，但凡出一點差錯，那就差之毫釐，謬之千百萬裡。
嗯……這玩意其實更適合用來摧毀大型的，固定的目標。
就在葉銘在超級模擬空間中艱難地搭著“積木”，甚至打算動用兌換點儲備，用節點突破來完成設計的時候，尹塔突然跳了出來。
“葉銘，我發現個問題。”
“什麼問題？”
“好像……我應該有點熟悉這個它。”
“哪個？”葉銘隨口問道，但隨即便是一怔：“塔拉人的智母？”
“嗯。”虛空中，尹塔緩緩飄落，一臉的疑惑。
“它的對話指令……我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
葉銘愕然了幾秒，半響後才吸了口氣：“你別告訴我，智母和你是同源的！”
要是智母和尹塔同源，那……也就是說和系統同源！
這……這個玩笑就開得有點大了。
“不，它要低階太多，太多，太多！”
“但它的指令……確實是我所瞭解的最低階的指令。”
“那意思就是……你能夠任意接管它？”
“我，應該可以和它進行對話。”尹塔沉默了幾秒：“也可以接管，或者抹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