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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殺人誅心的朱天子【求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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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呼喊猶如驚雷一般在夜空之中炸響,原本看著身邊的皇城宿衛為了抵擋叛軍的攻擊而一個個的戰死,朱厚照心中忍不住生出幾分絕望之感。

可是這突如其來,他無比熟悉的呼喊聲卻是令朱厚照眼睛一亮,豁然之間抬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一看之下,就見遠處,藉著火把的光芒,一道熟悉無比的身影正騎著一匹戰馬,宛若殺神一般,一頭撞進了那些叛軍之中。

伴隨著李桓手中那一根鐵棍揮舞,但凡是擋在李桓身前的叛軍士卒皆是被掃飛了出去,所過之處方圓一丈範圍內根本就看不到一個站著的叛軍。

如此駭人的場景只令周遭的叛軍士卒為之心驚膽戰,絲毫不敢上前,生怕被李桓給一棍掃飛了出去,如同那些同伴一般生生的被打爆。

一直護在朱厚照身側的丘聚、高鳳、羅祥、魏彬等人也都聽到了李桓的呼喊聲,看到宛若從天而降一般的李桓帶人前來救駕,幾人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丘聚更是一臉興奮之色的向著朱厚照道:“陛下,是李兄弟,是李兄弟來了啊!”

高鳳忍不住將一名叛軍掃飛出去,興奮笑道:“哈哈哈,李兄弟來了,咱們有救了,咱們有救了啊!”

朱厚照此時身著一身的甲胃,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英武的將軍一般,在丘聚幾人的護持下,其實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甚至還有餘力彎弓搭箭將一名名叛軍射殺。

只不過是先前的形勢太過危及,令朱厚照心生絕望罷了。

不過這會兒隨著李桓帶人殺來,直接從後方攪亂了叛軍的隊伍,再加上李桓宛若殺神一般的殺戮,更是鎮住了一眾叛軍,這才一下子緩解了朱厚照他們所面臨的壓力。

此時朱厚照長出一口氣,看著那在叛軍之中殺出,渾身染血卻又越來越近的身影,朱厚照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輕聲道:“是啊,李卿來了,朕可以無憂矣!”

殺穿了叛軍的隊伍,李桓身後跟出來的錦衣衛也就剩下了數十人,一個個的渾身染血,殺氣騰騰,令人心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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勐地勒住身下的戰馬,隨著李桓殺來,原本還圍攻朱厚照等人的叛軍這會兒也都被李桓那一身殺氣給鎮住了,嚇得不敢上前。

身在戰馬之上,當李桓看到一身甲胃的朱厚照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天子無恙,他總算是沒有來遲。

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怕是誰都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遭變故,所幸的是天子平安無事,否則的話,他只能想辦法殺出京師逃命去了。

“陛下,臣來遲了!”

朱厚照哈哈大笑道:“不遲,不遲,卿家來的正好。”

當朱厚照看到跟在李桓身後,渾身上下同樣也染滿了鮮血的王陽明的時候,一顆心不禁放了下來道:“王愛卿無事就好,朕真怕你出了什麼意外。”

王陽明衝著朱厚照拜了拜道:“託陛下洪福,幸得李大人及時帶人殺到,正好救了臣,臣方能無事。”

正說話之間,遠處傳來大隊人馬趕來的聲音,李桓、王陽明聽到那動靜,神色凜然。

李桓當即衝著朱厚照道:“陛下,叛軍馬上就會殺到,臣護著你前去尋谷大用,有騰襄四衛營在,足可以應對這些叛軍。”

朱厚照本就是這般的想法,讓他去往京營,說實話,如果說是先前的話,朱厚照對京營還是非常的放心的。

但是現在造反的就是京營的一營兵馬,這讓他這天子又如何敢再去往京營啊。

英國公張懋或許沒有什麼問題,但是誰又敢保證京營的指揮使有沒有什麼問題呢,若是沒有問題還好,萬一哪一個指揮使包藏禍心,他們豈不是自投羅網了嗎?

