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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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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規矩, 一般出現了江湖公敵,勢必得廣發英雄帖,召集各派英雄。

聚在一起,首先細數對方罪狀——比如之前的江家組織的討伐魔教。

除了讓自己站在道義高地, 激發心有顧慮之人的同仇敵愾, 將江湖門派全部綁上戰車, 成為命運共同體之外。

還得隱晦的進行扯皮, 現在戰前拿捏好利益分配,然後再根據各門各派願意出的力敲定事後的利益分贓。

然後由誰統領, 坐收這可以延綿數年的威信, 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有無門派競爭,如果有競爭又該如何協商,都是有規矩的。

焚天門雖說是江湖人人喊打的存在, 但說到底已經覆滅五十年。

五十年,在場絕大部分人當時都沒有出生, 對他們的威脅能夠感同身受的, 還不如魔教的威勢。

也就三年前裴涼甩出讓人瞠目結舌的內應事件,讓人警惕異常。

可說到底數十年的時間過去了, 大夥兒對於焚天教不像當年那般,一提起來便能迅速組織好同盟。

畢竟當初所有門派都在其重壓之下, 如今的門派沒有經歷過那般威脅,自然不可能突然就敢破釜沉舟。

需要付出不小戰力資源的, 都不是一朝一夕能確定的事。

誰知道裴涼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眾人經她提醒竟然才恍然大悟——

對啊!焚天教又不光是江湖門派的眼中釘, 朝廷對有過造反之心的□□,自然是寧殺錯不放過。

江湖眾人通常習慣江湖事江湖了,如若牽扯朝廷, 反倒遭人鄙視。

可這都是一般草莽蠢貨才會有的念頭,真正經營各大門派的,誰在乎的不是門派利益和長久延續?

如果找到足夠的證據,證明望秋派就是焚天門的餘孽,那麼他們這些人需要付出的人力和犧牲就大大減少了。

這才是節省成本之道。

所以眾人看向裴涼,此時她臉上的表情意思很明顯——

打你就打你,還非得廣而告之讓你做好準備嗎?

高!實在是高。

周圍人對於不用付出一兵一卒,便能坐看武林暗處最大威脅的焚天門餘孽覆滅,那也是非常樂見其成的。

但望秋派此時就再無法保持冷靜了。

即便他們的教徒都視死如歸,將為焚天門奉獻生命視為榮耀。

可此時視為信仰的門派遭受滅頂之災,即將覆滅,這便是讓他們立時去死,也死不瞑目。

於是被抓出來的奸細開始拼命的掙扎,有外面的漏網之魚,也再顧不上這裡,掉頭就要往外跑。

恨不得身上插了翅膀,好一瞬便回到望秋派。

但潛藏在整個斬月山莊的人卻清晰的聽到裴涼裹挾著內力的聲音——

“別跑了,已經晚啦!不然為何我敢公之於眾?”

眾人一想是這個理,莫說望秋派離這裡的腳程,便是趕回去,也只來得及給門人收屍而已。

若是裴掌門早已跟朝廷合作,敲定好包抄進攻的時機,這會兒恐怕望秋派的人已經盡數落網了。

畢竟這時候都快中午了,一般圍剿包抄,自是選擇防守最薄弱的時間,便是夜半三更之際。

整個江湖都知道裴家今日要處決裴掌門的弒父兇手,大大小小的門派均前往斬月山莊。

望秋派自以為身處暗處,且早些時日在裴家連連吃虧,必定全部精力都在慎重策劃營救之上。

那個時間恐怕負責營救任務的人才走了幾個時辰,所有人心力交瘁,筋疲力竭,又知道今日武林之中目光彙集之處是斬月門。

對自己的本營反倒是放鬆,正是疲睏疏忽的時候。

朝廷的兵馬若是選擇半夜開始收網,那麼這會兒望秋派怕是已經涼了。

但顯然,裴家的準備和野心不止如此。

即便來到斬月山莊的人馬,他們也不會放過對方。

只聽外面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震得整個斬月山莊彷彿都在晃動。

接著外邊便響起振聾發聵的廝殺聲,聽動靜居然像是兩軍交戰一般。

有人想出去一看究竟,卻又想起裴掌門的警告。

對方若是早已佈下天羅地網,他們倒是確實待在遠處最為妥帖。

可他們不動,旁邊的人卻動了。

只見屋內外各處,一直面無表情的斬月門小廝和子弟,很大一部分突然撕下自己身上,屬於斬月門的制服外袍。

裡面露出的,竟然是六扇門捕快的制服。

這些人分別往不同的方向散開,看著紀律嚴明,對行動路線早有策劃。

而裴掌門,臉上的表情卻是坦然自如。

眾人便明白了:“怪到今日一來,便見斬月山莊的護衛有點多。”

“本以為是裴家為了防止出紕漏,加強守備罷了,原來竟是朝廷的人埋伏其中?”

