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收到令人震驚的合格通知一個月後,我來到大阪府最南邊,南河內郡最邊緣的地方。
眼前是水泥打造的巨大建築物。
「大中藝術大學──」
我大聲念出寫在建築物最上面的文字。
然後跟從口袋裡拿出的學生證比對了一下。
「──映像學科橋場恭也」
沒有錯。
二〇〇六年四月,我以大藝學生的身份站在這個地方。
實在不敢置信。畢竟穿越時空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就算會發生好了,又為何是發生在我身上?
所以,就算讓我看到了二〇〇六年的日曆,或是傳統手機的低畫素有多讓人難以接受,甚至是妹妹不只衣服,連整個人都變回國中生好了,我依然懷疑這是個超大規模的整人遊戲。
可是,當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我終於開始不得不相信。
「就連自己都變年輕了。」
總之,就是這樣。
因為某種緣故,我來到了十年前的世界。
當衝擊感逐漸平息之後,我右手拿著剛寄到的合格通知書,然後思考過一遍。
即便後來又陸續寄來了幾間大學的通知書,我仍告訴雙親「想去念藝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總之人生獲得了可以重來的機會。既然這樣的話,我想選擇跟以前不同的路,我想改變些什麼。
儘管雙親一臉錯愕,不明白為何上了第一志願卻不去讀,最終還是答應我說「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接著,就是四月十一日的今天。
剛在禮堂參加完開學典禮的我,以大中藝大映像學科的一年生之姿,站在教學大樓前。
「所以是……一須賀,要在一須賀的這個紅綠燈右轉……」
盡情逛過大學校園之後,我走路尋找著不是那麼舊,但也不是特別新的一間兩層樓木造住宅。
「『北山共享住宅』……是這裡吧?」
從老家生駒到大藝所在的南河內郡,交通上稍微有點不便,跟雙親商量過後決定搬出來自己一個人住。不過,畢竟還有個妹妹,對於家境不是特別富裕的我來說,住大廈或公寓套房的負擔太大。於是,便決定去找專門租給學生的分租雅房。
「都還沒有……任何人來。」
從大學過來走個幾分鐘,就在隨意堆著紙箱的倉庫旁看到了那棟建築。在外頭稍微看了一下,沒有人在的感覺。
「您好,有人……在嗎?果然沒有。」
以事先拿到的鑰匙進到屋內,就看到除了桌椅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共用客廳兼飯廳,還有以一扇門隔起的廚房。在那左右兩邊則是浴室和廁所,個人的房間則分別是在一樓和二樓各兩間。
聽房仲說,連同自己在內共有四人入住。而且因為通通都是一年級生,感覺心情輕鬆了一點。
簽約的時候就會決定要住哪一間了。
我的房間是在上樓後的二樓右邊。
將傍晚寄到的棉被、自己家裡用的電視,還有放衣服的三層櫃都擺好之後,總算看起來有點房間的樣子了。
等傢俱都定位好已經深夜時分,周遭陷入一片漆黑。
「呼──剩下的再慢慢弄就可以了吧。」
我開啟半路上買的優酪乳喝著。
一個人生活容易飲食不均衡,要好好攝取乳酸菌或是納豆菌。當我準備開始租屋生活時,父親只有叮嚀這麼一件事。
因為在十年後的世界,身體曾一度失去健康,讓我願意坦率接受那樣的囉唆。
「其他人都還沒到啊……」
如果有參加開學典禮就是今天會進來,如果沒有的話,至少會在新生說明會之前,那應該就是明天會到才對。話雖如此,卻沒有任何人抵達的跡象。
「話說,我是藝大生了啊……」
沒有說話的物件,而且今天也沒什麼事情要做了。我看著從口袋拿出來放到桌面的學生證,真實感逐漸湧了上來。
我跟白金世代的那幾個人站在同一個起跑點上了。
當然,現在只是進了同一間學校而已。但這畢竟是孕育出那麼多知名創作者的學校啊。畢業的時候,或許我也已經抓住了什麼機會也說不定。
「說不定,我還能跟秋島志野、川越京一和N@NA一起弄些作品出來啊!」
我的確很好奇為何會發生穿越時空的情況。或許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但其實不是,我只是怎麼想也想不通罷了。是捲進了誰的野心之中嗎?還是什麼未知的災難?當然不是那個人生已經走投無路的我,對原本的世界還有所留戀。到底應該要做什麼,只要一想這個問題就沒完沒了。
總之,現在我很開心自己還能擁有不同的未來。
「呼……好睏……」
因為參加開學典禮和搬家跑來跑去的關係,身體比想像中還要疲累。
把喝了半罐的優酪乳放在枕頭邊,我鑽入剛鋪好的棉被裡。
不知不覺中,便已進入夢鄉。
自從回到十年前之後,在要睡覺的瞬間都會頓時有點害怕。
害怕一起床,說不定會聽到壞心眼的蘿莉神在我旁邊咬耳朵說:「好囉,真是場美夢對吧!不過很抱歉!回到成人遊戲公司倒閉,變成失業人士回到老家的人生才是正確答案!回去原本的時代吧──☆」,然後回過神發現,妹妹的兒子坐在我肚子上喊著:「舅舅,跟我玩!」類似這樣的現實在等著我。一想到這些,我就有點害怕。
「哈啊……?已經早上了?」
女孩子「呼啊──」地打了個可愛的哈欠,輕輕搖了搖頭,再直勾勾地往我這邊瞧過來。
「吱~~~~~~!」
緊盯的眼神簡直像要鑽出孔一樣。
「那、那個……」
距離來說的話大概十五公分吧,一張女孩子的臉龐就近在眼前。
「好可愛……」
我不禁輕聲喃喃說道。
頓時,她的臉往旁邊一轉。
「好渴。」
「我是橋場恭也,來自奈良縣。請多多指教……」
「叫你的姓好?還是要叫名?」
對面的辣妹模樣女孩直率地問道。
「啊,我想……就叫名字吧。」
「瞭解~那就叫你恭也。」
怎麼好像光是被叫個名字也能心跳漏拍。
畢竟是被本該小自己十歲,不久前還是高中生的女孩子這樣稱呼嘛……
(以那種店的服務來看,這可是要收不少費用的。話說回來,竟然跟女生一起分租住共享公寓,真不敢相信……!)
