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軒有些猶豫，不知道現在應不應該現身阻止。
小孩兒是從西邊出鎮的，那兒也正是蘇蘊樂和薛神醫發生衝突的地方。眼看他們一步一步走向小溪，似乎準備排著隊投水自殺，席軒終於忍不住，衝出去，大聲叫道：“等一等！”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影閃出，落在隊伍的最前方。
曲調停止，小孩子們靜了靜，忽然全部倒了下去。
那人伏下身子，將小六抱起。
席軒看清了：“女魔頭！”
蘇蘊樂抿著嘴，看了席軒一眼，然後衝著虛空，大聲喊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控制這些孩子究竟有何目的？都是江湖人士，何必鬼鬼祟祟？”
一片寂靜，無人回答。
“女魔頭，你這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早把惡人給嚇走了。”席軒向蘇蘊樂走去，“那家夥做了這麼多惡事，害怕被你們名門正派追捕，肯定是不敢現身的。咱們還是先把孩子們送回去，從長……”
他看到蘇蘊樂懷裡的小六動了動。似乎是剛從沉眠之中醒了過來，在寒風中下意識地想要尋求溫暖。他左手繞到蘇蘊樂的腰後，抱住她，右手卻放在自己的胸前。因為視角的關係，席軒看不清他右手具體的動靜。
不知怎麼的，席軒的心忽然猛然一跳，條件反射似的喊道：“小心……”
這完全是出於本能……某種，在聽風閣受了一個月訓練之後而產生的本能。
小六的那個動作……怎麼這麼像是一個殺手出刀前的起手式？
隱蔽，冷靜，一絲不苟。
蘇蘊樂卻渾然不覺危險來自眼前，反而因為席軒的話四下張望：“怎麼了，是有敵……”
這句“人”字尚未說出口，蘇蘊樂覺得腹部一疼。
虧的是有席軒的提醒，讓她至少保證了一定的警覺性。冰冷的匕首剛剛透入皮膚，她也隨即出掌，將匕首擊飛，拋下小六，急速後退。
“你沒事吧？”席軒趕緊迎了上去。
蘇蘊樂捂著左腹，半蹲在地，鮮血從指縫滲出。
她咬著牙，冷冷地說：“控制小孩的神智來做齷蹉血腥的事，你不覺得……這手段太無恥了嗎？是哪一家組織的殺手啊？這種手法說出去，難道不怕被同行恥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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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軒扶著蘇蘊樂，心裡也認定了這是某一組織的殺人手法。那麼被鎖定的物件，難道就是蘇蘊樂本人？
“大哥哥，大姐姐，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啊？”小六站好，緩緩地抬起頭來，“是我想要親手將你們殺掉，和操縱小孩神智什麼的，可沒有多大關係哦。”
席軒和蘇蘊樂震驚地看著這個不過十歲上下的小孩。和昨天相比，他的臉型稍稍有些變化——昨天似乎更偏圓一點。但更大的差別是，那天真無邪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帶詭異和殘忍的笑。
他的瞳孔，竟然發出瑩瑩紫光。
“你……你究竟是……”席軒驚呼。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了，我也不想再做隱瞞了。”小六輕笑，“我來自‘彼岸’，是‘畜生道’的刺客。”
“竟然是……‘彼岸’！”席軒和蘇蘊樂再度震驚。
傳說中江湖三大刺客學堂之一，與蜀中聽風閣、遼東海棠其名的，江南“彼岸”！
這三家雖說被稱作“刺客學堂”，實際上本身也是最有影響力的刺客組織。由它們牽頭組成的“荊離島”則是如今江湖上唯一有影響力的刺客聯盟。
但“彼岸”與另外兩家卻有所不同。聽風閣和海棠每年培育出多名年輕有為的青年此刻，通過考核後進入荊離島修行，之後一部分刺客留在荊離島，一部分則迴歸各自的組織。所以數百年下來，它們兩家的勢力越來越大，人數也越來越多。聽風閣有“四堂”、“七殿”，海棠有“八門”，門人眾多，各司其職。過去刺客本應是長期隱於暗處的，但隨著這兩家坐大，諸如君痕月、東方茗這樣的殺手也如同江湖俠客一般赫赫有名。但彼岸，永遠只保持六人之數，被稱作“六道刺客”，取自佛經“六道輪迴”。六道刺客神秘莫測，非得要死一人之後方才補充一人，而經由彼岸培育進入荊離島的刺客，則永久留了下來，不會再迴歸組織。
所以席軒和蘇蘊樂壓根想不到，六道之中“畜生道”刺客，外表竟然是這麼一個孩子！
“那對夫妻為了尋找自己的孩子，都有一點神志不清了。昨晚稍微做了一點易容，那對夫妻就將我錯認做了他們的孩子。”小六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奇怪的情緒，“當然也就成了最好的掩護，騙過了你們。”
“你……”席軒怒視他，“然後你就殺了他們？”
“什麼？”蘇蘊樂一震，“他們……死了？”
“哼，螻蟻罷了。放心，我已經足夠仁慈，一刀斃命，沒有讓他們受更多的痛苦。”
“你……”蘇蘊樂激怒攻心，伸手拔劍。但剛剛站起來，又蹲了下去。
奇怪……不就是一點刀傷，可是身體卻有些不大對勁。
“你是什麼人？”小六看著席軒，“竟然能夠一眼看穿我的動作……這可是，只屬於刺客的手法。”
“我？”席軒的身子一挺，傲然，“我乃是聽風閣一年生。小六你聽好了，雖然我們是同行，但你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刺客之恥……”
“原來是聽風閣的。”小六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
“哼哼，怕了吧。”
“怪不得這麼廢物。”
席軒：“……”
小六淡淡地說道：“聽風閣有門生如此，看來確實是……氣數已盡。”
被辱及自身和師門，席軒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他冷冷地看著這個紫瞳男孩，說道：“於公，我絕不會放過你這個草菅人命的傢伙；於私，我也要向你證明，聽風閣身為三大刺客學堂之一，絕非浪得虛名！這是身為聽風閣門人的驕傲！”
“你要怎麼做呢？”小六眉梢一挑，“劃下道來吧。”
“當然是……”席軒忽然退了一步，指著小六，“上吧，蘇女俠，真正為民除害的機會來了！”
小六：“……”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這邊有武功高強的女俠，你還指望我和你硬碰硬？你當我傻啊？”席軒振振有詞。
可是蘇蘊樂仍然半跪在地上，微微喘氣：“我動不了……這傢伙……這傢伙給我下了毒！”
“什麼！”席軒驚呆了。
“哼。”小六一步一步向席軒走近，“這可是你劃下的道，可不要逃啊，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