所以說朱厚照幾乎是本能的便選擇了去往騰襄四衛營。

再怎麼說相比京營大軍被文官集團滲透的像是個篩子似得,騰襄四衛營相對來說就比較純粹可信一些。

這幾年谷大用執掌御馬監,對於騰襄四衛營還是用了一番心思的,至少在很多位置都安插了自己的心腹,將騰襄四衛營掌握在了手中。

平日裡看不出什麼來,可是在緊要關頭,這種對於手下兵馬的掌控力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向著身後叛軍追來的方向看了看,李桓向著朱厚照道:“陛下,走吧!”

就在李桓帶人護著朱厚照奔著騰襄四衛營方向而去的時候,原本平靜的京師被這突如其來的喊殺之聲給打破。

京師百姓經歷了白天李桓帶著錦衣衛的人縱馬長街殺人的事情,神經早已經適應了。

只是相比起來,李桓帶人殺了兵馬司的人,衝擊皇城的動靜要小的多,畢竟加起來也就幾百人規模的衝突罷了。

那點動靜還不至於造成什麼大的影響,但是長興侯馮海、費宏他們率領大軍衝擊皇城,追殺天子鑾駕,那可是數千人的隊伍啊。

數千人就算是隨隨便便一個行動,動靜都小不了,更何況還是殺戮不休。

此時此刻面對這種情形,京師百姓幾乎全都老老實實的呆在家中,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跑出去找死。

相比這些百姓而言,城中的達官貴人,權貴世家的震動才是最大的。

一些訊息靈敏的,幾乎在馮海帶人入城沒有多久便收到了訊息,只是許多人在接到訊息之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甚至一些官員還下意識的以為這是天子深夜調軍入城以護衛皇城呢。

畢竟天子有了一次遇刺的先例在,沒有什麼安全感的情況下,調集大軍護衛也不是不可能。

一些權貴悄悄的派出家中幹練的僕從前去打探訊息,畢竟動靜這麼大,他們心中相當沒底,若是能夠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不是。

首輔李東陽的府邸看上去並不怎麼奢華,也就是中規中矩的一處府邸罷了。

不久之前方才從皇城之中回到府中,李東陽整個人幾乎是累壞了,簡單的喝了點粥便躺在了床榻之上歇息了。

畢竟這些日子人在皇城之中,大多數時間都沒有得到好好的歇息,這對於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來說,當精神一下子放鬆下來,那種疲倦感可想而知。

眼看天子從昏迷之中醒來,大局已定,心頭的一塊大石頭放下,李東陽感覺總算是可以睡上一個好覺了。

至於說天亮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那也要等到天亮之後再說。

只是李東陽剛剛躺下,迷迷湖湖之間還沒有睡著呢,就隱約之間聽到了外面傳來動靜。

臥房之外,李東陽的兒子,李凌正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僕從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這般慌慌張張,父親大人剛剛歇息,若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的話,還是不要打擾他老人家的好。”

李凌可是見到李東陽疲憊的姿態的,知道這會兒自己父親需要的是安靜的歇息,好好的睡上一覺。

可是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就有下人來報,有重要的事情稟明自己父親。

那僕從看了看李凌,低聲道:“二公子,大事不好了,方才衙門裡傳來了訊息,說是長興侯帶著效勇營近萬大軍入城了。”

李凌下意識的道:“那有什麼,這等事情也要驚動父親嗎……”

可是很快李凌便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驚呼一聲道:“什麼?馮海帶著近萬大軍這個時候進城了?”

那僕從點了點頭。

李凌臉上滿是駭然之色,出身官宦世家,自己的老子又是當場首輔,就算是反應再遲鈍,也能夠意識到這個時候大軍入城絕不是什麼正常的事情。

也就在這個時候,房間之中傳來李東陽的聲音:“何事啊?”

李凌深吸一口氣,連忙推門而入,走進臥室之中,看著頭髮花白,一臉疲憊之色的父親,深吸一口氣道:“父親,剛才衙門裡派人傳來的訊息,長興侯馮海他……”

李東陽正彎腰穿著官靴,聞言道:“哦,長興侯怎麼了?”

咬了咬牙,李凌頗有些擔心的望著李東陽顫聲道:“長興侯馮海他帶兵入城,奔著皇城方向去了。”

正將一隻官靴努力的往上提的李東陽忽然之間就像是被人給點住了穴位一般,一張滿是疲憊之色的臉上登時浮現出驚怒之色。

手中官靴跌落於地,身子一晃,要不是李凌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扶住的話,恐怕李東陽急怒之下都要摔倒了。

緩過一口氣來,李東陽忍不住長嘆一聲,默默落淚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想幹什麼!非要逼得陛下大開殺戒才滿意嗎?”

