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碧?”
楚雲聲還未辨認出那莽撞衝出身影, 耳畔卻已傳來了鬱鏡之訝異聲音。
說起來,楚雲聲來到這個世界至今,除照片外, 真正見到原劇情角們,竟只有白楚和杜七兩人, 多算一個話, 便是眼高瀾。而這位穿書角李凌碧, 他還是一次親眼見到。
只是比起原劇情對李凌碧驕橫美豔、意氣風發描述,眼下李凌碧卻好像要憔悴許多, 身形也顯出佝僂嶙峋之感,膚色蠟黃枯敗。
若單單只是辦廠不順,絕不會成這種情態。
楚雲聲目光微凝。
“白楚離鳳湘班時, 便和李凌碧斷了往來。路允去套話後,除一些簡單觀察外, 我也沒再派人嚴密監視,不成想, 這李凌碧竟成這副模樣。”鬱鏡之低聲。
楚雲聲已經得出了判斷,:“沾了大煙。”
鬱鏡之眼珠微動,看向楚雲聲, 但神色間卻並沒有顯出麼驚訝來。
他雖不是醫生, 但見大煙鬼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在看到李凌碧情態時,心便有了懷疑。更何況, 他雖只是在調查宣家時遠遠看一兩眼,但還是清楚李凌碧正常時候是何種模樣。
鬱鏡之想了想,:“亞當斯死後,宣家沒落, 宣清河不知所蹤,疑似被人殺了。在宣清河失蹤後三天,他同窗顧齊書去宣家要來了李凌碧。顧齊書是顧峰兒子,應該還沒這麼蠢,要用大煙控制李凌碧。”
宣清河可能死了?
楚雲聲微微皺眉,卻也不太意外,甚至他和鬱鏡之這番話裡言外之意猜測相同,懷疑是顧齊書發現了李凌碧不對勁,殺了宣清河,將人奪取。
在原劇情,李凌碧認識顧齊書,便是因顧齊書是宣清河同窗,常有往來。
而顧齊書之所以不像原劇情一樣選擇和宣清河共同擁有李凌碧,原因也很簡單。
原劇情四人共享,是建立在一定時間和感情基礎上,而且最重要是 ,那時候李凌碧早已展現出了自己與眾不同,四人利益都與他緊緊捆綁,彼忌憚、掣肘。
沒有了太多太多提條件和共同利益,自然也就談不上他。
而現在,李凌碧出現在這裡,究竟是巧合,還是他?
楚雲聲心暗歎,繼續看著茶樓下街。
而就在楚雲聲兩人短暫交談這空當裡,高瀾已經勒馬停下,避了慌不擇路撞來李凌碧。
高瀾隊伍進本就不快,並非是在縱馬狂奔,所以想停便也能立時就停得穩穩當當,這也是楚雲聲及周遭人都沒有想要出手去攔李凌碧,將人救下原因。
只是哪怕高瀾馬蹄連碰都沒碰到李凌碧,這位裹著一身亮紅色綢緞長衫少年依然弱不禁風般,一個趔趄摔倒在了馬。
“警戒!”
“保護大帥!”
對於這突然撞來不速之客,進隊伍立刻警惕起來,齊齊拔槍。
有衛兵衝來,二話不說就將李凌碧按住。
高瀾迅速勒馬後退,冷冷盯著李凌碧,居高臨下:“你是麼人?”
抓心撓肺癢意與慾望剛剛退去一些,李凌碧腦子尚還恍惚,根本來不及反應麼,便被一把抓起,死死按著,力大得令他低叫起來。
“嘶——疼!”
他晃著身子掙扎,卻被更緊地壓住:“好疼……放,放我……”
一個按著他衛兵用槍托敲了下李凌碧腦袋:“實點!我們大帥問你話呢!”
“大、大帥?”