還以為一定是四個男生一起過著髒亂的生活,所以這組合對我來說,實在是出乎預料。而且還是兩男兩女的均衡狀態,至於是什麼均衡,就姑且先不討論了。
「像這樣子,莫名地覺得現充對吧。」
就在我脫口而出之際,兩個女孩子同時疑惑地歪起頭。
「現……充……?」
「那是什麼意思?」
「呃……啊!」
這時我才驚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不過現充這個字眼被廣泛使用,好像是還不到十年的事情。
「這個嘛,所謂的現充就是……」
就在我慌張想說明的時候。
「現充,就是指現實生活過得充實的人對吧?」
另一位男生迅速補充說明。
「什麼啊,我都沒聽過。」
「這字眼最近在2ch之類的很常看到,就是現實生活充實人們的簡稱。不過恭也,看來你還滿愛用網路的。」
「呃、呃嗯,還好啦,差不多。」
……真是幸好,剛好是這個詞剛冒出不久的時候。
雖然這次多虧有人救援,但是看來往後要講流行語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一點比較好。
「啊,接著換我是吧,呃……」
身旁眼神兇狠的傢伙,一邊搔著頭一邊說起話來。
「我叫鹿苑寺……貫之。我的姓超~長的,所以就叫名吧,就這樣。」
鹿苑寺貫之……話說回來,這名字感覺很威。
貫之身材高?修長,是很適合穿長袖T恤和窄管牛仔褲的男子。頭髮比我短一些,修剪得整整齊齊。
要說他是帥哥也沒問題,但就是美中不足在眼神兇狠,又加上表情冷淡這點。
「哇──!好酷,感覺是會在教科書上看到的名字。」
右邊的嬌小女孩子瞪大眼睛地說著。
「我懂你的意思,姓氏最後如果有個寺字,感覺頓時變得有威嚴。」
對面的辣妹也做出類似的反應。
「我這姓氏沒什麼好討論的,好了,該換下一個了。」
大概是沒有覺得特別吃香吧,貫之催促著下一位自我介紹。
「嗯?喔喔,是我啊。」
辣妹趕緊坐好。
「我叫小暮奈奈子,是滋賀縣人,往後多指教囉。」
第一印象讓我還煩惱往後要怎麼跟這個人相處,沒想到自我介紹還滿一板一眼的。
淡咖啡色秀髮在腦後紮成一束,並綁上風格強烈的髮圈。五官立體,鳳眼感的眼睛略顯嚴厲,然而容貌的確可以說是個美女無疑。
「你的姓是那個意思嗎?因為有點不良少女……噢噗喔喔!(注1:小暮發音為「KOGURE」,字面上是帶點灰色之意,有行為舉止偏差的含意。)」
貫之的玩笑還沒開完,小暮的拳頭就以漂亮的角度揮上他的肚子。
「你這傢伙,沒有人在別人自我介紹完幾秒後,就拿那個人最不想被開玩笑的部分來講的啦!!」
……啊,所以果然很在意啊。
我和嬌小女孩都因為她突然的出手而一時愣住,小暮見狀慌忙解釋:
「我、我們校規很松,染頭髮也不會說什麼的,而且當然不是只有我特別不良,我是說真的啦。」
你剛剛說了「只有」喔。
除了小暮以外的所有人,大概腦中都浮現出,迴盪在深夜田園風景中的喇叭聲以及鳴笛噪音吧,不過並沒有人特別說出這件事。
「總、總之請多指教了,小……」
「拜託大家,統一叫我奈奈子吧。」
就在要叫出她的姓氏時,那充滿魄力的眼神就瞪了過來。
這個瞬間,小暮這個姓已經消滅在我們之中。
「好了,輪到我了咩。」
嬌小女孩子清了清喉嚨。
看她還略帶一點鄉音,想來應該是從很遠地方來的孩子吧?
「啊──在你說名字之前,我有個問題。」
貫之突然插話進來。
「什麼咧?」
「就是……你大學是跳級來唸的嗎?真正到底是幾歲?」
一道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向不正經說笑著的貫之的喉頭。
「咕喔!」
「真的有讀到高中畢業的好咩!突然說這是什麼話,這位小哥!」
嬌小女孩生氣鼓起的臉頰好像松鼠一樣。
「你看看你,惹人家生氣了吧。」
奈奈子風涼笑著。
「怎樣啦,你們看她這麼嬌小,不會多少有這種想法嗎?」
老實說,我一瞬間無法否認貫之的說法。
「好,重新打起精神……」
不久前還是貨真價實女高中生的女孩子,昂揚地挺起了胸膛說:
「我的名字叫志野亞貴,來自福岡的糸島。」
「志野亞貴……?好奇怪的名字喔。」
「會嗎?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名字奇怪捏。」
女孩露出一臉意外的表情。
「是喔,可是不覺得志野亞貴聽起來,有點像男生的名字嗎?而且……」
正要把異樣的感覺說出口時,
「喔──我知道了,嗯,」眼前這位志野亞貴便先露出微笑。「你應該是搞錯了吧。」
「搞錯了?」
「志野是我的姓,亞貴是名,我就叫志野亞貴。」
「喔……」
所有人露出懂了的表情點點頭。
「果然會誤會捏,因為我的名字就只有短短四個音。」(注2:志也亞貴連名帶姓寫作「SHINOAKI」,在大阪常用在男生名「信明」、「東明」。)
會馬上察覺大家覺得奇怪的點,應該也是因為至今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吧。
「那大家都是怎麼叫你的?」
奈奈子問道。
「這個咩,有人會叫我的名,不過最多人叫的應該是全名吧。不過反正機會難得,而且大家好像也都是叫名而已,那也叫我亞貴好了。」
「…………」
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三人,互相討論似地點點頭。
「叫志野亞貴就好吧?」
「志野亞貴好了。」
「叫志野亞貴比較好」
「喂,都沒有好好聽人家講什麼捏!?」
本人怎麼爭取也沒用,叫全名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
「話說我們都是映像學科也太巧了吧。」
走去大學參加新生入學說明會的途中,貫之一臉不可思議地說著。
