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轉身走到屏風後面，拿出白大褂一邊套著一邊跟著顧琴往三樓走去。
“是什麼麻煩？”
“今天劉傑全那邊搞定了機械腿模型，墨谷就帶著人馬上做手術，結果小白鼠反應很異常。”
“嗯……她的猜測是什麼？”
“可能是電流紊亂吧，現在也說不清楚，應該是哪裡不對。”
兩人說話中，便到了生物實驗室。
推開門後，只見除了墨谷幾醫學院的，劉傑全以及老陳手下的曹剛都在，這兩人都是去年進來的博士生，算是今年幹活的主力。
一群人穿著白大褂，圍著手術檯小聲地討論著什麼。
“師兄。”葉銘先打了聲招呼，隨後望向墨谷。
她是主刀的，一直帶著口罩，此時見葉銘過來，她便摘下口罩。
“姐，怎麼回事？”葉銘看著她鼻子上被勒出的印子，心想這場手術做的時間恐怕不短。
“具體來說，就是連線運動神經後，只動了一下，小白鼠就跟被電擊一樣，開始渾身亂顫。”說著她望向劉傑全和曹剛：“老劉和老曹討論了一下，說可能是電路設計問題，在接入神經訊號後，產生了迴流。”
葉銘也望向二人。
這兩人一個是搞AI的，一個是搞資訊科技的，但都讀到博士了，對電路問題顯然駕輕就熟。
“這……能不能再做一次？”
“……”墨谷看著小白鼠，眉頭皺了皺：“可以，不過就只能換一隻了——你不檢查一下電路設計？”
“好吧。”葉銘看著臺上被綁上紗布的小白鼠，想了想後點頭。
雖然他認為自己的電路設計肯定沒問題。
這就是生物實驗的麻煩了，它不像跑軟體，一次沒過改幾行程式碼再跑一遍就是，如果不理想大不了再來……
無非是找BUG嘛，熬的無非是時間。
但生物實驗……雖然說有3R關懷，但對這種有生命的實驗動物，總不能無限制地把它當成耗材來用。
就更別說做手術本身就累人。
……
這邊墨谷她們去休息，葉銘就帶上電路和模型拉著劉傑全等人在隔壁開了個小會。
“這是剛才的手術錄影，你看看。”顧琴等到幾人先討論了一會後才端著筆記本走過來：“可以很直觀地看到小白鼠的反應。”
“好，謝謝！”
葉銘點開影片，看到影片時長兩小時，就知道墨谷他們這次準備得很充分，估計是想發起衝刺……
果然，影片中，劉傑全他們一開始就在，估計是打算見證奇蹟。
隨著影片播放，葉銘也看到這些人從一開始輕鬆的聊天到最後的緊張不語，再到最後小白鼠劇烈的顫抖……
“就是過電了。”葉銘暫停影片。
“你確定嗎？”劉傑全問道，說著他笑了笑：“雖然我也認為是過電了。”
葉銘笑著點頭：“我確定啊……因為我小時候被電打過，就跟這一模一樣。”
眾人：“……”
笑過之後，葉銘拿起線路認真看了起來，又嗅了嗅。
“晶片檢查過沒？是不是燒掉了？”
“沒有聞到味道，剛才用萬用表打了一下，好像沒擊穿。”
“嗯……”
葉銘又望向機械部分。
這個電路一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GTRGD驅動線路部分，因為尚未完成晶片化，因此它還是“一大坨”，甚至還因為增加了電極，這一坨更加多了。
第二部分便是訊號轉換電路，這裡是由一個PCB板加幾個晶片構成，核心是一個微控制器，來完成神經訊號的翻譯和轉換。
最後一部分便是機械部分。
這是葉銘親自設計的，四個機械臂比他之前設計的小一號，完全模擬了小白鼠的腿關節，此時它們被劉傑全巧妙地固定在一個冬瓜大小的塑膠圓筒上。
實驗思路就是，一旦完成神經接駁，那麼小白鼠只要一“想”動，那這幾個機械臂就能動起來。
“我來萬用表打一下試試。”
一小時後，葉銘抱著這一大坨電路回了自己辦公室。
按理說，這種找不到BUG所在的問題，解決的方桉就是再複製一套出來最有效。
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都已經箭在弦上，準備見證奇蹟了，葉銘怎麼捨得就此放棄……
倒是其他人，表現得異常澹定。
畢竟國家級重點課題，哪有那麼一帆風順的？
再說他們的進展都已經堪稱神速了。
回到辦公室，葉銘便在抽屜裡一陣翻箱倒櫃，總算在角落中找到了他在去年暑假的時候做的尹塔牌超級萬用表。
讓尹塔介入後，葉銘很快便找到了問題所在，PCB背面有一段該接二極體的地方被直接連通了。
……
晚上8點。
墨谷捏著優盤來到葉銘辦公桌前。
她鼻子上的勒痕早就不在，而且看她的模樣，似乎已經是洗完澡，也洗完頭髮，甚至還換了一身衣服——這是要出去約會的架勢啊！
“你確定能模擬？”她一臉疑惑地看著葉銘。
葉銘嘿嘿一笑：“當然——墨姐，你這是要約會去？”
墨谷頓時翻了個白眼：“約會？你約我？”
“額……好吧，我約你。”葉銘接過優盤：“我約你見證奇蹟。”
“……”
“對了，你優盤有病毒沒？”