現場這些還不止,內院的各家掌門與核心弟子看到的場面,遠不如外面的隨行弟子看到的來得震撼。

與當初在江家突然碰到的情況相同,彷彿有人也想利用毒藥和陣法,內外接應,強行突破。

可那陣法還沒有完全行效,多處便發生了爆炸,好幾隊分散各處隱蔽前行,闖到斬月門周圍的人馬,被所經之路突如其來的爆炸給炸得死傷慘重,七零八落。

這還沒完,爆炸之後,有無數朝廷兵馬從各個角落出現,瞬間以合圍之勢,將秘密發動襲擊的隊伍包了餃子。

整個過程持續時間不到三炷香,便是遇到武功高強負隅頑抗的,也有數位武藝精湛的高手將其拿下。

一時間,望秋派為今日不惜動員門中大半精英勢力,策劃許久的營救計劃,居然還沒有開始便破了產。

望秋派的人簡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以他們今日的準備和人力,便是強攻魔教,也能將其撕下一塊肉了。

誰料裴家的人,竟然讓他們一身本事和謀劃,連用都沒用出來便被連根拔起。

不是這麼玩兒的!

望秋派的人差點沒憋屈死,而與之相對的,便是收穫頗豐的六扇門名捕。

外面的動靜稍歇之後,眾人便看見一隊六扇門捕快抓了一串被卸掉四肢限制功力的望秋派高手進來。

這些人被捆成一串螞蚱,看著有些滑稽。

眾人甚至沒法把這些人與當初江湖聞風喪膽的傳說門派焚天門聯絡在一起。

便有人忍不住唏噓:“怪到數十年起事不成,如今此所謂焚天門的後身,哪有當日的威勢?”

焚天門的人一聽,恨毒了似的盯著一眾門派的人,尤其是裴涼。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他們焚天門的死士,絕無畏懼死亡一說。

但這女人,將他們徹底變成了笑話,將他們數十年的隱忍和努力也變成了笑話。

裴涼臉上的表情甚至還是那副淡定的若無其事,看了眼這些人,開口道:“望秋派的掌門不在這裡。”

為首那個英俊的捕快與她彷彿很熟,笑了笑道:“不在,該是坐鎮老巢,涼姐姐便與我等稍待。”

“想必不多時,便能收到師兄們的飛鴿傳信。”

裴涼卻搖頭道:“不,他絕對在這裡。”

“夏姑娘的性命是絕對不容有失的,所以汪掌門必定會親自出馬,以確保萬無一失。”

眾人臉色一變。

裴涼卻彷彿絲毫不在乎對方是個絕頂高手,若掩藏起來讓人坐臥不安一般。

像喚狗一樣大聲道:“汪掌門,不出來嗎?”

“晚輩今日為了迎接汪掌門大駕,可是苦心籌備,甚至我裴家家底有限,還問朝廷貸了款。”

“汪掌門都不現身喝杯茶,很是讓晚輩傷心啊。”