「不過多虧這樣,我們就能互通資訊了。我想大概得要先選語學的課,然後再配合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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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第二次當大學生的我來說的話,這算是很幸運的事情。因為大家課程內容相同,能輕鬆交流上課內容與考試範圍,出席點名時還可互相掩護。
「嗯~你知道得還真清楚呢……話說回來,這裡真的是大阪嗎?還可以聽到牛的叫聲耶。」
「跟老家沒什麼不同捏~」
「說是大阪,也是在縣的邊境了,畢業自大藝的作家在散文裡也有寫到,這邊感覺真的很鄉下。」
「是喔,像什麼?」
「像是門口立了塊令人印象深刻的招牌,上面寫『小心蟲類!』」
「……我要不要回家算了。」
走在鄉間路上,奈奈子和貫之抱怨這、抱怨那地,志野亞貫則拿著狗尾草揮舞,還開心地用鼻子哼歌。
不過當然,向前走的三人也是期待著新生活吧。以前第一次參加開學典禮時的自己也是一樣。然而,現在的我所懷抱的期待更是多出好幾倍,也很緊張。不曉得會遇見什麼樣的同學,會有什麼樣的課業在等著我。
無論如何,就在一步步往前走的同時,目的地已經映入眼簾。
「啊,到了到了。」
看到建築物五分鐘後,人就已經來到大學門口。
「啊──對喔,考試的時候有看過卻不記得了」
站在門口,貫之有氣無力地說著。
「感覺爬完之後會超累的……」
奈奈子發出了有如從地獄深處傳來的聲音。
「就好像要到最終魔王前,都會遇到比較多的困難那樣捏……」
就連志野亞貫都覺得害怕。
簡稱「藝坡」的大中藝術大學名產聳立眼前,這是我第二次面對了。
手扶梯什麼的通通都沒有,爬上這條險峻坡路之後,就會抵達我們所要去的校舍了。
◇
「入座位置是按照學號順序。請對照門口發給各位的一覽表,坐在寫有你號碼的位置。」
映像學科的說明會,是在可以容納兩百人的大教室舉辦。
「我們的號碼是分散開來的。」
「好像是耶,看來沒有辦法坐在一起了。」
「呃,恭也是三十二,我是十五,志野亞貴是二十三……鹿苑寺是一〇二,離我們好遠──」
「欸,我說過要叫我的名吧!」
「你剛剛也叫了我的姓啊,一次還一次!」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別吵了……」
在門口吵架實在不好,總之先把他們安撫下來。
「呼啊~人超多的耶,這裡所有人都是同學嗎?」
沒錯,人數的確是比想像中來得多。差不多有一百三十人吧?
「反正沒時間了,就先坐到位置上吧。結束之後一起吃午餐?」
「可以啊,那就在門口集合?不曉得學生餐廳是不是已經可以去吃了。」
「應該可以吧?還有既然都來了,想好好逛一逛校園。」
「嗯,嘿咩~」
決定好等一下要做的事情之後,大夥兒便分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教室內的情況乍看之下跟一般普通大學相同。偏差值沒有特別高,但也沒有很低,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學生都懷抱著夢想和野心,回想起彼此交會著不知該看向何處的視線。
可是,就算教室本身跟分發的手冊很像,學生們卻是全然不同。
明白地說來,環顧四周的每一個人,看起來通通都是帶有一些個人特色的模樣……不知道該說是如同自己所期待,還是什麼的。總之,即便是像奈奈子他們,都還算是比較普通的型別。
「三十三……是這裡嗎?」
「啊,嗯……嗯!?」
看到走來自己身邊的男子,我不禁發出怪聲。
「哈……太帥了,終於來到藝大了!」
這身高大概有一百九吧?一身強壯肌肉,緊貼著肌肉起伏的T恤上,以毛筆字寫著「腕力」。比起藝大,這位的模樣怎麼看都比較像是體大的學生。
「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嗎?我姓橋場,橋場恭也。」
「橋場啊,我叫火川元氣郎,多多指教喔」
「……元氣郎?」
「對,就是充滿元氣的那個元氣,再加上一郎、二郎的郎,元氣郎。很好笑的名字吧?所以我絕不會憂鬱或生病的,哈哈哈!」
不是只有外貌,鹿苑寺也好、志野亞貴也好,名字深具特色的人也太多了吧?
真不愧是藝大。這就是所謂的藝大嗎?這個環境容易聚集充滿個性的人,這點是無庸置疑的吧。
「橋場你是因為想拍電影才來這裡的?」
「電影?沒有啊,並不是特別因為這樣來的。」
不過仔細想想,畢竟這裡是映像學科,一般會這樣想可以說是很自然的事情。
「這樣啊,那不然是電玩嗎?還是動畫?」
「嗯,我喜歡電玩。希望哪天可以嘗試創作RPG。」
「喔,我也喜歡電玩。像我小的時候愛快打旋風2愛得要死耶!還有超級實況野球之類的也是。」
看來很熱衷格鬥遊戲和球類遊戲,就連喜好都跟給人的印象一致。
「不過,其實我比較喜歡實際運動身體的活動。你高中的時候也有做過什麼運動嗎?」
「沒有,很少。不過我喜歡看比賽,像是棒球比賽那種的。」
「棒球啊!我也常當棒球隊的助手喔。可惜去年無法晉級甲子園……秋季大賽上,也很遺憾沒能見到傳說中的內藤勇氣!」
「內藤……喔喔,那個毛巾王子。」
「毛巾……王子……」
對方露出摸不著頭緒的表情。
……糟了!那是在二〇〇六年的夏季甲子園,因為拿毛巾擦汗才有的綽號,目前這個時間點還沒有這回事。
「啊,沒事,那是另外一位選手。內藤啊,很令人期待耶。」
「對!他一定會當職業選手的,美國大聯盟應該也進得去吧!」
「哈哈……說得也是。」
在接下來的夏季甲子園,他將和人稱阿實的北海道絕對王牌投手相互較勁,他的確會大展身手。到大學打棒球也是擔任王牌的角色,並且也會風風光光地進入職業球團……可是,另一位阿實在美國大聯盟洋基隊拿下超過十勝,相形之下內藤則是在職棒歷經一番苦戰……
「好,到時候我們在一起去看球賽吧。你應該是阪神球迷吧?還是歐力士球迷?我是福岡軟銀鷹,再過不久齊藤和巳就會變成王牌,今年很令人期待呀。」
記得齊藤和巳好像在今年嚴重受傷……
「的、的確如此。職棒每年都有吸引人的話題真不錯,像是達比修挑戰美國大聯盟,還有既是王牌投手又是四棒中心打者的二刀流……」
「二刀……流……?」
該死,這目前也還沒發生……!
