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著宮裡頭多了兩個貼身伺候的侍女,子豫無論是出門還是在幹著活,都多長了個心眼,雖然沒有事事親力親為那麼誇張,但也是比旁人多了一番心思。
那兩個新來的丫頭,名喚作南枝與華音的,上手到快,幹活並不拖拖拉拉,手腳也算是勤快,觀察了好幾天,那南枝的性子和溫言有些相像,大大咧咧的,倒也樂乎著。華音頗有城府,說話做事滴水不露,也懂的適時候隱藏自己的小心思,時日久了,連李玉和徐清對她都頗為照顧。
子豫暗自思付,只搖頭道:“哎,太監也是男人,見了漂亮女人就愛獻上點殷勤。”好在華音也是個安分守己的,入宮這些時日也並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子豫才放心。
見四下無事,子豫便想著出宮去,去敬事房領一些冰塊,天氣越來越熱了,蘭芷又是個受不得暑氣的人兒,先預備著些,也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就來了。
剛跨出苑子,卻見前頭張啟誠行色匆匆的。她有些狐疑和納悶,想著今兒個主子也沒喚了太醫過來,怎這會子他竟然來了?本想喚住問一問的,可張啟誠的步伐那麼疾,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往襄答應的苑子裡頭走去了。
她見了,顧不得思索旁的,後腳忙跟上。
張啟誠有些疑神疑鬼地回頭,更加加重了子豫心裡懷疑,便小心翼翼跟了上去。今日有些奇怪,微雨的院落裡並沒有其他的人,她暗自納悶,而張啟誠卻堂而皇之往微雨的內室走去了,順手便關上了門,也不著人通傳一句。
子豫低低走近,不敢冒然進去,只在窗戶紙上輕輕捅開了一個小洞,望著裡頭的情景。
微雨此刻正坐在床沿旁邊,張啟誠放下藥箱,只道:“你又在等我嗎?”
微雨起身,於桌案邊斂衽落了座,緩緩一笑,只道:“杜若去敬事房了,其餘的那些也被我打發去置辦了一些東西,我這裡伺候的人原本就不多,也不怕人多眼雜。我想著你今兒個應該會過來,就做了準備。”
張啟誠輕輕握住微雨的手,半響,才道:“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
見他如此正色,微雨的心一驚,咬著唇問道:“為什麼?為什麼這樣說。啟誠,我不怕,我不怕宮裡的流言蜚語,我不怕死。我也不要皇帝的寵愛和眷顧,我只想能夠有空的時候多看你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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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啟誠迴避著微雨的目光,只道:“你不怕,可是我怕。若被人發現,我們都完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些日子以來,我睡不好一個安穩的覺。我在想,指不定什麼時候,我就被人拖出去殺頭了,指不定什麼時候,你就…”
微雨忙去伸手去堵了張啟誠的嘴巴,只道:“我不怕,不會的。我這樣不起眼,沒有人注意到我。否則,就是我能夠苟活著,能夠在宮裡頭安穩度日,沒有你,我覺得生不如死。”
張啟誠有些微微的怯懦,反而微雨卻更加勇敢。可他實在不能再繼續這樣的關係了。他知道這個深淵他已經越陷越深,頓了頓,他又緩緩開口:“我知道沒有人花精力注意你,可是盯著蘭貴人的人太多了,你和她走的又近,她的婢女也被人害了,難保有人不會指向你。她們不敢動她,只敢動你,你很危險,你明白嗎?”
聽張啟誠這樣說,微雨有些茫然,只問道:“你怎麼知道她的婢女是被人害的?”微雨自然聽蘭芷說起過,可是她並無對外透露一個字,畢竟這樣大的事情,要是被外人知道,蘭兒定是又有災禍。她以為這個秘密只有長春宮裡頭的人兒知道,可是竟然連張啟誠也知道了。
微雨如是問,張啟誠也有了幾分狐疑,只道:“你難道知道?你既然知道,怎還如此糊塗?”
微雨道:“蘭兒待我真心真意,我自然不會恩將仇報。我雖然不能盡了綿薄之力,也不會為了明哲保身做那些違心的事情。啟誠,這事兒外人並不知情,你如何得知,告訴我,我們可以幫蘭兒。”
聽到這裡,子豫在外頭緊緊咬住自己的唇,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被發覺了。今日的震撼讓她此刻有些慌亂,張啟誠和微雨的關係如是,她不敢相信。本來她都想快步離開,不去管這樣的是是非非,可是言及溫玉之死,便再也挪不開腳步了,只靜靜聽著,看能否得到一些訊息和線索。
張啟誠見微雨執拗,只道:“那日安總管斂了那宮女的屍體後,並沒有即刻下葬,而是暗中派了人去驗屍,那驗屍之人正是我師傅陳直邦太醫。我也是偶然聽得師傅和安總管的對話,這才知曉。”
微雨忙問道:“你師傅和安總管說了些什麼?”