眾人見此時焚天門餘孽差不多算是完了,聽著裴涼的促狹,不由得忍俊不禁。

若他們是望秋派掌門,這會兒早該氣死了。

但外行看熱鬧而已,裴涼的話音剛落,身邊的韓未流便長劍離鞘,衝著某個方向一名不顯眼的人攻過去。

那人穿了一身朝廷士兵的制服,正押解著望秋派的人。

如若不說,誰也不會看出對方有何端倪。

但韓未流就是確信無比。

見他一動,裴涼的斬月刀也出鞘了。

那人反應果真不是一個普通兵士能做得出的,他順手拉過一人,擋在韓未流的劍前,稍稍阻了一番韓未流的攻勢。

但裴涼卻彷彿早料到這個反應一般,從側面切入,一下子就打斷了他意圖離開的步伐,直接切割了他逃走的路線。

對方既然已經被揭穿,面上便不再隱藏情緒,一雙眼睛看死物一樣盯著裴涼。

眼裡甚至出現了一抹不計後果拉她下水的狠厲,迅速運功,帶著濃濃烈焰之勢的掌風便拍向裴涼。

客觀的說,望秋派掌門的功力比裴涼深厚多了,絕不在少林寺的大和尚和丐幫老叫花子之下。

這近距離避無可避的一掌,裴涼若是吃下,即便不當場喪命,也會經脈盡斷,整個人廢掉。

可她臉上並無驚恐之意,而是以一個離奇的角度,滑過了對方掌風的落腳之處。

汪掌門臉色一變,外人看來,或許是裴涼身法特殊,所以險險避過而已,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對方彷彿是借力打力一般。

先找準了他出掌的力點,接著以其為支,內力分出一絲黏在上面,盪鞦韆一樣蕩過去的。

這是何等執行方式?甚至以焚天門功法鬼魅,都聞所未聞。

果然,對方避開了要害,那來勢洶洶的焚天掌便只有餘波落到了她身上。

以對方的功力,哪怕不可能無傷無損,卻也不會傷其根本。

甚至裴涼反過來藉此機會,繞到他後面,斬月刀劈開滿月之勢顯現。

汪掌門連忙運功抵擋,可韓未流已經揮開了擋在面前的人,而那個俊俏的六扇門捕快,繡春刀也來到了汪掌門面前。

三面夾擊,還有近處樹上裴業來勢洶洶。

事態經過說起來複雜,實際上只發生在頃刻之間而已。

甚至不少功力不濟的,在眼睛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那望秋派的汪掌門已經雙腿跪地,渾身大穴被點,就這麼被拿下了。

在場有功力深厚的,自然看得出這汪掌門,若是論實力絕對是與大和尚一等的。

然而卻被三個年輕人輕易拿下,便是有裴業守陣,但依舊歎為觀止。

裴掌門便不說了,先前一人力壓魔教三大護法的戰績還在。

六扇門那年輕捕快也不說了,對方雖則年輕,卻是大名鼎鼎的四神捕之一——逐花。

其中韓未流的表現才是最讓眾人震驚的,他的功力彷彿還要在裴掌門和逐花之上。

這才三年時間,三年前韓未流的本事大家是一清二楚的,否則也不會所有人為他唏噓。

便是明白,以他的本事決計不可能完成復仇。

可如今短短三年,對方功力已然這般深厚,那無名劍在手,彷彿有力壓萬軍之勢。

之前他突然迴歸,一回來就待在斬月山莊,與前未婚妻勾勾纏纏。

不少人還以為是破落戶公子哥放下自尊吃軟飯呢。

這年頭年輕的天才都搞批發的嗎?有些上了年紀的不禁開始感嘆已經被拍死在沙灘上。

這般想著又看了眼自家門派一臉傻乎乎,對一連串變故應接不暇的子弟,氣得想毒打一頓。

不過至此,望秋派算是盡數落網,再沒有翻身餘地了。

汪掌門的落網也讓朝廷的人松了口氣。

只有這梟首落網,才不會有短期內再集結漏網之魚的可能,接下來的清繳就容易多了。

並且此人在斬月山莊落網,那麼在場的人必定記一大功。

逐花便笑道:“多謝涼姐姐幫忙。”

裴涼笑道:“哪裡,倒是我們裴家,還有天下武林都要感謝朝廷,感謝聖上。”

“聖上聖明,當機立斷,若非這等雷霆之勢,還真不會這般輕鬆。”

那是自然,你證據給得這麼足,皇上但凡不是昏君,便不會拒絕你的提議。

更何況裴家如今在帝王心目中,那可是知情識趣,又花樣百出,不斷折騰好物件。

揚大齊國威,推動貿易,替皇帝賺了大筆銀子,還貢獻大筆稅收的存在。

二人這邊敘舊,互相商業吹捧。

逐花雖然年輕,處事卻非常老辣。

眾人見狀,突然想起先前江家組織的大會中,裴掌門彷彿一一證明當時幾起駭人聽聞的事件均不是魔教所為,其中的消息來源,很大程度都是來自六扇門。

也屢次提到過與六扇門私交不錯。

如今看來,怕是真的如她所說了。

但吹著吹著,突然就有些不對勁了。

那英俊的逐花捕快明顯對裴涼熱絡無比,一開口語氣便有些曖昧粘人。

眾人看對方風流的長相,年紀也小,還當是性子如此。

直到見對方一臉心疼的看著裴涼:“姐姐可曾吃了早飯?”

