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很神奇, 杜楠明明暈倒了,而他卻“看”到了接下來發的事情。
他看著當歸將他抱起,一行人飛快回了村子, 他看到村口的位置, 孟婆正裝湯,面前有三個渾渾噩噩的旅者, 看到他們,孟婆還朝他們的方向望了一眼,後迅速招呼完三個旅人, 孟婆朝他們的方向過了。
也就是離開了, 杜楠才忽注到一直被孟婆坐身下、當做椅子的大石頭上有三個字, 從右至左、那三個模糊不清的大字依次是——
“黃”!“泉”!“村”!
腦中一片空白,杜楠正錯愕,忽陷入了一片黑暗。
緊接著, 他感覺自己彷彿被人揪住了, 抓著手腕, 攥著小腿,他感覺自己被人用力抓住, 後往一個狹小的方塞, 伴隨著腦袋被人重重拍一下,一個激靈,他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成了, 你爹爹醒了。”他聽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順著聲音望過,他對上了孟婆那雙被眼皮蓋住的雙眼。
坐床邊,孟婆看他醒來,從旁邊的八角手中接過一碗湯, 遞到杜楠面前:“喝下,喝下就穩當了。”
杜楠和旁邊的朱璣對視了一眼,半晌接過湯碗,也沒立刻喝,不過孟婆也沒管他喝不喝,從床上跳下來,老太太利落向門外走,端著碗,杜楠跟著來到屋外,這才發現昏倒外頭的阿青金,見孟婆命令其他人/龍散開,自己則一邊喊著“阿綠黃”這個名字,阿青金周圍跳了起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步伐,好像一邊跳一邊夠什麼東西似的,直到的手忽攥住了。
彷彿忽抓住什麼東西似的,原本是一手攥著空氣,緊接著另一手也跟上,也攥住了什麼,兩手一起用力把那東西往下拉,直到拉的差不多了,這才蹲下來,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往阿青金的身裡放,末了還拉了拉阿青金的四個蹄子,彷彿將裡頭的東西抻抻平整似的,最後伸出乾瘦的手掌阿青金眉心間猛用力一拍——
阿青金便“破”的一聲跳起來了。
看著已經招呼八角給阿青金上湯的孟婆,杜楠端著湯目瞪口呆。
“我剛剛也是這樣的?”他問向立自己身側的朱璣。
“嗯。”朱璣點點頭:“這個方是越待越古怪了。”
想到“夢”裡前看到的黃泉村三個字,杜楠低聲道:“我們……會不會已經死了?”
朱璣便靜靜看著他,半晌道:“就算死了,我也會想辦法帶你回,回兔耳村。”
怔怔看著他,杜楠看到八角從前頭跑過來了,看到倚著門的兩人,八角黑洞洞的眼看向他們,好奇的問道:“爹,娘,你們說啥?”
杜楠看到當歸笑了:“說死後的事情,我現忽理解什麼叫執念了,死後也能堅持的信念,便是執念了……”
這一刻,當歸明明是笑著的,可是看到他笑的時候,院子裡的溫度都降了三度。
這一刻的當歸有點嚇人,是,站他身後,杜楠心中卻覺得自己的心忽安穩了。
回得,他們一定回得的,不管是死了還是活著。
說來也奇怪,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杜楠忽不怕了。
嗯……大概是自己都變成鬼了的話,幹嘛怕其他鬼哦!
因著白天發的事,他們今天睡得挺早,幾乎是喝完湯刷完碗就睡了,依舊是朱璣睡床內側、靠窗的位置,八角睡中間,而杜楠則睡床邊——八角分配的位置。
雖白天被嚇暈了一回,可是當歸的安慰(?)下,杜楠想通了許多事反而不害怕了,是以他睡得很好,幾乎是一著枕頭就睡了,睡眠質量還很高,一個夢也沒有,一覺醒來,杜楠向天花板望——唔,還黑著,虧他還以為差不多該天亮了哩……
他正想著,忽覺得有些口渴,於是,撩開被子,他打算下找點水喝。
而——
杜楠覺得自己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了,再不怕鬼了,現看來,他還是太自以為是了,看到此時此刻出現他床邊的好幾個人時,他總覺得自己又要暈過了。
嚇的。
是了……就他從床上轉過身、雙腳剛趿拉上上的鞋子的那一刻,他先是看到自己的鞋子前方不知何時多了好幾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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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鞋子,有大有小,有男人的腳亦有女人的腳,就那麼站他的鞋前方,那雙女人的腳還近到碰到了他的鞋子!