「假、假如有很會投球,同時又能做好打擊的選手,那可就厲害了對吧……類似像這樣的……」
「不可能、不可能!這種像漫畫情節的事,不可能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的!」
「哈哈……說得也是。」
該怎麼說呢,想想未來還真是不得了啊。
就在我們閒聊的時候,學生們也陸續到齊了。
不曉得大家是不是因為上了藝大很興奮,總覺得氣氛相當歡樂。
接著,告知九點整的鐘聲在教室裡響起。
「接下來,大中藝術大學映像學科,二〇〇六年度迎新說明會即將開始。首先,有請學科長佐佐井老師上臺致詞。」
原本坐在一旁的矮小老人站到了講臺上。
簡介手冊上也有出現這個人,記得應該是廣告業界的大咖人物。
「歡迎各位來到映像學科。那麼,關於本學科呢……」
學科長開始娓娓介紹起大藝映像學科。
像是原本是以東藝電影公司的導演為中心所設立的學科,因此現在也主要以電影製作為教育主軸,一年級、二年級幾乎都是團體作業等等之類的說明。
反正大致上的內容都跟簡介手冊裡提到的差不多。
「電影製作啊,不曉得要做些什麼。」
身旁的火川不解地歪著頭。
我同樣也是滿滿的疑惑浮上心頭。
「那麼接下來,就請負責術科的迦納副教授來跟各位說說話。」
看來莫名年輕的套裝女老師站到了講臺上,接棒佐佐井老師。
在麥克風前站定位的瞬間,迦納老師露出微微一笑。
「恭喜各位新生來到這裡~!我是迦納,負責各位的電影製作實作課程。接下來四年還請多多指教。
迦納老師以彷彿最後還加個愛心符號般的平易近人語氣,開始了她的致詞。
(這名老師是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之甜美,就像是介紹全新動畫作品的年輕聲優一樣。
「那個,我們現在開始進行調查。可以請各位舉手作答嗎?」
突然間就作起了問卷調查。
整個空間頓時開始變得莫名自由。
「你們當中有沒有想成為電影導演的人?」
還滿多人舉手的。
「好,接下來是有沒有人想當編劇?」
這也有一定的人數。
「那動畫創作者呢?」
舉手的人數跟第一題差不多。
接著又陸陸續續提到許多職業,像是遊戲設計師或行銷企劃、CG藝術家等等。
所有人一邊低聲交談,一邊恣意說著未來的理想職業。
原來如此,對於茫然思考的未來影象,老師向我們舉出了具體例項,讓我們瞭解原來還有那樣的職業,讓大家稍微畫了一下美好的藍圖。
(啊啊,像這樣的情況,就如同我心裡所想像的藝大一樣……)
連我自己的思緒,也開始馳騁在從事製作電玩遊戲的想像裡。
「嗯──很好很好很好……」
老師微笑看著大家,卻突然間用力瞪大眼睛。
「好了,現在大家注意聽我說!!」
語調突然拉高的聲音怒吼著。
「驚!」
「咦?怎、怎麼了……?」
學生們大概是嚇到了,也發出短促的驚叫。
和樂的氣氛頓時一變,現場寂靜無聲。
猶如舔舐大家反應般地看了一會兒後,老師靜靜地從架上拿下麥克風說道:
「很好,各位都聽清楚囉?去年映像學科的畢業生有一百三十五人。」
跟今年入學的人數差不多。
「在這些畢業生當中,你們覺得有多少人,是從事他們當初入學時說想做的工作……?」
大家面面相覷。
「好,那個金髮的你說!」
「咦?咦咦?我嗎!?」
奈奈子突然被用力一指。
「大概……四十人?」
「錯────────!!答錯了!!!!」
老師略為搶快地宣佈著失敗。
「四十人啊……嗯嗯,如果有這麼多人的話就太美好了~嗯嗯。」
刻意顯露悲傷表情的同時,又頻頻地點著頭。
「正確答案是……八人。從事動畫監製有兩人,編劇兩人,三個人去了有名的電玩公司。而當上導演的就只有……一人。」
會場內一陣譁然。
這樣的數字明顯太少了。真、真的是這樣嗎?