“那望秋派喪心病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傷害無辜。姐姐早預料到此毒計,下令今日之內不得入口任何食物,想必自己也以身作則,還沒有用膳吧?”

帥哥噓寒問暖豈能不讓人受用?裴涼溫聲道:“倒也不妨,習武之人,一頓兩頓不吃不妨礙的。”

逐花臉上一副‘你怎能如此作踐’自己的憂鬱:“姐姐花容月貌,萬不可如此不顧惜自己。”

“逐花這邊隨身帶了些點心,姐姐不妨用一點,一會兒且還有得忙呢。”

說著眨眨眼睛道:“這是逐花親手做的。”

“你還會做點心啊?”裴涼興致盎然道。

逐花面露靦腆:“不入流的愛好罷了,老是遭人鄙夷,被師父呵斥呢,姐姐不要嫌棄。”

“怎麼會?”裴涼拿了一塊糕出來:“會做飯的男孩子多可愛啊。”

逐花露出驚喜的笑容:“真的嗎?姐姐與眾不同。”

趁著裴涼吃糕的功夫,又道:“此次姐姐實在辛苦了。”

“不但煞費苦心的佈局,還不惜以身犯險,以整個斬月門為餌,這才有如今的順遂。”

“我們這番功勞,全是賴姐姐的不吝付出,但與此同時,姐姐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不然的話,三位師兄都會擔心的。”

六扇門這四大神捕,哪一個不是個性鮮明的美男子?

當初裴涼見到對方的時候,還當如今朝廷是靠顏值選拔人才呢。

可不怎麼說帥哥都上交給朝廷了呢?況且他們還有個大殺器——那就是制服。

禁慾的錦衣衛制服。

雖則不管是韓未流還是司徒琸,甚至江遜都是豔絕江湖的人物,但江湖哪裡又少得了人才了?

裴涼心下舒坦,又問逐花道:“哦?就你師兄們擔心嗎?你呢?”

“我,我自然也是擔心姐姐的。”說著對方彷彿自己剛剛說了非常羞恥的話一般。

眼神突然變得閃爍,竟是不敢看裴涼了。

臉色有些發紅,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這般行動組織如此順利,時機分毫不差,全賴姐姐贈予的手錶。”

“此物當真是利國利民,姐姐卻無償先贈予我等,實在讓逐花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受姐姐恩惠,實在數不勝數。”

便是剛剛經歷了這般大事,周圍人還是切換到了吃瓜模式。

眾人一臉津津有味的看著這二人你來我往。

時不時的看看江家,又時不時的看看韓未流。

臉上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家早已經被氣死了,但也知道此事開口不過自取其辱。

裴涼一舉端掉焚天門餘孽,這在整個江湖都是不世之功,如今更與朝廷關係緊密,風頭無可阻擋。

他們江家本就聲名累累,他們敢開口,裴涼就敢讓他們當場沒臉。

就這樣吧,反正江遜又不在,他自己的未婚妻自己管不了,大夥兒也沒轍。

但韓未流跟偽裝成司徒琸的景護法就傻了。

主僕二人早上才議論過這狗女人,但二人對男女之事都是比較單純的型別。

哪裡見過這等陣仗,那玩意兒是誰啊?

為什麼一聽那叫逐花的說話,二□□頭都硬了?

韓未流甚至得苦苦壓制副人格的搶奪,才剋制住了那家夥想提劍砍對方的衝動。

逐花卻自認為自己態度很明顯。

斬月山莊有錢,裴涼有錢,有本事,有稀奇古怪具有絕對競爭性,甚至可以壟斷行業的商品,有老辣到讓人不得不服的經營手段。

六扇門一向目下無塵,便是在江湖中頗有人脈,又豈會屈尊紆貴真正與他們平等相交?

可不是他們的尊嚴姿態不值錢,而是裴涼她給的實在太多了。

這三年以來,直接的間接的,明顯的隱性的好處,六扇門可沒有白得。

那不是光用錢就能衡量的。

在裴涼的計謀或者物力幫助下,他們六扇門屢建奇功,傷亡損耗卻一降再降。

這般渾身金光閃閃的財神爺,豈有不抱緊的道理?