李凌碧搖了搖頭,面色茫然地抬起頭。
漸漸清晰視野內,十幾杆黑洞洞槍口指來,一名挺拔冷峻軍裝男子坐在高頭大馬上,正陰沉懷疑地看著自己。
濃重硝煙味從一支支槍口間散發出來,李凌碧怔了怔,用力眨了眨眼,終於確定這並不是幻覺。
霎時,他混沌腦海變得冷靜清醒起來:“大帥……您是贛北省高瀾高大帥嗎?”
高瀾微微皺眉:“你認識我?是誰派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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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忽略這些幾乎要戳在自己腦門上槍支,李凌碧直直盯著高瀾,一副誠懇之色,:“我不是誰派來,我背後也沒有任何勢力,這一點高大帥儘管放心。我之所以出現在這兒,是了請高大帥救我,而作報酬,我也將會傾力助您,拿下海城。”
說著,李凌碧微微抬起臉,滿是疲憊倦色眼眸亮起,流露出超然自信光芒。
“你……助我拿下海城?”
高瀾一愣,簡直要笑出聲來。
不說別,單看這少年年紀,和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在無數街邊人注視之說出奪取海城這件事愚蠢舉動,高瀾就壓根兒不會相信這番話。
同時,他也散去了幾懷疑。
恐怕不會有哪方勢力選擇這樣愚蠢探子或殺手,這應當只是一個大煙吸多了,把腦子都給吸壞了富家公子哥兒。
李凌碧看出了高瀾毫不掩飾好笑和不在意,這並不令他意外。他知單憑三言兩語絕不能獲取高瀾信任,所以他早有準備。
“大帥來海城,可曾聽退熱丸、止血散,以及那些在高官之間傳言 抗生素?”李凌碧壓低聲音。
高瀾到了嘴邊一句拖下去硬生生止住了。
他倏地看向李凌碧。
退熱丸之流,平常海城百姓都知曉,算不得麼辛秘,但抗生素這個相當新鮮名詞,就連他都是費了大力氣才從洋人口探知出,普通人絕難清楚這些。
而眼下,這個人竟能說出,且一副極熟悉模樣。
駿馬不安地原地踏起了蹄子。
見高瀾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不說話,李凌碧又:“只要大帥相信我,抗生素只是一個起點。便是目那些洋人都發明不出新式武器,炮火彈藥,機械器物,也都是唾手可得。”
高瀾眼神閃了閃。
便是北平那些留洋歸來大師,可也不敢說出這話,這少年有麼底氣放言?是真不同尋常,還是大煙抽多了,實在不清醒?
“你叫麼名字?”
沉默片刻,高瀾問。
李凌碧笑了笑,知高瀾雖仍不相信他話,但卻已經對他產生了興趣和更大懷疑。
在這種情況下,高瀾只要不傻,那就必會將他留下,而只要留下,以他腦子裡東西,他早晚都能證明自己價值。
“我叫李凌……”
“凌碧!”
李凌碧話未出口,就被一聲急切呼喊打斷。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名穿長袍、戴眼鏡雅青年拎著一個小書箱從一輛在街邊停下黃包車上下來,匆匆趕向這邊,見到李凌碧被壓制情景,面上擔憂焦急之色更甚。
到了近,青年不衛兵阻攔,便也沒有靠近,極有寸地停在幾步外,口:“可是高瀾高先生?在下顧齊書,家父顧峰。”
一聽顧峰二字,高瀾便神色微變。
他也不再高高在上般坐在馬背上了,當即就翻身下馬,走向顧齊書,展顏笑:“原來是顧先生愛子,齊書先生。高某常愛讀《新報》,對齊書先生當真是久仰了。”
兩人握了握手,顧齊書也露出微笑:“顧某對高先生也是聞名已久,恨不能相見結交。聽聞高先生今日入城,便想著來一睹風采,卻不料見到一位熟人。”
說到,顧齊書話音頓了頓,看了疑惑地望著他李凌碧一眼。
高瀾意會,指了指李凌碧:“這位,莫非就是齊書先生熟人?”