「來說說錢的部分吧。」
老師的聲調又更低沉,表情也一口氣轉為嚴肅。
「人類會肚子餓,會想睡覺,會想去廁所。既然要維持社會生活,就還得穿衣服,為了遮風避雨也會想要有個家。」
老師將外套脫掉,掛在麥克風架上。
「食、衣、住,正因為這些都是人類所需,所以無疑都要花錢去買。但是電影、動畫和電玩遊戲……這些呢?就算沒有也不影響吧?」
她坐在通往講臺的階梯上,然後雙腿交叉。由於裙子還滿短的,儘管這種時間點不太合宜,但實在讓人不由地小鹿亂撞。
「所謂娛樂,是在許多條件都滿足了之後,才開始會有需求的。簡單來講的話,就是排在較低順位的東西。浪費時間,你們還為了做這種東西特地來讀大學,這已經超過異想天開的程度,根本是白痴啊。」
教室內出現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
「接下來,你們將用四年的時間學這些蠢事。不過就算學了,也不會特別獲得什麼執照,也不會有什麼保證。就像我剛剛說的,也沒有辦法保證就業……」
說完這些話,老師淡淡一笑。
「不過……」
「就算白痴好了,做得好終究會變成商品。如果夠獨特,那就有其價值。以那樣的東西為目標吧,反正既然要當白痴的話,那就要當沒人到得了的領域的白痴。」
「……如果可以做到那種程度,你們說不定也變成天才,畢竟事情都是一線之隔。這裡面有多少人可以變成那樣……我非常期待。」
「我就講到這裡。」
教室內仍舊是一片靜悄悄。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負責司會的男性站到講臺上,開始公式化地說明。
「接下來將針對上課方式做解說。請翻開選課單和學生手冊──」
◇
一邊聆聽接著講解的選課說明,我的腦海中一邊回想著剛才老師說的話。
(是我太天真了嗎……)
仔細想想,這個業界總之就是一道窄門。其實沒有幾個人可以聲名大噪變成名人,這件事跟電影、動畫或是電玩一點關聯都沒有。即便這一屆被捧為白金世代,卻也不是每個同年齡的人都可以大放異彩。而這一點,已經由原本在未來的我做了最好的證明,不是嗎?
就如同老師所說,娛樂如果沒有需求的話就毫無價值,人們會以衣食住為優先。
既然都來到這裡學習這些事情了,就得要學到能力,打造出比衣食住更有魅力的東西才行。
(要好好努力才……行……)
一開始就沮喪的話,什麼事情都開始不了。總之,得往前邁進才行。
說明會繼續進行下一個部分,老爺爺佐佐井學科長再次站上講臺。
「呃──接下來,我想請每個人來自我介紹。就從學號一號開始……我想想看,就說些跟映像學科有關的內容,像是講自己喜歡的電影導演好嗎?」
聽到佐佐井學科長的話,學生們騷動了起來。
(什麼,電影導演啊……)
聽他這樣說,我實在很傷腦筋。
電影本身我是會看,畢竟也多少跟工作有關。
但是對於導演的名字,老實說並沒有記得幾個。
「好的,那就麻煩學號一號的赤城同學先來。」
就在我陷入焦慮的時候,自我介紹開始了。
「我是一號,赤城裕太。欣賞的導演是馬丁史柯西斯。」
「啊,我也喜歡這導演」、「史柯西斯喔,感覺聊得來」,同學間發出這樣的應和。
(誰啊……)
然而,我已經滿腦子問號。
「我是二號,井川早苗。很喜歡小津安二郎導演的作品。」
「五號宇田浩一郎。導演的話……山姆畢京柏和柯恩兄弟。」
「九號,小野隆。我相當推崇木下惠介導演的作品。」
(呃?這些到底是誰……不管是日本人或外國人我沒一個認識的。)
我深切地後悔著,開學前至少也該要要查查維基百科,看一下電影導演的名字的。呃……對,這時代查維基百科應該算是滿普遍的事情了。
就在我搜尋記憶,看看有沒有記得什麼人的名字時,
「十號,河瀨川英子。」
一道俐落的好聽聲音,從我眼前的位置響起。
我不禁抬起頭。
姓河瀨川的女孩子,是有著一頭長卷發的美女。姣好的五官配上冷淡……應該說是銳利的視線。
不過,她介紹完自己的名字之後就沒講話了。
(奇怪?難道這孩子也不太知道電影導演嗎?)
雖然這樣講很沒出息,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多了些同伴了。
但沒想到──
「我喜歡的導演……因為太多了,沒辦法只舉出一、兩位。」
她先做了這樣的開場白。
「如果是以前的日本電影,我很崇拜岡本喜八導演充滿節奏感的呈現,八零年代以後的話,石井聰亙導演的疾速賓士感也讓我相當感動。但如果要說到近代,我覺得還是內田賢治導演那經過精密計算的作品最棒了。至於西方電影……」
接著開始講我依然沒聽過的導演,還列舉出他們的特色。
「好了,我已經知道你很清楚,到這邊就可以了。不然其他人會很可憐喔?」
迦納老師插話進來打斷。
「……好的,不好意思。」
感覺好像還聽到微微咂嘴的聲音,不過河瀨川仍是就此打住。
(……所以她剛剛一時的沉默是因為這樣啊!)
覺得自己因為抱著壞心眼的期待,所以被狠狠地擺了一道。
「哇,那個人懂很多耶。」
隔壁的元氣郎也打從心底佩服。
另外還有好幾道尊敬的目光,從其他位置朝她投射過來。
「十五號,小暮奈奈子……導演的話,喜歡宮崎駿導演,就這樣!」
(啊,可惡!被說走了!)
