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夏九一臉的好奇，
“借條是什麼情況下保留在債主手裡的？”夏明朗如是問道。
夏九不確定的回答了一句：“……還在欠債的時候？”
欠債的時候，借條自然在債主手裡，夏九認為自己說了一句廢話，所以回答的時候極為心虛。
“你說對了，確實如此。”
沒想到，夏明朗竟然稱讚了他一句，沒等他開始興奮，夏明朗繼續說道，“所以，我們看在眼裡的，是那個薛家老爺還沒開始收賬的一些借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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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開始收賬了，借條就會出現在那些打手手上，不會出現在這裡，如果已經收了債了，借條自然就更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因此，欠了薛家高利貸的那些百姓的數量，遠遠比這些我們看到並記錄的數量，更多很多。”
說著，夏明朗就這麼躺回了床上，眼裡有些憂鬱。
夏九明顯感受到夏明朗心情不好，有些擔心的關心道：“明朗，你沒事吧。”
“沒事，”夏明朗感受到小夥伴的關心，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就是有些洩氣。”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喪氣，
夏九不明白夏明朗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明朗這麼聰明，又有什麼可以讓他洩氣的呢？”夏九心裡有些不解的想著。
他們兩個，都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而已。
在這個信息化極度不發達的時代裡，兩個十幾歲的少年，能知道什麼呢？
夏明朗雖然有前世的經歷，但那個也是和平的年代、法治的社會。他根本沒有過這麼直面封建社會殘忍一面的經驗和心理準備。
他可能都沒有真正意識到，
他現在已經不再生活在文明社會了。
不是那個死了一兩個人就是大新聞的上輩子。
而是生存在隨便一個災難就能死了幾千人還算是小事的古代社會。
也可能，在現在這一刻，面對一個邊陲之地的小地主老爺，夏明朗真正看到了這個世界殘忍真相的冰山一角。
誰知道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這一刻，他被一種無力感打擊到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正在樓下打掃衛生的店小二包二農此刻好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看了看還早的天色，就去後院打了一盆水，上了樓，敲響了夏明朗和夏九的房間。
“咚咚咚”
敲門聲讓夏九望了望夏明朗，見夏明朗沒有任何表示，就只得自己站起來，走到門口，開了門。
“客官，小的幫你們打了一盆水，好讓您可以清洗一下。”手捧著一盆水和毛巾的包二農露出憨厚的笑容。
夏九倚著門口，也不讓人走，也沒讓人進來，更沒有伸手接過那盆水和毛巾，而是斜眼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起身了？”
“不瞞客官，咱們店裡雖然也有客房，但是主要經營的是吃飯生意。一年到頭店裡都未必有幾個是打尖兒的，所以但凡有住店的客人，咱們都是盡十二分心伺候著，這不，剛剛小的還在樓下呢，聽到咱樓上有了動靜，就知道是兩位客官起了，所以巴巴的打了水拿了毛巾過來。”這般說著，包二農提了提手裡拿著的那盆水和毛巾，又好似有些為難的問道，“您看這？”
“小二哥耳朵可真靈。”夏九又看了一眼包二農，不陰不陽說了這一句，才讓開半邊的身子，說道，“進來吧。”
“哎！”包二農應了一聲，進了屋，把裝了水的臉盆放在盆架子上，再把毛巾放在毛巾架子上。
這一系列動作都在夏九的眼皮子底下，包二農放好了東西，又點頭哈腰道：“那小的先去幹活了？”
“你去吧，對了！”正說著的夏九突然想起夏明朗昨日的做派，從懷裡掏出幾個大子，扔給包二農。
天上飛來幾個錢，你接是不接？
別人怎麼選擇不知道，包二農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永恆的選擇：接！
幹淨利落不下出任務的夏九，包二農極為利索的接住了錢，然後塞進了自己的懷裡，腰也又低了幾分，諂媚道：“謝謝客官，謝謝客官。”
這就是金錢的魔力呀！
夏九看著包二農伏低做小的退出了客房，順帶幫他們關上了房門。
等了一會兒，夏九問一直躺在床上裝死屍的夏明朗道：“明朗，要不要起來洗把臉？”
還沒有從打擊中出來的夏明朗搖了搖頭。
“那個小二是不是有問題？”夏九又問道。
夏明朗懶懶的回答道：“人有問題，但水沒有問題。”
嗯？
真的有問題？
聽了這個答案，夏九差點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這個世界這麼兇險的嗎？出個家門打個尖兒，遇到的小二都有問題？
這天下是怎麼了？妖魔鬼怪橫行嗎？
“那個小二有什麼問題？要不要我把他抓回來？”夏九陰沉著臉問道。
他原先詢問小二是否有問題也時因為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才順嘴一問，問了以後還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誰知道竟然真的有問題。
這麼說，剛剛心中的隱約感覺就是自己的心靈給自己的提示嗎？
村子裡長輩口中的，狼一樣的直覺？
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佑？
這般想著，夏九的思緒又飄遠了，直到夏明朗說話的聲音才將他的注意力給吸收回來。
因為夏明朗這個人說話實在非常有意思。
別人說話都是說話，夏明朗說話經常是問話，就比如現在。
“昨天我們面對小二的時候他的反應是怎樣的？”
聽到夏明朗的問題，夏九想了一下，評價道：“尊敬有餘，恭謹不足？”
“現在呢？”
想了一下剛才小二的說話、動作，夏九一下子明白了：“他在刻意討好！而且是把自己放在非常低的位置上！”
“昨天我們給他錢的時候，他怎麼反應的？”
“有點不太好意思收，但是受不住金錢的誘惑。”
“剛剛呢？”
“迫不及他，非常貪財！”夏九表情開始猙獰了，這樣的對比不用夏明朗再問，他也知道了，“他在裝腔作勢！”
一個人前後言行如此翻天覆地的大改變，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夏九嚯得一下站了起來：“這人有問題！我去把他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