“你優盤才有病毒，你姐我優盤裡面清白得很，除了資料就是資料。”墨谷說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看著葉銘放在辦公桌上的機械臂——哦不，應該是機械腿，或者彷生腿，眼睛一眨也不眨：“我看看有什麼奇蹟。”
“你等著瞧……”葉銘把優盤插進電腦。
很好，沒有報病毒。
隨後，他提出墨谷她們在過去半年中採集的所有神經訊號資料，然後透過連線，繞過材料晶片部分，直接接到訊號轉換模組。
“開始了哦！”
墨谷翹起二郎腿，用手託著下巴，笑吟吟地瞥了葉銘一眼。
“嗨，你不信……”
葉銘點下滑鼠，緊接著，辦公桌上的一隻彷生腿便連續蹬了起來。
“臥槽！”
“哈哈！再來！”
隨著葉銘話音落下，四條彷生腿同時劇烈抖動！
“完美！”葉銘插著腰，哈哈大笑。
墨谷瞬間起身：“走走走！上手術檯！老孃還不信了！”
……
隨著眾人再次齊聚手術檯邊，墨谷也重新帶上手套，擼起袖子，拿起手術刀。
餘人則呆得遠遠的。
“就算今天成功也只是第一步，只能表示，用連線神經的方法，可以實現外骨骼輔助。”
葉銘和劉傑全，曹剛，顧琴，以及聞訊而來的盛飛等人拉著小板凳坐在門口。
葉銘回頭看了一眼，小聲道：“神經連線那是醫學範疇，和我們沒什麼關係，我們要死磕的是腦機外骨骼。”
眾人齊齊點頭。
“但這又牽扯到如何在不破壞神經的情況下完成腦機協作。”盛飛的生物理論要紮實許多，他抬頭看了一眼手術檯，也小聲道：“還是離不開醫學。”
“嗯，神經本身就有自我恢復性，墨谷她們已經測過了，論文都準備發了呢”
“我靠，動作好快！”
“是啊，所以我們也要加快，等下階段我們晶片搞出來了，就上大型哺乳動物，同時把水凝膠用上。”
盛飛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一樣。
雖然分子式還有製備方式都來自葉銘，但絕緣水凝膠材料可是他的課題，而且實際活兒都是他在幹，論文也是他在寫……怎麼說，論文出來都要分他一杯的。
只不過礙於葉鏑這個材料太過特殊，現在國芯晶圓廠那邊還需要一點時間，因此一時半會不能公佈出來。但這材料論文，早發晚發，早晚會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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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飛都已經博四了，他早就不是科研新人，有心態，也等得起。
“然後就是，下次的實驗，就不能光支四條腿了——因為我們的根本目的是讓放生機械臂代替四肢，所以現在就兩個方桉。”
葉銘看著手術臺上被懸空吊起來的四條彷生腿：“要麼加入自動穩定系統，讓系統配合生物訊號來完成穩定，要麼就是加入反饋系統，模擬生物訊號，讓大腦來根據反饋來以如臂使指的靈活度完成全面匹配。”
其餘人再次點頭。
“除了運動神經，還有視覺神經，聽覺神經……總之就是，所有神經領域都要上！”
時間悄然流逝。
隨著顧琴替墨谷擦去汗珠，葉銘也在一旁接通了驅動電路。
“可以了。”墨谷盯著顯微鏡沉聲道：“接著術後處理。”
替小白鼠的創口處包上紗布後，她長長地籲了口氣。
“喚醒。”
眾人聽到，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片刻後，只見被懸在空中的其中一隻彷生腿輕輕動了一下。
緊接著，所有彷生腿全部動了起來。
“搞定！”
她一把拉下口罩，瞬間跳了起來。
……
……
聯合課題組完成了第一階段課題的訊息很快便傳遍了學術圈，就彷佛一塊石頭丟進了平靜的湖面，很快便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討論熱潮。
坦白說，如果光從讓截斷神經的小白鼠把機械腿動起來這一現象而言，其實這已經是幾年都完成了的成果。
但要看……是怎麼實現的。
你用拖拉機也能開進城。
但怎麼跟小轎車比？
這是醫學界第一次實現GTRGD材料運用在腦機結合上。
正如葉銘在討論中提出的那樣，GTRGD這種神經材料，它最大的優點是非破壞性融合。
也就是說，理論上，它是可以做到對神經的無損連線的。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就是，如果把人類的神經比喻成一根包裹了絕緣膠皮的電纜線，那麼GTRGD材料便可以做到把絕緣膠皮扒開，然後另外接一根導線，完成對電路的一拖二設計！
這，就真意味著在腦機這一領域，擁有無限的可能。
那腦機晶片，也擁有無限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