先前也就罷了,近來聽說裴掌門好像並不是特別在意所謂從一而終,善於經營的就頗有些蠢蠢欲動了。

除了最沉默寡言的大師兄沒有發表過意見,其他三人可都覺得自己也可以。

犧牲些許色相,就能換來長久的好處,況且人還那麼漂亮,便是沒有好處春風一度,也是世間男子嚮往的。

那可是月下西子啊。

逐花就差把‘姐姐我也不想努力了’寫在臉上。

韓未流自然就不高興了,他沉聲道:“阿涼,莫要怠慢汪掌門。”

裴涼正好一塊糕吃完,拍了拍手,看向汪掌門。

對方仇恨的盯著他,目眥欲裂,臉上的假面已經被揭了,露出他的真面目。

汪掌門年紀已經不算小了,據裴涼的情報今年七十有四。

正好跟裴涼知道的一個金髮大可愛差不多的年紀,跟對方一樣,也是一把年紀了,還為了競爭一個職業兢兢業業,佛擋殺佛。

其鬥志和事業心真是得讓一眾年輕人反省羞愧的。

於是裴涼真心實意的看著對方,佩服道:“汪掌門——一把年紀的,您也是不容易啊。”

汪掌門頓時破口大罵:“卑鄙無恥,你裴家就是卑鄙無恥的一窩蛇鼠,朝廷走狗,我呸!”

裴涼漫不經心道:“汪掌門別這般說,我等都是大齊子民,雖得祖先餘蔭,又承蒙各方抬愛,開門立派,享受常人難及的富貴與自由。”

“但身在大齊,肆意江湖,這般灑脫畢竟是依賴朝廷治理之功,依賴皇上他老人家親政愛民。”

“我等江湖門派,與朝廷從來都不是對立——哦差點忘了,汪掌門不同,畢竟你們焚天門可是幹過造反的勾當。”

“那作為大齊子民,我自然有義務舉報。汪掌門也莫要使性子不服了,若真覺得自己光明正大,何至於隱藏數十年?”

汪掌門氣得半死,雖然早有耳聞這女子擅長詭辯,她那張嘴確實也讓望秋派屢屢吃過大虧。

可親自面對的時候,卻發現以往還是低估了對方。

可汪掌門這塊老薑還是辣的,他露出獰笑:“裴掌門莫非以為今日之後,便可高枕無憂?”

“天真!我望秋派若是還在,裴掌門或許還有一二牽制手段。如今望秋派覆滅,才是你裴家大禍臨頭的時候。”

“還有你們,我望秋派弟子悍不畏死,善於隱忍,你們真確定自己已經連根拔除了?便是連根拔除,我派弟子只要活在世上一日,便會伺機報仇。”

“你等是見識過我們的耐心的。”

他嘿嘿一笑,看著裴涼道:“裴掌門,日後睡覺,可得睜著一隻眼睛。”

“還有你裴家子嗣和斬月門所有弟子,便是多帶走一個,我望秋派也報了今日之仇。”

這話讓在場人毛骨悚然。

確實,論隱忍陰毒,誰人能與他們相比?

他們甚至能掩藏在其他門派數十年,只到需要的時候才發難。

韓家偌大強力世家,尚且因此導致全族覆滅,更何況他們?

他們可以耐心的等待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或是暗殺你的子嗣,讓你痛不欲生;或是在你府中下毒,死傷無數。

只要有足夠的耐心,不計後果的以復仇為代價的話,能給人帶來的打擊往往是毀滅性的。

單是他們能想到的陰毒法子就讓人毛骨悚然,別的殘黨可能不至於遺患無窮,但焚天門弟子的狂熱和忠誠,可是動輒延續數十年的。

眾人臉色都變了,顯然是為汪掌門的話動搖無比。

汪掌門看著眾人目露畏懼,交頭接耳,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

卻聽裴涼一副為難的語氣道:“這倒確實是個問題,還得感謝汪掌門的提醒。”

她既然這般說,那便是早就料到沒跑了,對她熟悉的人都知道。

果然下一句裴涼便道:“確實讓一眾沒有理智,心中除了仇恨沒有別的信仰的瘋子四散出去有些麻煩。”

“不過幸好我有夏姑娘,所以汪掌門倒是不必替我擔心。”

汪掌門臉上的笑僵了下來,看起來尤為滑稽。

他看向裴涼,眼皮已經聳拉的眼睛漸漸睜大,竟是瞪的溜圓:“怎會——”

怎會知道可以這般破局?怎麼想通其中關節?怎會——

裴涼笑了笑,坐了下來:“汪掌門當我傻?”

