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霍恩索。
SpaceX裝配倉庫。
夜已經很深了，馬斯克依舊站在那座1:1的氘氚聚變模型前。
他眉頭緊鎖，表情嚴肅，已經盯著這具引擎看了足足兩個小時。
身邊的工程師早已經下班，只有助手還在身旁。
助手張開嘴，隨後又用手捂住，忍住了一個哈欠，接著他又低頭朝著旁邊的筆記本望去。
當看到新郵件跳出來的提示時，助手一喜：“BOSS，郵件回來了。”
馬斯克聞言，從引擎模型上收回視線，大步走回，隨後坐回到椅子上。
看著霍來恩教授郵件的字尾，他的眼皮便忍不住再次跳了一下，卻也依舊沒說什麼，而是輕輕吸了口氣後點開了郵件。
面對他的問題，霍來恩教授只回答了一句話。
“你為什麼不去問葉銘教授呢？”
看到這句，馬斯克一怔之下，臉色迅速變得怪異起來。
問葉銘？
讓他與葉銘討論太空飛船的設計與降落方案？
他給霍來恩教授發郵件，當然是因為這具引擎本身，以及整個火星計劃本身就有著霍來恩老爺子的參與。
如今霍來恩看似很決然的離開，但那也表示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這個待遇，不是馬斯克加諸於他的。
事實上，馬斯克認為，無論從什麼角度出發，保持著與霍來恩教授的聯絡，維持著關係，都對SpaceX沒有任何壞處。
特別在當今，這具“馬爾斯”引擎——Mars，火星，戰神——已經明顯落後夸父項目組一個技術節點的情況下。
維持與霍來恩交流的關係更加重要。
因此，馬斯克除了在獲知老爺子離開的當天有些氣憤感慨不解等諸多複雜情緒之外，隨後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聯絡，特別是在對方與葉銘發表了論文之後，他也發去了郵件進行恭賀。
說白了，即便是戰爭時期，保持聯繫都不是什麼壞事。
只是……
他發出的郵件，是問霍來恩教授知不知道夸父的飛船方案！
結果，霍來恩讓自己問葉銘？
還有比這更滑稽的事麼？
霍來恩教授的郵件再次傳來：“我覺得在航天領域，你確實可以與他進行交流，你要相信葉銘教授的人格和品德。”
人格和品德？
看到這兩個詞，馬斯克的臉頰不由得跳了起來。
……
首都。
航天設計中心會議室。
一場有關暫定名為“巡天號”的二型可控核聚變太空飛船的設計會正在召開。
既然已經起了新名字，那就意味著它與邀月號的設計思路是不同的，最起碼不是敲敲打打修改一下就完事兒的那種。
“根據這幾天對1:1全模擬艙體遊戲的反饋，我們收穫了大量寶貴的經驗。”
主持設計會議的是章局長，他言簡意賅，官氣全無：“從普遍反應來看，邀月號本質上還是一艘偏向於科考的多功能太空飛船，各方面功能都有，但相應的各方面的功能也都不突出。”
眾人，包括葉銘在內也都紛紛點頭。
確實，第一艘邀月號，本質上還是驗證飛船，既要滿足對月球的科考探索，又要滿足運送貨物，還要滿足武裝防禦……
這諸多的功能加起來，就頗有點四不像的意思了。
既然國家允許畫餅，那後續的設計，就需要分清楚各型太空船只的功能以及職能——引擎為了節約成本和產線，可以暫時不動。
“結合太空計劃的需求，以及目前參訓航天員的建議，目前整理的思路是，我們要設計建造三型不同的功能船隻。”
“這三型，分別用作物資運送、人員運送、以及長距科考。”
說著章局長便咳了一聲，笑了起來：“說起來沒什麼新意哈？也就是地面和水上交通那一套。”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有了可控核聚變引擎加反重力裝置起降，這登月之旅可不就是一趟地月通勤麼？
而目前，為了滿足加快月球工廠和軌道基地的建設速度，那麼一艘新的、專門用於物資運送的飛船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至於說人員運送，那肯定會排在很後面——太空的觀光船票肯定要賣，但不是現在。