顧齊書無奈地笑了下,點頭:“正是。”
“不瞞高先生,我這位熟人名叫李凌碧,曾是戲班徒,後被宣家宣清河看,收入了府。我與清河是留日時同窗,常去他家,便也與凌碧私交甚篤。兩日宣家出了變故,清河便將凌碧送到了我住處,託我照看些時日。”
“可我卻沒料到,凌碧竟不知何時揹著我與清河偷偷抽上了鴉片。”
“這鴉片可不是麼好東西。事被我發覺,便想著幫他戒一戒。但不成想,我今日剛一回府,就見府下人齊齊追了出去,卻是一眼未顧到,讓凌碧又犯起煙癮,掙脫捆綁,跑了出來。”
“凌碧煙癮極重,已不大清醒,若有衝撞冒犯了高先生地方,還望高先生海涵。”
高瀾心思重,多疑,可不會聽信顧齊書一面之詞。
但一個滿嘴胡言亂語大煙鬼,和一個言辭妥帖高官之子,只要是一個眼睛沒瞎腦子正常人,那都自然是有偏向。
“齊書先生言重了。”
高瀾擺手笑:“一點小事,不算麼。只是剛才你這熟人口提到了抗生素……”
聲音漸低,高瀾說出最後三個字時,微微抬眼,不著痕跡地留意著顧齊書神色。
“抗生素?”
顧齊書一怔,皺起眉,低聲:“這樣東西在海城攪起了一些風雨,想必高先生都知。它屬於海城那位鬱先生,方既明方先生曾帶著它去拜訪一些洋人,試圖改變歐洲那場會議結果。”
“但終究徒勞無功。”
“反而將這藥物洩露,引起各方覬覦。若非鬱鏡之勢大,又事謹慎,只怕海城早已非今日局面。”
沒有從顧齊書表情發現麼,高瀾便也不想再多聽這些早已得知情報,便打斷:“這些事高某自然已經知。但與高某不同,齊書先生身處海城,便是那鬱鏡之瞞得再緊,應當也能有些訊息,知曉研製出這種奇藥是何許人也吧?”
察覺到了高瀾語氣幾咄咄逼人,顧齊書眸光沉了沉,面上卻嘆了口氣,笑:“高先生當真是高看我了。便是家父有些能耐,顧某如今也只是一名師,能有麼訊息?”
“不,有關這研製出抗生素人,我倒確實有幾耳聞。”
“據說,些日子德意志剿滅東洋情報網,及亞當斯先生之死,都與人有關,便是清河所在宣家生變,也是人下命令。有英吉利方面訊息說,那極可能是鬱鏡之身邊一名醫生。”
高瀾細聽著這番話,眉心微皺:“醫生?”
顧齊書頷首:“具體身份卻無人透露,只有英吉利皮特先生曾說,這名醫生是在留洋時偷竊了一名英國大教授研究成果,才得以研製出這種藥物,但皮特先生卻並未向鬱鏡之要人,想必都自有謀算。如今高先生來到海城,牽一髮而動全身,卻要多加小心才是。”
得到了一些意外情報,高瀾心情便也好轉許多,聞言笑:“多謝齊書先生關心,高某自會小心。”
他相信顧齊書這份情報,也清楚顧齊書沒有騙他必要,畢竟他已經來到海城,只要用心調查一番,自然能得到這些訊息。
而顧齊書既然付出了他想要東西,那他當然也不會吝嗇。
“齊書先生既是來領這少年回去,那高某便也不好再留。”
高瀾做出了選擇。
李凌碧空口白牙胡言亂語,和顧齊書給出實打實情報,兩相一對比,者便更像是白日夢與失心瘋了。
而且,那抗生素既然是鬱鏡之手底下研製出,又怎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一個大煙鬼知曉?