張啟誠有些猶豫,見微雨這樣急切,這才開口:“那婢女是被人推向湖裡頭的,可是大約是會水,所以在水裡掙扎了許久。估摸著有人旋即也跳了下去,生生按住她,溺死的。師傅說是兩三個人一起將其溺死,極其殘忍,她的手臂和腳踝已經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微雨有些驚訝,忙捂住自己嘴巴,許久,才道:“既然有這樣的狐疑,為什麼不調查呢?”
張啟誠道:“誰人不知道有狐疑,不過一個宮女,何以要大費周章呢?這種事兒發現了,宮裡頭向來都是息事寧人的。否則蘭貴人也不會就這樣不聲張了。就算去查,也未必有果,何況沒人願意幹這樣的差事。宮女罷了,命不值錢。大家早已經習慣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奇怪的是是,安總管這回還特地找人驗屍了,大有暗中調查的意思,興許是想賣蘭貴人一個人情吧。”
微雨有些怔怔的,見她惶恐,張啟誠輕輕攬過了她的腰肢,只道:“你這樣善良,如何能在宮裡安穩生活?”
微雨抱得張啟誠更加緊了,呢喃道:“所以,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
他本意決絕的心又變得柔軟起來,鼻翼間還是微雨身上淡淡的薰香,他有些醉了,再說不出傷害她的心的話來,只抱得更加緊。
子豫輕輕向後退了兩步,忙轉身小跑開來。她忙奔著蘭芷的內室,卻與華音撞了個滿懷,華音見子豫這樣匆匆忙忙的,一笑行禮,只道:“姑姑小心,姑姑是怎麼了?這樣急躁,面色也是這樣不好看。”
子豫訕訕一笑,只免了她的禮節,道:“無礙的,是我跑的疾了,這才有些慌忙。主子可在內室休息?”
華音道:“恩,方才送了些點心進去,不過主子胃口不好,也沒吃什麼,您瞧,都讓我給端出來了,這會子去送給李玉和徐清吃去,也不浪費了。姑姑可喜歡這些糕點?”
子豫搖頭,只道:“你與李玉徐清這樣好,怪不得兩個人都向著你。你們且去吃吧,我去伺候主子。”
華音應著聲,忙俯身下去了。子豫見她離開,這才又急忙忙蘭芷那走去。華音見子豫這樣著急,總有一番猶豫,腳步微微停下,轉身去看,卻見子豫已經快速跑開去了,微微咬唇,這才緩緩出去。
蘭芷本擇了一本書在看,心思也靜不下來,見子豫匆匆忙忙過來,忙問道:“怎麼了?”
子豫近身,小聲道:“主子,奴婢聽說一件事兒,和溫玉姑娘的死有關係,就忙著來告訴主子一聲,看著主子如何打算。”
蘭芷聞言,忙放下書,只道:“你且說來我聽。”
子豫道:“奴婢方才無意中聽說,安總管暗中派人檢查過溫玉姑娘的屍體,證實是被人所害,而且是…”說到這裡,子豫有些哽咽,再說不出來。
蘭芷忙問道:“而且什麼?你倒是快說,如此吞吞吐吐,我更加緊張。”
子豫頓了頓,復啟唇道:“而且,由著溫玉姑娘會水,所以在水裡掙扎了許久,兇手旋即也跳了下去,生生按住她,讓她溺死的。說是兩三個人一起將其摁下,她的手臂和腳踝已經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子豫說話的時候已經略帶哽咽,蘭芷有些害怕,聽子豫這樣說來,喉嚨也有點生澀,只道:“我就知道,溫玉是會水的,怎會這樣輕易就走水了呢?”
她有些激動,而後才微微平復了幾分,只道:“這些話,你如何得知?”
子豫有些猶豫,見四下無人,這才又湊近蘭芷,低低道:“方才我路過襄主子的苑子,見張太醫鬼鬼祟祟,疑心便跟上了去,是張太醫對襄主子說的,我…偷聽了。”
微雨?張啟誠?蘭芷有些糊塗,又想起這是時日偶見微雨時候的一些場景,微雨的眼神似乎總飄向張啟誠,她心裡有幾分揣測,卻也壓了下來,只道:“子豫。你如實說。”
子豫一五一十將方才發生的事兒如實稟告,事無巨細一一說來,蘭芷聽了有些駭,只訕訕道:“糊塗!她怎麼這樣糊塗!微雨這是做什麼,是不要命了嗎?”
子豫嘆息道:“深宮寂寞,或許是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楚。”
蘭芷有些感慨,不知怎的想起了她曾經伺候過的綠筠。那是她入葉赫那拉府沒多久的時候,那個行事有些奇怪的三夫人,也是個可憐人兒。痴愛著季安,卻被愛人利用,一屍兩命慘死府中。深閨寂寞,可是這樣,更是將自己陷入了無盡深淵裡頭。
念及此處,她有些衝動,想去找微雨聊聊。她要救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