李凌一臉擔憂的看著李東陽道:“父親……”

不過很快李東陽便振奮精神,衝著李凌道:“快,替為父更衣,我要去皇城,陛下可能還在皇城,我要去阻止長興侯……”

李凌愣了一下,擔憂的道:“可是父親,長興侯他們已經瘋了,您若是過去,只怕會……”

李東陽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的道:“為父身為一國之首輔,竟然發生這等滔天的禍事,我這首輔罪無可恕,只能拼死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英國公府

本來從皇城回到府中,張懋在府中用過飯之後,便準備前往京營坐鎮,這幾日都準備在京營之中呆著了。

畢竟天子將京營交給他來看著,他就不能辜負了天子的希望。

只需要熬過這段時間,待到事情過去了,人心平復,便不用再擔心京營會出什麼亂子了。

只不過張懋心中本就不擔心京營會出什麼亂子。

這麼多年了,也就是當年奪門之變,京營有人帶兵奪了宮門,控制了皇城,助英宗重登帝位。

但是那也是在代宗皇帝重病垂危,對朝堂失去了掌控的情況下發生的。

除此之外,這麼多年來,京營還真的沒有出過什麼亂子。

砰的一聲,府門直接被一名將領給撞開。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直接將正準備帶領英國公府的親兵趕往京營坐鎮的英國公張懋給嚇了一跳。

嘩啦一下,這些英國公府的親兵看到有人闖進來,幾乎是本能的拔刀護在英國公身前。

噗通一聲,那一名低階將領直接跪倒在地,衝著張懋哭道:“老國公,大事不好了啊。”

張懋看著那一名跪倒在地的將領,只覺得對方有些熟悉,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對方到底是何人。

皺了皺眉頭,張懋衝著那將領道:“你是何人麾下,如此匆忙來見本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將領叩首道:“末將乃是京營效勇營一任小旗官丁兆,昔日曾在老國公帳下聽用,後來託了老國公的福,被安排進了效勇營。”

張懋似乎是有了印象,微微點了點頭道:“那你這是?”

丁兆看著張懋顫聲道:“老國公,大事不好了,長興侯馮海他率領效勇營連夜入京,奔著皇城方向去了。小的趁著馮海他們不注意,偷偷熘出來見國公爺。”

張懋聞言整個人身子一晃,眼前有些發黑,要不是身邊的親兵將領一把將其扶住的話,恐怕張懋直接就要栽倒在地了。

“老國公,老國公……”

本來為自己爺爺送行的張侖聽到這邊動靜忙又回頭趕了過來,等到他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丁兆的那一番話。

張侖神色大變,快步上前,恰好看到自己爺爺臉色蒼白,眼中滿是惶恐與震怒之色。

陡然之間,張懋滿腔的怒火,怒髮衝冠道:“馮海,本公拼了這條性命也要殺了你。”

說著張懋衝著張侖道:“侖兒,你即刻取了爺爺的印信,前去……”

說到這,張懋不禁眉頭一皺,他本來是想要讓張侖去京營調兵的,可是想到沒有兵部行文,沒有內閣加印,根本就無法調兵,別說是張侖了,就算是他親自趕往京營,也未必能夠調動兵馬進京。

不過很快張懋眼中閃過一道厲色,惡狠狠的道:“侖兒,你帶上府中所有的親兵、家丁,給我前去皇城護駕。”

說著張懋又道:“即刻派人去通知成國公、寧陽侯他們,讓他們都給我將家底掏出來,統統趕去保護陛下,陛下絕對不能出事,大明不能亂。”

說話之間張懋大步走出府門,從身邊的家將手中接過戰馬的韁繩,當即翻身上馬,勐地一抽身下戰馬,直奔著京營方向而去。

張侖見狀跺了跺腳,衝著一些家將吼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護著爺爺。若是出來什麼意外,砍了你們的腦袋。”

頓時一部分家將連忙上馬緊隨張懋而去。

而張侖則是吼道:“快,集合府中所有家丁僕從,隨我前去護駕。”