“好歹你望秋派已經栽在我手上了,這個時候還不肯正視對手,焚天門給了你們凝教眾的狂傲,看來也不全是好事。”

說著夏雲紗已經被押到了她旁邊,她擼了擼對方的下巴,跟擼小狗兒似的。

“有夏姑娘在,你望秋派的掌門之位,換誰來做都沒有區別。”

“當今聖上仁慈,自然不忍心對一眾人才斬盡殺絕。只要處理了你們這些有反叛之心的梟首,剩下的,能為朝廷所用還是不錯的。”

“畢竟望秋派能人可不在少數。”

“你,你——”汪掌門確定了,對方已經對夏雲紗的真正身份一清二楚。

這也是他們一直不願接受的,即便聖焰教一事過後,夏雲紗之於焚天門的重要性有腦子的人都能猜到。

但具體緣由,望秋派還是不願往最壞的方面想,畢竟他們為她的身份早已做下了層層掩護,不管怎麼查,查到的線索都會進行干擾。

可終究還是暴露了。

裴涼聲音裡帶著笑意:“汪掌門可謂是煞費苦心,確實三年之間,我裴家所掌握的情報,最終指向均不同。”

“但這反倒更加證明了夏姑娘的非凡之處。”

有些線索指向夏雲紗是汪掌門的私生女,有的又指向前朝皇室血脈,甚至還有指向當今流落在外的滄海遺珠的。

如果是一般人,查到其中一樣,便足夠勁爆,並且深信不疑了。

因為不會有人想到,這般離奇的身份,竟然只是夏雲紗身世的區區偽裝。

裴涼便是原著中,為了將女主夏雲紗的身世神秘化,也營造了不少□□,最後她身份的秘密又是缺失的部分。

所以這一環很容易出錯,但反過來想,又幾乎可以斃掉大部分的答案。

於是裴涼便不根據以後的線索進行推理,直接以利益角度摸索。

再利用夏雲紗,一步步排除不可能,剩下的那一個必定就是真相了。

裴涼殺人誅心道:“說起來,這還要感激胡長老。”

胡長老正好就在這裡,正是被捆成一串的人之一。

聞言抬頭,大聲痛罵道:“無恥小人,事到如今還想挑唆。”

裴涼攤了攤手:“沒有騙你們啊,多虧胡長老常年不在家,冷落妻子。”

“胡夫人日子寂寞,遇到能說說話的,便失了提防。”

“我那未婚夫雖然不成器,但人緣這塊,一向是不消說的。”

“經他與胡夫人深入交談之中,可是瞭解了不少關於夏姑娘的事,否則此次我們也不敢把注壓在夏姑娘身上。”

“若是讓朝廷的人興師動眾白跑一趟,那我裴家的罪過可就大了。”

周圍的人原本還等著夏雲紗的身世解謎呢,聞言直接就好傢伙。

這也是人人都愛來裴家的原因,因為裴掌門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你再如何猜都猜不出她的套路,隨時可能猝不及防的給你驚喜。

那江遜跟女人怎麼交談?還深入交談?看著胡長老,妻子也絕不是二八年華的少女了。

那不就是江遜的最愛嗎?

可憐這望秋派長老,一把年紀了不服老,一腔熱血重回巔峰,結果後院失火,被江遜混進去幫他安慰老婆。

一把年紀了頭上綠雲罩頂不說,還被人套了關鍵機密——有可能不夠關鍵,但只要落到裴掌門手裡,那誰說得準呢?

眾人聽得眼睛賊亮,便是六扇門的人也見識到了吃瓜的快感。

朝廷抓了罪犯,若還能從罪犯這裡得到成倍快樂,順便打擊對方氣焰,那得是多酸爽的事?