而長途科考，譬如火星之外的星域，那就更後面去了……因為無論引擎也好，還是飛船內部條件也好，要求都更高。
至於說去火星……
這樣說吧，現在的邀月號，把工廠裝置和物資換成生活物資，只要燃料足夠，那現在就可以去。
當然，航天口現在討論的，僅僅只是民用飛船。
至於戰艦，那還得等到兵器口那邊準備好再說——兵器口那邊倒是急忙忙地催促著設計更高功率的聚變引擎，好實現“傳說中”的“超級鐳射武器”，就是射一下就要懷孕的那種。
“那麼，對於物資運送，在目前咱們的等效起飛推力恆定的情況下，主要考慮的就是空間成本以及自重了。”
“空間上，採用雙層大肚皮設計，不考慮人造重力，同時削減艦船人員，就能夠騰出不少載重……”
聽著章局長念著設計思路，葉銘突然眼睛一亮：“章局，要不這樣，我們設計成無人駕駛的怎麼樣？”
“無人駕駛？”
所有人立刻望向葉銘。
葉銘點頭：“物資運送飛船，完全可以設計成無人駕駛，自動並停軌，這個技術，運載火箭都能完成，沒有必要這種物資飛船還搭人。”
章局長眼睛也是一亮：“對！專用運載飛船，還真可以做成無人的！而且這種飛船，也可以實現火星科考的前期資源運送！”
“理論上沒問題，但艦載電腦能行吧？”其中一位設計工程師遲疑道：“我總覺得還是艾塔靠譜一點。”
章局長便笑了起來：“你看看，這就是由奢入儉難啊……以前沒艾塔的時候，咱們的火箭不也上天了？天宮空間站都修好了呢！”
聽了這話，眾人便齊齊大笑起來。用慣了艾塔的先進生產力，還真不習慣用不上艾塔的時候。
“那就這麼說定了，運載飛船設計成無人的！”章局長望向眾人：“沒意見吧？”
眾人含笑不語。
葉銘和章局長這兩位領導都說了，他們還有什麼意見？
“好，大家開動腦筋，我們今天先把這個無人飛船的氣動外形設計出來。”
葉銘點頭，翻開筆記本。
“氣動外型，章局剛才說的雙層大肚皮就是指導方針了，畢竟這是最符合一艘運載飛船的外形設計，稍稍設計一下就可以直接建模。”
葉銘一邊說著，一邊與艾塔進行交流。
“現在要考慮的，是這艘無人運載飛船，它除了在月球、火星上降落之外，還應該承擔起今後在軌道基地、空港的降落，以及空港前期的空間站對接以及物資運送。”
“目前對於空港降落，我的初步設想是直接在船塢用重力場捕獲即可，這個不需要額外設計，只是耗費一點能源——不過這些都是後期了，前期的話，是真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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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空間站對接倒是搞個標準的對接口就行了，但太空基地要運送大宗的鋼鋁材等建築以及裝置，怎麼搞？”
葉銘敲著筆頭，不斷搖頭：“這萬里之行的第一步，還真頭疼。”
眾人齊齊大笑——這種親手一磚一瓦建設太空城市的壯舉，真要簡單了，那才有鬼了。
就算是科幻作品，那也沒說從頭開建太空基地的。
“嗯……看來還是得用整裝整合工廠，搞機械臂，搞全智能。”葉銘抿著嘴，自言自語。
這時右下角跳出來一份新郵件提示。
看著發件人的名字，葉銘微微愕然，隨後便立刻點開。
看了幾眼後，他的表情便變得怪異起來。
章局長就坐在他身邊，見狀好奇問道：“看到啥訊息了？”
“馬斯克給我發了封郵件，問我飛船是怎麼設計的。”
……
SpaceX裝配倉庫。
馬斯克發出郵件後，便靜靜地坐在了旁邊。
他腦子裡浮現出幾年前與葉銘會面交流的情況——當時他還想把艾塔引入特斯拉的機器人與無人汽車，以及與集智科技合作星鏈。
那時候，兩邊的局勢雖然已經趨於惡化，但遠不像現在這麼惡劣。
——現在已經是準確無誤地擺明了要奉陪到底，不惜全面脫鉤的態度。
而一旦那邊有了這種態度，這邊的很多手段……就沒用了。
譬如這些天，在國際輿論上沸沸揚揚的環保問題，以及議會又要推動一項關於RQ的法桉，如果不出意外，又將是一波ZC。