這邊張懋一路狂奔直入京營。

十二團營,張懋沒有去往其他幾處,而是奔著四勇營而來,四勇營算是張懋影響力最大的團營了。

其他幾個團營,張懋即便是以國公之尊,也不可能調動。

但是這四勇營卻是可以試一試,當然要調兵入城,難度也非常之大。

當張懋直入四勇營駐地,深夜之中,當一眾軍官被親兵喊醒,一個個罵罵咧咧的趕往帥帳的時候,張懋正同一名面白無須的太監監軍說話。

這監軍自然是代表天子坐鎮軍中的人,看似沒有多少存在感,可是權柄大的嚇人。

張懋手中可是沒有什麼調兵公文的,所以這種情況下必須要先說服了這位監軍,然後還要說服所有的將領,否則的話,縱然是張懋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難帶走多少人。

程維尖聲衝著張懋道:“老國公,咱家敬你是當朝國公,可是你一沒有天子詔令,二沒有兵部行文,你空口白牙的跑過來就想要調動大軍入城,到底是你腦袋壞掉了,還是咱家腦子壞掉了。”

要是換做其他的事情的話,面對張懋,程維縱然是監軍,也不敢這麼同張懋說話,可是誰讓張懋所說的事情太過駭人了呢。

想要調動大軍入城,這是想要幹嘛,帶著大家一起找死嗎?

他程維還沒有活夠呢,真的要是答應了張懋,那他就等著被天子拖出去千刀萬剮了吧。

他的職責就是替天子看好大軍,沒有旨意,任何人不可輕動。

張懋則是衝著程維怒道:“程維,你聽好了,長興侯馮海反了,這會兒已經帶了效勇營入城,若是我等去的遲了,只怕陛下……”

幾名軍中將領匆匆趕了過來,進入到帳中就見到程維同英國公張懋兩人爭吵。

聽了幾句,這些將領算是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本來還不怎麼在意,可是越聽眾人額頭之上的冷汗越多。

一個是被長興侯造反的訊息給鎮住了,另外也是張懋要調兵入京這個舉動將他們給嚇到了。

哪怕是長興侯造反了,可是如果沒有調兵的行文或者天子的聖旨的話,他們也無法離開駐地,更不要說是進京了。

此時軍中將領差不多能來的都趕到了,一個個的看著怒髮衝冠的張懋指著程維破口大罵道:“程維,枉陛下那麼信任你,讓你監軍,如今陛下有難,你難道要坐視不管嗎?”

程維同樣道:“咱家正是對陛下忠心,這才不許老國公你調兵入城的,否則的話,咱家才是有負陛下的信任。”

不管是站在程維的立場,還是站在張懋的立場,兩人其實都沒有什麼錯。

一個是急著想要帶上兵馬入京救駕,一個則是對任何擅自調兵的人都不放心,堅決履行自己的職責幫天子將兵馬看好。

張懋勐地拔出腰間佩劍在程維驚愕的目光當中,將長劍橫在程維脖頸之間道:“來人,給本公將其綁了!”

程維反應過來不由大怒,衝著英國公道:“張懋,你要造反不成,咱家可是監軍,你……”

張懋直接命人堵住了程維的嘴巴,然後幾名親兵很快就將程維給捆了起來。

此時張懋目光灼灼的盯著大帳之中一眾將領喝道:“都給本公聽好了,長興侯造反,陛下有難,我等臣子理當為陛下赴死,今日本公冒天下之大不韙,強逼大家隨本公出兵,事後朝廷若然追究,本公一人擔之。”

說著張懋那充斥著殺機的雙眸在一眾將領身上掃過,每一個被張懋給看到的人皆是低下頭不敢開口反對。

任是誰都看得出張懋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帶兵入京了,就連反對的監軍程維都被拿下了,他們這個時候誰要是敢站出來,搞不好就有可能會被張懋給殺了震懾人心。

將一眾將領的反應看在眼中,張懋大喝道:“既然沒有意見,那就給本公帶上兵馬,入京護駕。”

騰襄四衛營駐地距離皇城有一段距離,在李桓的護衛之下,朱厚照等人一路狂奔,身後則是馮海率領效勇營兵馬勐追。

原本的大軍與李桓他們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畢竟李桓等人人手一騎,而效勇營之中有馬的士卒終究只是極少數。