高瀾想到方才自己面對李凌碧海口時產生幾興趣和動搖,以及若隱若現期望信任,簡直懷疑自己也抽了大煙,都不清醒了。
想到這裡,高瀾回頭下令:“你們幾個,幫齊書先生把人送回去!”
“多謝高先生。”
顧齊書知李凌碧必然說了麼,讓高瀾還心存疑慮,所以才派人相送。
他沒有拒絕,也是同樣知,李凌碧便是說,也不可能說出太多,而且,若非真見或是與李凌碧有長久接觸人,就算說了,也很難去相信。
而這時,被押起來李凌碧見狀,也終於知了兩人相談結果,立刻便奮力掙扎起來。
“大帥!大帥!不要相信顧齊書鬼話,我和他沒有關係,是他綁架了我,把我從宣家綁出來!我不是自己想吸大煙,是他了控制我,得到我腦袋裡知識,逼我吸!你救救我,大帥!只要你救我,我把所有知識都給你!”
眼見勢不妙,李凌碧牙一咬,大聲喊了起來。
高瀾看了顧齊書一眼,見他除難堪無奈外並無他情緒,便擺了擺手:“堵上嘴。”
李凌碧瞪大眼睛,終於有些慌了。
他有很多逃走機會,之所以到現在,就是了高瀾。他偷聽到了高瀾今日進城訊息,知只有高瀾這樣大人物才能真正救出他。可現在高瀾竟然不相信他話。
“大帥!我真知很多東西!我可以告訴你抗生素怎麼研製,那些洋人大炮怎麼造,我還知外面那些勢力,知未來走向,我是從百年後來人,我——唔、唔唔!”
帶著酸臭味布團強硬地塞進了嘴裡,將所有話音截斷。
李凌碧見到高瀾時胸有成竹剎那全都破碎了,他慌亂恐懼地用力掙扎著,吐著嘴裡布團,但卻只被死死按住。
他想要大喊,想要乾脆不管不顧地說出那些東西制作方法,博取最後一絲信任和生機。
但他喊不出,說不出,甚至他被大煙侵蝕腦子又始混亂起來,竟半點也想不起那些平時都極清晰各類物品制作方法。
看著李凌碧幾近癲狂模樣,高瀾心最後一絲疑慮也去了。
他憐憫鄙夷地瞥了一眼李凌碧,:“可能是癮犯了。聽說海城和那些退熱丸一,還出了些戒大煙藥?我軍有人用,倒是不錯,齊書先生不妨試試。”
聞言,李凌碧昂起頭,想要解釋,想要說話,但當他聽到不遠處那些圍觀人話語時,卻瞬間僵住了——
“這瘋得可太厲害了,作孽呀,得是抽了多少大煙,鬧成這樣!”
“看著還是個富人家少爺呢,硬是抽大煙抽瘋了,嘖嘖……”
“哎,聽見沒?剛才這瘋子還喊,說他從一百年後來呢,還真是瘋了,麼胡話都說……”
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一般,李凌碧雙目黯然,委頓垂頭。
這時,顧齊書府上下人們也都追到了這裡。
兩人結束寒暄,顧齊書便也不再多留,帶著下人與被衛兵押著李凌碧轉身離去了。
“真是場鬧劇。”
盯著顧齊書一人漸漸遠背影,高瀾眯起眼,冷笑了聲,不再把這了一個戲子而大動干戈顧家獨子放在眼。
他點了根雪茄,深吸一口,便要回身上馬,繼續進。
只是這回身步子剛邁出去,他便聽見了一些奇怪聲響,下意識抬頭,就見整條街上所有店鋪二樓三樓窗子全部打,一個個槍口出現,密密麻麻,殺機四溢。
但有一個視窗例外。
廣來茶樓二樓雅間,鬱鏡之側目望向窗外,唇邊含著一絲淡笑,朗聲:“高瀾,上樓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