顫抖著往上看——杜楠緊接著看到了孟婆的臉,沒有點燈,就那麼木站他身前,身後還跟了三個男人,同樣一臉木……
眼瞅著杜楠又要暈過,孟婆豎起一根手指,朝他比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緊接著,向他招了招手,似是示他跟著往外走。
渾身哆嗦的和篩糠似的,杜楠看了一眼床上:他旁邊,八角黑洞洞的眼睛望向天花板,雖身毫起伏,而應該是睡得正香,而八角的另一側,被子高高隆起,想是當歸正側著身子睡覺。
抿了抿嘴唇,杜楠顫巍巍站了起來,盯著對方的腿,正一臉木的準備按對方示的那樣,跟著對方往外走,忽——
前頭的四人停住了。
因為走的極慢,杜楠雖不至於因這一停撞上對方的後背,而他也注到了這奇怪的事,於是,抬起頭來,越過前頭人的肩膀往前一瞅——
一個白衣人,不知何時出現了門口。
他或者的身形瘦削,半張臉隱沒身後的陰影中,見一頭又長又直的黑髮從那陰影中披撒下來,以及半張蒼白如雪的臉。
同樣蒼白的手裡端著一個碗,看到他們,那人的嘴角往上一扯,露出一抹微笑……
“嘭”、“嘭”、“嘭”……三聲,杜楠身前,除了孟婆還哆哆嗦嗦勉強立原,身後的三人暈倒了。
嚇的。
而杜楠身後,八角翻了一個身,抱住旁邊朱璣的被子,繼續呼呼大睡了。
***
黑燈瞎火中,杜楠和朱璣一起將暈倒屋裡的三個人一個一個拖出,出了一身熱汗,杜楠腦子裡那點恐懼算是徹底沒了。
嗯,沒錯,就是和朱璣。
忽出現門口朝眾人露出詭異笑容的白衣鬼影是朱璣來著。
“你睡得早,料想你會半夜醒來,怕你渴,我就算著時間外頭倒水了。”朱璣笑笑著道。
“哎喲喂!你可嚇死我了——”拍著胸脯說這話的是前暈倒的三個男子中的一個,被拖出沒多久他就醒了,醒了也沒發出大動靜,自己捂著嘴四下看了一下,發現出了屋才敢發出點聲響。
顯是熟練工。
讓阿青金和紅娿若一左一右代替他們睡八角身邊,杜楠和朱璣隨孟婆一行人出了屋,也不點燈,就這麼跟著孟婆安靜到近乎死寂的村子裡走來走,末了村口分叉口那邊的宅子停下了,進得門,這才發現裡頭竟是熱鬧的很。
堂屋裡點著蠟燭,正中間的桌子上擺滿了茶杯、瓜子花,更有一大屋子人此刻正一邊嗑瓜子一邊小聲嘮嗑,聽到門響,有人都和點了穴似的瞬間收聲,一屋子的眼睛齊齊向門口看過來,不過,因為他們嘴角還掛著的瓜子皮、花衣什麼的,看著直覺好笑罷了。
待到孟婆將屋子重新拴好,屋子裡的人這才和解穴似的,看著杜楠和朱璣,小聲的聒噪了起來。
“敢情你們是活人啊——”←基本上有人聒噪的都是一個內容,嗯,就是這一句了。
總感覺這句話哪裡不對,杜楠左看看,又看看,半晌夢遊似的輕飄飄道:“是嗎?我都不確定自己是活人了。”
推開原本坐桌旁的一個男子,孟婆先是喝了一大杯水,長長籲了口氣,這才擦擦冷汗道:“這大半夜的,人嚇人最嚇人,好險沒把老太婆嚇死。”
“哈哈!嚇死也沒事,嚇死就是換個方式回到咱們這邊來唄!”旁邊聊天吃茶嗑瓜子的人笑著道:“說不得還能變年輕呢!”
“變年輕也不要,搞不好還得缺胳膊斷腿兒的。”又吃了一口茶,孟婆抬起頭來,看向還門口的杜楠:“放心吧,也是今天你這一暈我才確定,你沒死,你是活人。”
“哎?”不止杜楠,就連他身後的朱璣也愣了愣。
行吧,這倆人竟是都以為自己死了的。
“死人哪兒有出竅這回事哦!也是今天幫你抓了你的魂重新塞回身子,老婆子才發現的。”
“敢情你是活人啊!”
杜楠愣了愣:出竅?他今天白天那是靈魂出竅了?可是……
想到他前“靈魂出竅”時孟婆屁股底下看到的石頭上的三個字兒,他猶自不通道:“別騙我們了,我都看到了,門口的石頭上寫著村名兒呢,這裡分明是叫黃泉村……”
孟婆便瞅瞅他,一副老道的樣子對他道:“騙你作甚?還有那個村名兒是錯的。”
“我們這裡的村名是‘黌葲村’來著,黌,和你家那條大蛇的名字一個音兒,這不是村口少把椅子嗎,我又懶得每天背,每天坐石頭上,加上常年風吹日曬的結果,上頭的偏旁都被屁股磨掉了,這才成了黃泉村……嗯‘村’字磨掉上頭那點也看不出來,以你就一個字沒看錯……”
杜楠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