但還沒完,裴涼接了一句:“哦對了,胡夫人最近彷彿摸出喜脈了,恭喜胡長老。”

“噗——”胡長老直接吐血了。

裴涼還一副歉然道:“其實我也不想打擾胡夫人的,胡長老放心,你去後,我裴家自會保證胡夫人後半輩子安全無憂。”

“只不過我那未婚夫處處留種,十八年後唯恐在江湖中引發人倫慘劇,還是先說一聲比較好。”

好傢伙,這他媽直接好傢伙。

江遜是個人物,裴掌門更是個人物,一時之間眾人都不知道該把重點放在哪頭。

是裴掌門居然賣未婚夫的身獲取情報得這般坦然大度理所當然?還是猛然驚醒裴掌門的擔憂不無道理。

以江遜這般的偷法,十八年後,一眾新人輩出。

年少慕艾,一見鍾情,結果到最後——

你倆是兄妹,親爹就叫江遜。

畫面太慘烈不敢看,尤其門中有女弟子,甚至乾脆已經與江遜有染過的,眾位掌門更是虎軀一震,頭皮發麻。

今後怕是很多年,江湖中新出生的子嗣都得細細確定血統了。

確認標準便是,懷孕期間,是否江遜在附近露過蹤跡。

沒有,那便萬事大吉,若是有,怕得挖地三尺確認自己老婆懷的是不是自己的種。

一時間連胡長老一頭花發復回春,倒是不那麼重要了。

等大夥兒稍作消化了,裴涼才伸出手,將夏雲紗後頸掀開,被衣服遮住的一塊胎記顯露了出來。

那塊胎記與眾不同,呈火焰一般的淡紅色,如同一朵熊熊燃燒的聖火。

汪掌門瞳孔驟縮,便聽裴涼道:“雖然時間太久,外界對焚天門的規矩已然淡忘,更不消說你等潛伏數十年,該銷燬的記錄和證據早銷燬了。”

“也是好笑,焚天門覆滅後十年間,江湖各大門派大大小小發生過十餘起火災,都是小面積著火,燒的也都是書房等地。”

“可你們便是銷燬得再乾淨,皇宮內複雜獨立的情報儲存機構卻是很難得手的。”

當然,皇宮那邊也不是望秋派著重之地,畢竟江湖人根本沒有資格獲取那些秘辛,以至於他們異常自信。

但裴涼就是得到了。

她開口,衝在場的人解釋道:“諸位有所不知,或許最後一任焚天門門主驚才絕豔,又血統純正,所以沒有利用過這一規則。”

“再往前的記錄就要追溯到百年前,因此在世之人,怕無一得知。”

“其實焚天門除了門主一系,還有聖女之位。”

“焚天門成立之初,便是得一集氣運所成之聖女點播。但此聖女並不會代代出現,唯有焚天門陷入劣勢之時,方才降生,為門派扭轉氣運。”

裴涼當初查到這扯淡的設定時,頗有些無語,這還是她見過第一部把女主光環合理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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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還有一點,如果焚天門當時的執掌人並非門主一系的血脈,那麼若要名正言順統領教眾,必得受聖女支援的。”

裴涼看向汪掌門:“汪掌門彷彿,並不是當初門主的血脈?”

是就有鬼了,當初焚天門的門主死的時候才三十出頭,哪兒來二十幾歲的兒子?

那整個事情就盤過來了,按照焚天門規矩,門主之位懸空,且門主血脈暫時因為種種原因不得統領教眾時,便可由內部長老暫代。

不過此長老必得擁有聖女支援,且代門主之位不得世襲,最終還是會還與門主血脈。

“那麼問題就來了,焚天門門主一系血脈彷彿已經斷絕,汪掌門若是想徹底入主焚天門,並保證後世子孫成為正統。”

“便必須立下不世之功,比如帶領門派重返巔峰,且得到聖女支援。這其中聖女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否則即便汪掌門完成大業,您過後,照樣會有無數人藉著門規將你的子嗣趕下來,最終替他人做嫁衣。”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就說這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便是這姓汪的親女兒,也不值當這般傾巢出動不惜代價的。

一般教眾當然是害怕聖女隕落,便是焚天門氣數耗盡之時,但汪掌門顯然考慮的要務實得多。

果然,汪掌門聞言如喪考妣,說明裴涼的每一句都是對的。

但片刻後,他抬頭,臉上露出同歸於盡般的瘋狂。

他笑了笑:“誰說,門主血脈已經斷絕?”

說著,他視線落在韓未流身上——

“韓公子,母族如今危在旦夕,就不作何挽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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