真正能夠追上來的,其實也就是以馮海為核心的數百騎兵隊伍罷了,不過數百人的數量也是不少了,至少是李桓他們的數倍還多。

再加上這些騎兵帶著強弩、火銃,不時的從後方攻擊,李桓等人只能不停的向著騰襄四衛營駐地方向衝。

騰襄四衛營駐地

谷大用離開了皇宮並沒有回御馬監衙門,直而是接奔著騰襄四衛營而來。

實在是先前的一番遭遇讓谷大用太沒有安全感了,下意識的就想呆在軍營之中。

夜深人靜,谷大用早早的便已經歇息了,這些天他可是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如今天子無恙,他也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了。

只是剛剛睡下,一名小太監便匆匆跑了過來衝著谷大用喊道:“總管,總管,快,快,陛下來了!”

睡的迷迷湖湖的谷大用隱約之間聽到陛下二字,整個人直接從床榻之上坐了起來,然後反應過來,盯著那小太監道:“陛下?陛下在哪?”

小太監顫聲道:“陛下正在遭人追殺,馬上就會趕到營地,請總管快快帶人前去迎接。”

谷大用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臉上滿是驚恐之色,連鞋子也顧不得穿了,直接赤著腳便跑出了房間吼道:“來人,來人,快給本公擂鼓聚兵。”

伴隨著谷大用的命令,原本沉寂的騰襄左衛營駐地被鼓聲打破,大量的士卒開始從睡夢之中醒來,然後罵罵咧咧的憑藉著本能前往校場聚集。

騰襄四衛分為騰襄左衛,騰襄右衛,武襄左衛,武襄右衛,這四營合稱為騰襄四衛營。

騰襄左衛乃是騰襄四衛營最具戰鬥力的一個營,所以谷大用也就夜宿在騰襄左衛,這會兒召集的自然是騰襄左衛。

騰襄左衛大概有六千精銳士卒,都是自軍中優中選優選拔出來的勇士,比之京營來,絕對算得上是精銳了。

即便是如此,真的要等到騰襄左衛所有的士卒都聚集還的話,怕是沒有個半個時辰是不可能的。

這會兒谷大用已經命令了騰襄左衛指揮使齊顯國點了最先聚集的一個千總兵馬隨他前去迎駕,其餘的兵馬則是交給了副指揮使。

馮海帶著手下數百精銳遠遠的追在後面,眼中滿是瘋狂的神色。

無論是馮海還是費宏,他們都知道,天子一行人這是奔著騰襄四衛營去的。

如果說讓天子等人進了營地,哪怕是他手下所有的兵馬肯為他拼命,怕是也攻不破騰襄四衛營的營地,更不要說是將天子抓在手中了。

“追,給本侯爺追,將那些人抓到手,本侯爺重重有賞。”

起初這些兵卒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所攻擊的目標竟然是天子鑾駕,等到明白之後,卻是已經上了賊船,就算是想要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如今緊跟著馮海而來的這數百人,可以說的上是整個效勇營之中,願意跟著馮海一條路走到黑,搏上一搏的人。

畢竟他們沾上的可是謀逆之大罪,就算是這個時候選擇放下武器投降,說不得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按照馮海、費宏他們所鼓動的一般,拼上一把,或許能做一個從龍之臣呢。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騰襄四衛營營地的輪廓,甚至還能夠看到騰襄四衛營營地之中跳動的火光,很明顯騰襄四衛營怕是已經得到了訊息正在集結兵馬。

馮海、費宏二人對視一眼,眼中隱隱流露出幾分絕望來。

而李桓、朱厚照等人這會兒已經衝到了營盤大門之前,此時大營的入口處正被拒馬所阻,幾名把守營門的士卒驚恐的看著呼嘯而來的騎兵。

李桓大聲喊道:“快開營門!”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谷大用正帶著指揮使齊顯國以及一隊兵馬趕了過來,遠遠的聽到李桓的喊聲。

谷大用原本無比擔心天子的安危,陡然之間聽到了李桓的喊聲,心知李桓跟在天子身邊,那麼天子必然無恙,整個人也一下子放心了下來。

“快開營門!”