剩下沒幾個的名單裡,動畫巨擘就這樣被奈奈子搶先說走了。
(算了,沒關係,既然這樣就說押井守……)
我虔誠祈禱著,希望不要失去另一位庫存名單。
「我是二十三號,志野亞貴~」
莫名柔軟的聲音迴盪場內。
「導演、導演,我想──呃──」
志野亞貴左右歪著頭,臉上明顯寫著「沒有」的表情。
(啊,這傢伙應該真的就是不知道。)
跟剛剛河瀨川那種「準備」式的沉默不同,她真的就是一副不知道的模樣。
(志野亞貴,你就不要再掙扎了,老實說「不知道」吧……)
「那個──我喜歡王貞治總教練,軟銀鷹的那個。」(注3:由於導演和總教練在日文中都寫作「監督� ��,志野亞貴誤以為兩者是一樣的。)
志野亞貴一說完,在場所有學生全都假裝滑了一跤。仔細一看,就連老師當中也有幾個人歪了一下。如此配合的反應,讓人有種果然身處關西的感覺。
「奇怪?這兩個是不一樣的嗎?」
志野亞貴一邊納悶著一邊坐下。
在瞬間的靜默之後,下一位學生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繼續做自我介紹,回到原本的流程。
然而,會場內剛剛都還充滿對河瀨川的尊敬,卻在志野亞貴的發言之後倏然一變,轉為「來了個不得了的人」如此的好奇心。
「……那個人是怎麼回事,明明是來讀映像學科的。真誇張……」
坐在前面的河瀨川英子碎碎念著。
看來這一屆,會是相當混沌雜亂的聚合體了。
◇
「好了,那就來慶祝我們同居生活開始……」
奈奈子高高舉起裝有可樂的杯子
「乾杯!」
「乾杯──」
「乾杯!」
「噢!」
其他三人也同樣跟著舉杯。
在新生活說明會結束後,大夥兒想說機會難得就乾脆一起喝一杯。
「大學生乾杯的話,不是應該要解除禁酒令嗎?」
貫之一邊搖著裝了汽水的杯子,一邊看向奈奈子。
「你這個未成年在說什麼,至少在這個家裡,大家未滿二十歲之前都不能碰酒!」
「要是在mixi上引來網友批評,那是很可怕的!」
奈奈子與志野亞貴看著彼此點點頭。奈奈子明明外表看起來是那副模樣,可是個性卻意外地一板一眼,是個好孩子呢。
「還真古板,算了,反正我也不能喝酒,喝什麼我都沒差就是了。」
貫之無所謂似地仰頭喝下汽水。
「恭也,你幹麼表情這麼嚴肅啊?」
「啊,沒有啦……」
我表情看起來有那麼凝重嗎?
「只是在想說,今天說明會講的事情還滿嚴厲的。」
再加上本來處於正興奮的落差感,還有老師的表現也令人感到震撼,整場內容紮紮實實地刻畫在心上。
想必就連貫之或是其他人,無疑也都多少受到了衝擊吧。
「是啊,當下的確想說怎麼突然就發狠了起來。」
貫之一邊喀嚓喀嚓地咬碎柿之種花生米果吃著,一邊說道:
「你接下來還有四年的大學生活要過,目前先當個輕鬆的大學生也沒關係吧?好不容易才獲得暫緩出社會的時間。」
「這樣說也是沒錯……」
是啊,之前念私大的時候,前兩年也是玩得很盡興,就算換成是藝大,應該也沒有多大的不同才對。
「謝啦,感覺心情比較輕鬆了。」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題?」
貫之將嘴巴湊近我的耳邊問道:
「你要哪一邊?」
「什麼哪一邊?」
「我意思是志野亞貴跟奈奈子,你想要哪一個啦。」
貫之突然開啟出乎意料的話題。
「嗚啊!?」
「總之呢,看今天早上的情況,我想你應該是選志野亞貴,不過既然你說那是誤會,那麼奈奈子也有可能是你的菜。這件事,我想先弄清楚。」
「…………」
我看著坐在前面的兩人。
「志野亞貴啊,你犯那是什麼錯誤,老師是在問喜歡的導演,你怎麼會回答王貞治呢?真不敢相信。」
「我就對導演什麼的沒興趣咩,所以根本不曉得──奈奈子你知道喔?」
「唔……不,並沒有,我也完全不認識……就是這樣。」
兩個女孩子融洽地邊笑邊說。
再次細看,兩人都非常可愛。目前也沒有特別覺得個性上有哪裡不好。
(啊,對喔。原來是這樣,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先前在大學時,我跟戀愛沾不上邊。後來也都沒機會交到女朋友,後來也就不再想了。就算眼前有可愛的女孩子,也絲毫沒有會跟自己有所關聯的真實感。
「怎麼了?你們幹麼不說話地看著我們?」
「沒、沒事。」
我慌忙別開視線。
「怎麼樣?就你的感覺來說,你喜歡哪一個?」
「今天才見到面,想回答也沒辦法啦。」
……話雖如此。
畢竟是才剛做自我介紹的人,要問我喜歡哪一型,老實說還真講不出來。而且,其實根本是二十八歲的大叔跟十八歲的女孩子啊。
「什麼啊,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已經確定目標了。」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貫之很乾脆地就結束了話題
「不然,貫之對哪個有意思?」
「我?沒有,沒特別對誰有意思。」
縱然想要用同樣問題回敬對方,卻僅得到只能說掃興的冷淡回答。
「原因跟我一樣嗎?」
「嗯……怎麼說,還不太瞭解她們這點當然也是有,但最主要是因為我對戀愛沒有興趣。」
「嗯?」
大學一年級說這種話,未免也乾枯過頭了吧?