換了以前，對面肯定會如臨大敵，還要到處“拉關系”。
但現在……對面根本不care！
因為對面已經實質上地擺脫了對這邊在高階半導體以及信息產業領域的依賴！
如果還有什麼是可以威脅到對面的，那可能就是……那個G點。
但那個G點……現在誰也不敢去碰。
因為對面已經放出了訊息，**MD的系統正在啟動與艾塔的融合。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對面的所有反導系統，都將會由那個目前人類最強的、乃至唯一的強人工智慧aita負責！
沒有任何人敢去嘗試與強人工智慧對抗——X角大樓現在都已經實現了物理封閉，甚至整個軍方的機密通訊系統都啟用了一次一密的密碼本加密系統。
真要一勞永逸，那就只有炸掉省城的量子超算。
但，除非全面開盒，飽和攻擊，否則就是無稽之談。
想到正在實行的太空達摩克里斯計劃，馬斯克便眉頭緊鎖。
對面，是否也在執行類似的計劃？
這時，提示聲響起，新郵件到達。
“我們設計的是科考、運輸於一體的多功能橫船方案，這種方案更利於太空旅行的舒適度。”
馬斯克眼童瞬間一縮！
“進度如何？”
“抱歉，不方便公佈進度，但應該比你們快一點——我們利用了艾塔來進行設計——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到國內來申請許可權。”
看著葉銘回覆的郵件，馬斯克眼皮不斷跳動，雙手用力握拳。
他急促地呼吸了幾口，最終一聲長嘆，頹然躺在椅子上。
但只是消沉了片刻，他便睜開了眼。
“準備飛機，明天我要去NASA。”
“好的。”助手馬上點頭，但遲疑了一下後，他又問道：“BOSS，需要聯絡NASA官員嗎？”
“聯絡一下，就說一定要讓對面加入人類太空公約組織，甚至讓對面發起這個組織都可以！”
助手瞬間一怔。
讓對面發起這個組織？
“皮特，知道嗎……如果對面不加入、不遵守公約，那麼我們的在月球的下場會很悲慘的。”馬斯克嘴角扯了扯，滿臉都是苦澀。
前些天，他在白房子裡提出要NASA召開一次全球航天合作計劃，邀請對面共同制定太空開發，特別是月球資源開發和利用的條約。（308章）
NASA確實聽了，又沒完全聽。
NASA還是按照某些鼠目寸光的官僚的意志，搞出了個“人類太空公約”把對面排除在外。
結果，馬上就被葉銘一句“NASA沒有資格，我們也絕對不承認”直接否了。
如果是幾十年前，葉銘的那些話只能惹人笑。
但現在……沒有人敢質疑這句話是否具有邏輯可行性。
最起碼，人家的聚變引擎已經出來了！
按照對面的工業能力，用不了三五年，說不定月壤都會被刮地三尺！
那還玩個屁……
就算自己的最終目標是火星，但最靠譜，最經濟的引擎，還是氦3啊！
……
第二天。
NASA總部。
隨著馬斯克的大步到來，早已等候多時的局長立刻迎了上去。
“你們的衛星圖對比結果出來沒有？”
“已經出來了。”局長一臉的凝重：“你說的沒錯，他們極有可能，非但已經完成了設計，甚至還已經開始建設了。”
說著局長便將馬斯克帶到電腦前。
電腦顯示器螢幕上，顯示著一張透過雲層間隙的大型裝配倉庫。
“我們透過AI對比了兩年前以及最近幾個月某些關鍵區域的圖片，確認了位於西昌發射基地的這個一百五十米廠的大型廠房是最近一年才修起來的，而且建設速度極快。”
“此外，還有柴達木盆地區域，也有新的建築在最近一年集中出現。”
馬斯克沉默著，翻動著照片。
“這是他們的登月訓練場？還是登火星訓練場？”
“不知道。”
馬斯克再次沉默。
“克來特，可能……他們利用上宇宙飛船的時間，比我們想象中的快很多，所以……你們之前為什麼不邀請他們組建人類太空公約？”
聽到這話，局長一聲長嘆。
“現在已經晚了，他們已經拒絕了。”
馬斯克愕然抬頭：“讓他們組織，我們加入都不行？”
“他們說，沒有興趣在太空搞拉幫結派。”
馬斯克瞬間一怔！
沒興趣……那就意味著，他們將全部佔有月球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