谷大用大聲喊道。

只是這些把守營門的士卒根本就不認識谷大用,哪怕是谷大用開口,這些士卒也是下意識的看向自家的上官。

軍中的小旗官倒是遠遠的見過谷大用,聞言立刻衝著手下的士卒大喊,很快數十名士卒齊齊上前,很快就將拒馬給搬到一旁露出一條通道來。

而這個時候,李桓、朱厚照他們也到了近前,看到營門大開,心中一鬆,直接衝進了營盤之中。

已經追了上來的馮海看到這一幕不禁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眼中滿是瘋狂的神色,死死的盯著天子的背影,勐地喊道:“眾將士,隨我殺進去。”

這一聲喊只將那些跟隨馮海的將士給鎮住了,不過當看到馮海縱馬衝進營盤的時候,這些士卒也一個個的露出瘋狂之色,緊隨馮海衝了進去。

數百人竟然直接衝擊營盤,只能說馮海是真的瘋了,他賭的就是趁著騰襄四衛營沒有防備,衝進大營之中將天子給抓住,否則的話,一旦錯過了這最後的機會,接下來等著他們的就是朝廷大軍的雷霆鎮壓了。

在衝進大營的那一刻,李桓便勒住了戰馬,一聲大喝,只剩下二三十人的錦衣衛以及數十人的皇城宿衛見狀本能的勒住戰馬,一時之間竟然將營門給堵住了。

李桓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呼嘯而來的馮海,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屑的神色。

天子這邊衝進大營之中,谷大用便帶人連忙迎了上來,看著身著甲胃的天子安然無恙這才長出一口氣。

這會兒朱厚照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向著身旁看去,本以為李桓就在身邊,結果一看之下,自己身邊孤零零的,除了自己之外,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李卿,李卿!”

朱厚照心中一慌,下意識的喊了幾聲,回首再看,正好看到營門口處,那一道騎在戰馬之上,正調轉身形衝向叛軍的身影。

這會兒谷大用注意到朱厚照的神色忙道:“陛下,李桓兄弟正替陛下阻敵呢!陛下不必擔心。”

朱厚照目光落在指揮使齊顯國身上,當即便喝道:“還不快帶人去相助李卿。”

正想向天子見禮的齊顯國聞言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實在是他沒想到天子一行人來的這麼快,這麼急,本來還準備率領兵馬出營去迎接呢。

不然的話,齊顯國能夠坐上一營指揮使,不可能反應這麼遲鈍,實在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都驚呆了,以至於都不知道作何反應。

誰又能想到在這京師重地,竟然有人敢調兵襲擊天子,甚至還一路追殺天子,直到現在齊顯國都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此時被天子一聲怒喝,齊顯國方才算是徹底的清醒過來,當即衝著天子拱了拱手,然後衝著身後的士卒吼道:“將士們,隨我殺敵。”

而此時大營門口處,以李桓為首,數十名錦衣衛、皇城宿衛正一頭撞上了馮海以及其手下的叛軍。

本來馮海以為可以順勢衝進大營之中,趁亂攪亂大營,未必沒有機會抓到天子。

可是他沒想到李桓明明可以逃進大營之中活命,偏偏在天子進入大營之後,自己又帶著那些錦衣衛、皇城宿衛掉頭來對付他。

如此一來卻是一下子將馮海的希望給破滅了。

本來馬踏營盤就是一個快,只要速度夠快,不給防守的士卒時間,直接衝營,數百兵馬便足夠攪亂數千大軍駐守的營盤。

只可惜李桓似乎早就防備到這點,根本就不給他馬踏營盤的機會。

轟隆

一方是數百拼命的叛軍,只為抓到天子,獲取一線生機,一方則是數十名為天子拼命的忠貞之士。

雙方碰撞在了一處,登時慘叫聲響起。

眨眼之間,雙方便倒下了數十人之多,李桓直接攔下了馮海,甚至將馮海身下的戰馬直接打爆,若不是馮海及時躍身閃避的話,怕是被打爆了腦袋的就不是他身下的戰馬,而是他自己了。

躍身落在身後一名親兵的戰馬之上,馮海滿懷忌憚的盯著李桓,怒吼道:“強弩,給我射死他。”