「你為什麼……」
不曉得貫之是不是因為已經達成目的了,只見他若無其事地開啟眼前的袋裝餅乾,猛地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像是要打斷我的問話似地。
「總之,這樣一來我就知道不用特別小心,這樣放心多了。」
(大概遭遇過什麼事情,畢竟貫之人又長得帥。)
可能是不想被問到這種事,那我還是別多管。
「啊──!貫之幹麼想吃掉我的花生米果咧!」
「什麼?這是志野亞貴你的嗎?誰說的啊!」
「我說你啊,小包裝都是一人分配一袋,這是常識不用說也知道吧!恭也你也曉得吧?」
「咦?啊,嗯,我剛有想說是不是這樣。」
「恭也你這混蛋!背叛個屁啊!這時候就應該站在男生這邊啊!」
就算意識到對方是女生,也絲毫不手軟,儘管這份囂鬧不到一分鐘。然而遭受池魚之殃的同時,我沉浸在些許的感慨之中。
啊啊,當大學生真好……
◇
共享住宅的生活就這樣揭開序幕。
首先是瞭解所有人的意願,決定好打掃和煮飯的值日生……進行到這裡之前都沒什麼特別的問題。
「啊──!!」
開始生活的第三天。
第一條麻煩的導火線,由志野亞貴點燃。
「怎麼了?志野亞貴,叫這麼大聲?」
仔細一看,志野亞貴淚眼汪汪地癱坐在煮飯的地方,一個寫有「志野亞貴專用」的紙箱前。
「我、我的『金賀呷』……被吃掉囉啦……」
「『金賀呷』是什麼?」
接著聽到後面傳來一道愉快的聲音,回答了我的問題。
「那個啊,就是只有北九州才有賣,很有名的超好吃豚骨湯頭泡麵……咳噗!」
就連表情也異常地滿足。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原因隨即揭曉。
「貫之,你擅自吃了我的『金賀呷』對唄!」
「因為我沒有東西可以吃啊,而且我也另外放了『揪愛呷』進去不是嗎?」
「那個是醬油口味滴啊,根本不一樣咩!」
「又沒關係!那也是巴魯斯食品的傑作耶!」
「有關係!貫之你根本不知道,『金賀呷』對九州人來說有多重要捏!」
看來是貫之隨便吃掉了志野亞貴從老家帶來的食物,而且還是很寶貝的東西。
「還給我!」
「哪有可能啊!」
就算繼續爭吵下去,感覺也沒有解決的可能。畢竟又不可能從嘴裡再吐出來,然後這地區又沒有在賣的話……
大概過了一個禮拜左右,每個人拿手的事情也大致定下來了……應該是說,開始清楚知道其他三人的家事能力有多低劣。
到頭來,像煮飯和打掃之類的我都全扛,貫之則是負責勞力活和丟垃圾,奈奈子則跟我輪值煮飯(她煮的飯勉強還能吃),而志野亞貴的話……因為沒有特別擅長的專案,所以就當大家的幫手。
接著這天,猜拳輸了的兩名男性,在大家一起吃完晚餐後負責收拾。
「貫之,你對猜拳很不在行耶。」
「你少在那邊,自己也輸了還敢說?」
我在三次決勝負的猜拳中,漂亮地以直落三慘敗,所以跟貫之在這邊爭也沒用。
「這個是志野亞貴的吧?」
擦著桌子的貫之,拿起遺留在桌上的橘色小袋子。
「啊,我想應該是,記得好像有看過。」
我一回答,只見貫之把小袋子輕輕地拋了過來。
「反正你們都住二樓,你拿去給她吧。」
「啊,嗯。」
樓梯爬到一半,我回想起貫之在入住那天晚上所說的話。
「不過,志野亞貴還滿可愛的啊。」
不是只有長相和個性,還有像是明明來唸映像學科,卻不太知道映像方面的事情,或者是幾乎可說是生活白痴,以及有點異於常人等等……甚至莫名脫線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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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子當然也是個好女孩,但是當她男朋友應該很辛苦吧,因為一下子就會捱揍。
如果是志野亞貴的話,會讓人湧上保護欲。看她那個樣子,會不禁把她當作是需要保護的物件。不過基本上,她本來就是小我十歲的女孩子。
更遑論這座大學裡還有像那種嚴厲的女老師存在,就像是玩生存遊戲的地方。
「喂,志野亞貴你在裡面嗎?」
敲了敲門,卻沒有得到回應。
不過豎耳仔細聽的話,隱約可以聽到房間內傳來一些聲音。
「人在房間裡嗎……?」
可能是戴著耳罩式耳機或入耳式耳機在聽音樂吧。
我靜靜地打開門,走入房間裡。
「志野亞貴,你忘了這──」
活在世上,很少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就如同字面所述,因為沒有那麼多事物會讓人瞠目結舌。
遇上這類的事物,大概會說嚇一跳或者發出嗚哇這樣的叫聲,也可能是好厲害、太帥了等等的讚歎詞,基本上都是適用的。
所以,我等一下會客觀地「描述」,那當下讓我說不出話來的事情。
「志野……亞貴……?」
成山的大本書籍佔滿房間,油畫水彩皆有的畫布和圖畫紙、素描本形成了一座森林。畫具堆成一片幾乎連站的地方都沒有的草原。裡頭全被跟「繪畫」有關的所有東西佔據了。
房間裡,只有繪圖板的筆尖發出的沙沙聲迴盪著。持筆者渾身散發著熱氣。繪圖筆敲得用力、敲得沉重。原本嬌小的持筆者,背後明顯飄出異樣的氣息。
電燈沒有開,但房間裡是有照明的。那是來自電腦屏幕的光。二十吋的液晶屏幕上有一幅畫作正在進行,色彩如跳動般飛舞著。
那是一張關於少女的影象。
在整片的向日葵田中,有一名微笑的少女。
少女帶著略顯苦惱的表情,以雙手按住快被風吹走的草帽。連身洋裝的裙卆稍稍飛起,沒曬到太陽的大腿顯得白皙,美得彷彿發光似地──就是這樣的一幅畫。
我靜靜地把小袋子放下後,不出一點聲音地關上門,離開到房間外。
帶著踉蹌的腳步,開啟自己近在眼前的房門,癱倒似地跌進到裡頭。
我躺在昨天鋪了之後就沒收的棉被上。
「哈哈……哈哈!」
笑聲自然地從喉嚨溢位。
不管是她有在畫畫這件事,或是傾注了多少的心力,我通通都不知道。唯獨親眼看見那驚人的態勢,讓我嚇一跳是真的。被那無法想像是跟我同年齡的氣勢所震撼,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可是讓我為之語塞的理由,卻有另一個更主要的原因。
「太酷了……竟然就在我身邊……」
橋場恭也有一本比任何東西都寶貝的畫冊。
那本名為〈向陽花〉的畫冊,收錄了該位畫家一路以來的許多插畫作品。而該畫冊的封面,則是十年前的學生時代畫的作品。應該不可能看錯,就是幾分鐘前自己才剛在電腦屏幕上看到的,站在向日葵花田中的少女那幅。