方才那一波強弩,一部分箭失便是鎖定了李桓,李桓竟然是不閃不避,生受了那些箭失,不得不說李桓的舉動完全超乎了馮海的預料,若非是如此的話,他也不至於差點被李桓一擊打殺當場了。

畢竟馮海再怎麼高估李桓的實力,也不敢相信李桓竟然可以憑藉著一身橫煉的不破金身硬抗強弩攢射啊。

要知道方才那一波箭失至少一半左右都奔著李桓而來,就連李桓身下的戰馬都被射成了刺蝟,偏偏李桓卻是毫髮無損,甚至還將馮海身下的戰馬給打爆了腦袋。

此時馮海一聲令下,數十支強弩再次攢射,箭失直接將李桓給覆蓋了。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李卿小心啊!”

縱然是看到方才李桓以身軀硬抗箭失的一幕,可是這會兒再看數十支箭失覆蓋李桓身軀,朱厚照也是為之失聲驚呼。

就在李桓身旁數丈之外,手持寶劍捲起漫天劍花,剛剛將射向他們的箭失給擋住的嶽不群以及王陽明則是齊齊看向李桓。

二人皆可以算得上是武道強者,一身內功之強,放眼天下,也是罕有人可及。

可是就算是強如他們,也不敢以自己的身軀去承受強弩的攢射啊。

真當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啊,被箭失射中,只要不是要害,他們自是可保無恙,但是被幾十支箭失覆蓋,在二人看來,肯定是必死無疑。

嶽不群、王陽明知道李桓一身橫煉的功夫可謂是登峰造極,但是這會兒也忍不住為李桓捏了一把冷汗。

剎那之間,箭失齊齊的落在了李桓身上,這些箭失衝擊力極強,直接洞穿了李桓身上的衣衫,有些箭失掉落在地,有些箭失則是掛在李桓身上,可是卻不見一支射入李桓體內。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驚呆了。

哪怕是馮海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看著李桓分毫不傷的站在自己身前數丈開外,馮海整個人都不好了。

倖存下來的十幾名錦衣衛、皇城宿衛同樣是看到了李桓生扛箭失的這一幕忍不住為李桓高聲叫好。

“大人威武,大人威武!”

那一隊叛軍之中,一身官服的費宏顯得極為惹人矚目,此刻同樣也是驚駭的看著分毫無損的李桓。

本來看到天子逃進大營之中,費宏心中生出幾分絕望,只是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馮海竟然爆發出那般的勇氣來,竟然想要衝進大營之中去。

這讓費宏一下生出了幾分期冀來,盼著馮海能夠帶給他一個奇蹟。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李桓竟然沒有跟著逃進大營之中,反而是選擇留下來阻攔他們。

當看到李桓被強弩攢射的時候,費宏雙手緊握,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幾分興奮以及期待,希望著看到李桓被強弩射程刺蝟的場景。

他們所謀劃的一切全都是因為李桓,要不是因為李桓的話,這會兒天子可能還在景藍殿之中躺著,他也用不著與馮海選擇這種極端的手段。

所以說費宏對李桓的恨意便是傾盡三江五湖也無法洗淨,哪怕是此番無法抓到天子,可是在功敗垂成之際,能夠將李桓給殺了,縱然是死了,他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只可惜讓費宏失望的是李桓整個人彷佛是由精鐵鍛造的一般,箭失加身愣是難傷其分毫。

“傳說中的金剛不壞之身竟然真的存在嗎?”

費宏看著站在那裡的李桓,口中忍不住喃喃自語。

所有的叛軍都被這一幕給鎮住了,滿是敬畏的看著宛如天神一般站在那裡的李桓。

而這會兒帶著騰襄左衛兵馬衝出來的指揮使齊顯國以及一眾士卒也是看到了方才李桓大顯神威的那一幕。

跟在齊顯國身後的士卒對李桓可謂是敬若神明一般。

與此同時李桓長出了一口氣,要知道方才硬抗那麼多箭失,李桓也不好受,也就是他將橫煉十三太保神功修煉到了金身不破的境界,否則的話,他還真不敢生受那麼多的箭失。

即便是如此,如果有的選擇的話,李桓也不想再享受一次這樣箭失加身的待遇了,這也就是一波箭雨罷了,若是真的來上幾波,怕是他也扛不住。

“殺!”

只聽得李桓一聲大喝,身形一躍,直接便出現在了馮海近前,在馮海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將馮海給擒住。

“逃啊!”

眼見著馮海被李桓給拿下,那些叛軍士卒本就被李桓方才大顯神威給奪了心志,再加上眼下明顯是大勢已去,一眾叛軍只恨自己雙腿生的太短,逃的太慢。

齊顯國見到這般情形,不用吩咐,當即便率領麾下兵馬衝了出去,追殺這些逃跑的叛軍。

李桓目光一掃,衝著嶽不群喝道:“嶽百戶,將那費宏給本官拿下!”

費宏看到李桓刀槍不入的那一幕的時候,便已經意識到大勢已去,眼中閃過一道決然之色。

嶽不群聞言身形一躍,不過是幾個起落的功夫便出現在了費宏近前。

此時費宏被亂軍攜裹著,狼狽不堪,要不是那一身官服對於那些叛軍潛意識來說多少還有那麼點震懾,使得叛軍下意識的避開對方,恐怕這會兒他已經被亂軍給撞倒踩死了。

當嶽不群提著費宏出現在李桓面前的時候,李桓只是澹澹的看了費宏一眼,隨即帶上長興侯馮海大步向著大營之中走來。

在丘聚、高鳳、羅祥、谷大用幾人的簇擁之下,朱厚照一臉興奮的看著李桓。

一旁的谷大用笑著道:“李兄弟於亂軍之中擒拿馮海,真是如古之名將一般,勇冠三軍啊。”

李桓衝著谷大用微微� ��笑,然後正色向著朱厚照道:“陛下,叛賊長興侯馮海、費宏在此,如何處置,還請陛下示下。”

朱厚照的目光落在了長興侯馮海以及費宏二人的身上。

馮海這會兒臉上滿是頹然之色,哪裡還有先前追殺天子的那種瘋狂,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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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費宏,比之馮海來,似乎顯得平靜的多。

“馮海,其他人反叛朕,朕倒也不奇怪,可是朕沒記錯的話,你乃是大明與國同休的勳貴,為何你要背叛朕?”

馮海只是垂著頭,一言不發。

眼見馮海沒有開口的意思,朱厚照也沒有多問,只是冷哼一聲道:“押下去嚴加審問,務必將其同黨審出。”

當朱厚照看向費宏的時候,費宏則是哈哈大笑起來,漸漸地臉上隱隱有青黑之色浮現。

看到這般情形,谷大用、丘聚幾人下意識的擋在天子身前。

嶽不群幾乎是第一時間上前檢視,就見費宏口中有黑血流淌而出。

“哈哈哈,費某自問受不住嚴刑拷打,即是死罪,倒不如自己瞭解來的痛快,你們想要從費某口中知曉費某的同黨,簡直妄想。”

不過是轉眼功夫,費宏臉上的青黑之色越來越盛,顯然劇毒已經在其體內擴散開來。

朱厚照看著費宏縱然是有再多的問題想要問,可是張了張嘴,最後只是一聲冷哼道:“傳旨,費宏謀逆叛上,著錦衣衛抄沒費宏家產,夷滅九族,將其罪名於其故里刻於石碑之上,昭告世人,費宏之鄉里,罷科考十年,以儆效尤。”

此時氣息越來越微弱的費宏聽到朱厚照將其抄家滅族之時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這點在他參與到謀逆之事當中的時候,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朱厚照竟然還要在其故里將其罪行刻於石碑之上昭告天下,更是罷免其鄉鄰士子科考名額十年。

十年啊,那幾乎就是一代人了,可以想象因為他一人之故,未來十年,他之故里鄉鄰,將不知有多少文人士子因其而斷了科考之途。

他一人而牽連整個鄉鄰,本以為他為了剷除劉瑾、李桓這等奸佞而死,縱然是犯下忤逆犯上的大罪,在故鄉士林之中也能夠留下美名,傳於後世。

可是天子此舉卻是一下將他釘在了恥辱柱上,甚至還要其故里的文人士子詛咒他,哪怕是死了,他也難以瞑目。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勐然之間,費宏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睜大了眼睛衝著朱厚照哀求道:“陛下啊,一切罪責,皆在臣一人,鄉梓何辜,鄉梓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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