一直以來,自己不是都惦記著讀同一間大學這件事嗎?那麼即使就出現在身邊了,應該絲毫不意外才對。儘管如此還是會覺得對方是離自己相當遙遠的存在。
但是,朝思暮想的人似乎就在比我想像還要近,幾乎可以聽見呼吸聲的地方了。
──秋島志野(Akishima Shino)。
我直到現在才察覺,那個名字就是改自志野亞貴這個本名而來的。
共享住宅的生活終於逐漸穩定下來,大家也開始上課,就在生活週期規律起來的兩個禮拜後。
上學愉快,同居生活也很熱鬧,雖然沒有什麼不滿,但唯獨有件事情怎麼樣都想找方法解決。
那就是錢不夠用。
雖然出社會十年仍稱不上富裕,但還是跟作為學生的現在不同等級。雖然老家會給生活費,可是光靠這筆錢並無法自由自在地過,所以我決定要去打工。
話是這麼說,但我不想做太困難的工作。打定主意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後聯絡對方,然後就帶著履歷前往──
「歡迎光臨──!」
縱然已經是深夜時分,仍對上門的我微笑打招呼的這名店員,那張臉孔我非常熟悉。
「呃!你、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營業用微笑頓時變成錯愕的表情。
「奈奈子才為什麼穿著制服……?」
這間連鎖超商朵森,店鋪大多是在西日本。
大藝周邊也開了不少間,不少學生要打工也會選擇去朵森應徵。
「哈哈……沒想到房子已經租一起,就連打工也一起……」
奈奈子莫名有感觸地喃喃自語著。
「咦?所以奈奈子你也是在這裡工作?」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啊,到今天剛好做一個禮拜了吧。」
其實也才剛搬來沒多久,應該說手腳還挺快的嘛,真的是很有行動力的傢伙……
「……雖然現在說這個不適合,但你聽我說。」
「什、什麼事?」
「這裡的老闆叫前田五十一。你打過電話應該知道。」
「應該知道,就是那位老爺爺吧。」
「對,他今年七十八歲。說是因為父親生他的時候已經五十一歲,所以就取名為五十一。」
「這樣啊……」
「這種事無關緊要啦!」
奈奈子自己說的話自己吐槽。
「本來今天排我和老闆兩個人上班,但是就像你看到的,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忙。」
「該不會是……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之類的原因?」
在我話還沒說完前,奈奈子就用力地拍我的肩膀說道:
「既然你的觀察能力這麼好,來穿上休息室裡的制服,再過來這邊找我!完畢!」
「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拉我衣服,奈奈子!」
我就這樣被強行帶到員工休息室了。
◇
不同於日光燈照得明亮的店面,休息室有些昏暗、寂靜。隨意找了張摺疊椅坐下,就見奈奈子從後頭走出,手突然伸了過來。
「來,給你,店長給的。」
「啊,謝謝……」
拉開遞過來的罐裝咖啡拉環,稍微喝了一口。
在因四處奔波而疲憊的身體中,甜甜的滋味漾了開來。
「老闆還好嗎?」
「應該還好。都有支援來了,我想沒問題吧。總之我叫他先休息三十分鍾。」
結果後來,變成只有我跟奈奈子兩個人處理深夜的店務。
儘管是客人比較少的分店,但一進來就馬上被交付陌生的工作,身體還是挺有負擔的。
幸好店長回到工作崗位,一名叫櫻井的資深店員也趕緊前來,我們終於得以休息。
「啊──不過真是幫了大忙,謝謝啊。」
「不,別這麼說。雖然有點辛苦,但也因此能記住工作內容。」
在之前的學生時代,說打工也只是去小鋼珠店,這次來超商可算是真正的初體驗。
畢竟也還不可能站櫃檯收銀,所以就都讓我負責商品的陳列。
「奈奈子,你以前有在超商打工過?」
工作的時候,奈奈子展現出靈巧的機動性,讓人想不到她才來一個禮拜。
「嗯,在老家有做過兩年左右。因為我讀的高中是可以打工的。」
「難怪。」
如果是有經驗的人,反應會這麼俐落也是可以理解的。
「呼~話是這麼說,但一直站著也是很累的。」
奈奈子也坐了下來。
「恭也?你從剛剛就一直看著我……怎麼了?」
「不,沒什麼。話、話說回來,志野亞貴跟貫之不用打工啊。」
我趕緊換個話題。
沒錯,都沒有聽那兩個人提過這種事。不過看起來,也不像是有很多生活費的感覺。
「貫之的話我不清楚,應該多少有在打工吧?」
「奈奈子也不清楚啊……」
已經跟我們住了一陣子了,但貫之的作息時間總跟我們對不太上。
最多也只能偶爾跟我們吃晚餐,算是四人當中來歷最不明的人。
「志野亞貴好像有申請獎學金喔,而且她有說自己不太適合打工。」
「也是,感覺不太適合。」
無法想像志野亞貴帶著那樣的氣息俐落工作。
不過有申請獎學金啊……十年後會有遲繳還款的問題,但似乎就現在來說還不是什麼話題。
「說到這個,志野亞貴老是窩在房間裡對吧,到底在做什麼啊。」
「咦?」
「沒有在打工,學校沒課就馬上回來,你不會很想知道她平常到底在幹麼嗎?」
「啊……」
「恭也,你知道些什麼嗎?」
「呃,就是……」
想要說明,卻又打住念頭。
那天晚上,我所看見的光景。
秋島志野──不,志野亞貴畫畫的模樣。
自己震懾於那副鬼氣逼人的模樣及畫作內容的事情,再次浮現腦海。
「不,我也不太知道。不過你想想看,她應該是有一、兩個興趣吧?」
「嗯──對啊,應該是吧。突然開始獨自在外生活,而且她又是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希望不要覺得孤單才好……我只是這麼想而已。」
我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志野亞貴畫畫的事情。她本人好像也沒有對誰說,而且感覺好像也不是可以隨意說出口的事情。
奈奈子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不過她真的是貼心的孩子,深思熟慮的性格跟那外表背道而馳。
話說回來,為什麼奈奈子會來讀大藝呢?
她應該也是抱著什麼想法才來的才對,但是都還沒聽她說過。
「啊,果然。是不是沒有補飲料?」
「對,我現在就去補。」
「喔?那你再告訴我少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