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蘊樂！”
蘇蘊樂收劍，回頭，看著來人。
她站在崖邊練劍，風吹起長髮，盛放的劍光在她收劍回鞘的瞬間消散，像是從群星之中降落的仙子。
來人是蜀山劍派的門人。他站在崖下，拱手行禮：“蘇蘊樂師妹，輕嵐道長有請。”
蘇蘊樂一怔，從崖上飄落：“師父的傷好了？可以見我了？”
來人低著頭：“在下只是受吩咐傳話。”
“走！”蘇蘊樂大踏步向回日閣走去。
自從陸離席軒下山，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這幾天她每每想去探視輕嵐道長，都被攔住了。
有時候是輕漠，有時候是虛硯。
“輕嵐現在還需要靜養，蘇蘊樂，你好好準別擂臺就是，不要來打擾她。”虛硯這樣說。
輕漠則更加生硬：“回去蘇蘊樂，可以探視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
這幾日擂臺賽暫時休整，其他參賽者都在認真練習。但是蘇蘊樂心有旁騖，想著輕嵐道長的情況，怎麼練都覺得不太對勁。
難道師父的身體情況又有什麼不太好的變化？不是慕曉槿已經收手了麼，莫非她仍然賊心不死，又下了什麼毒藥啥的……
好幾天了，現在終於有人通知她去見師父了。蘇蘊樂心裡激動，走路帶風，幾個起落就把來通知的門人甩到了身後。
她一陣風似地跑進了屋。輕嵐坐在桌邊，桌上擺著一杯茶，熱氣繚繚。看到蘇蘊樂進屋，輕嵐微笑了一下，示意她把門關上。
“師父！”蘇蘊樂心裡開心，連請安的禮節都不顧了，一步跨到輕嵐面前，“您的身體無恙了？”
輕嵐看著蘇蘊樂，眼中帶著慈祥。
“樂樂，你過來。”她輕聲說道。
蘇蘊樂在輕嵐的身邊坐下，乖巧地像是一隻小貓。輕嵐撫摸蘇蘊樂的頭頂，眼神柔和。
“我曾經親手殺死過一個小女孩。”輕嵐低聲說，“三四歲的姑娘，和我收留你的時候差不多。那個時候她用烏黑的眼睛望著我，朦朦朧朧，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蘇蘊樂愣了愣，不知道師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輕嵐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她什麼都不知道，純淨地像是一張白紙。但我親手殺了她，在那張白紙上面浸染了醜惡的鮮血。”
蘇蘊樂的身子微微發抖：“師父你……你有苦衷的對吧？你有正當的理由對吧？”
“我當然是有理由的。但是樂樂，你應該也很清楚吧，無論什麼樣的苦衷，無論什麼樣的理由，在‘殺死三四歲的孩子’這個方面，都無法稱得上正當。”
蘇蘊樂退後一步，臉色蒼白：“師父……我相信你不是一個惡人，你只是……”
“我做了惡，樂樂，你也不用替我辯白。我給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要做正義的俠客也不代表自己可以遠離骯髒。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做，甚至必須當機立斷去做。要救所有人可能意味著一個人也救不了，要救一部分人也許就
意味著要放棄另一部分人。不經歷‘惡’，又怎麼去認識‘正義’呢？”
“師父……我不明白……”
“我沒指望你現在就明白。其實這個時候給你說這些也有點太早。但這些話我現在必須告訴你……”
蘇蘊樂突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師父，你究竟是……”
“好了，出去吧。”輕嵐揮揮手，“我有點累了。”
蘇蘊樂還想再說點什麼，輕嵐已經閉上眼睛開始養神。蘇蘊樂莫名就覺得心慌，心裡頭滋生出不祥的感覺。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無法理解師父這樣的態度。她等了好幾天終於等到與師父相見，但就這麼一點時間，就這麼幾句莫名的話，就將她打發了麼？
她還有很多話想和輕嵐說，包括自己的“天外飛仙”，包括那個瀑布後面的神秘男子。但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輕嵐沒有睜眼繼續談話的意思，只能長嘆一口氣，轉身出門。
蘇蘊樂離開之後沒多久，輕漠和虛硯走進屋子。
輕嵐睜眼。
“好了……輕嵐，我們也答應了你的要求，讓你見了蘇蘊樂一面。現在輪到我們……審問你了。”虛硯說道。
輕嵐掃了虛硯一眼，沒有說話。
輕漠坐了下來：“師妹，你不用緊張……‘審問’有點嚴重，但是傳授蘇蘊樂‘御劍’的事情，的確要問清楚。”
“師兄你上次不是說讓我休養到擂臺賽結束麼？”輕嵐問道。
“可這幾天，山裡出了一些事情。”輕漠說道，“所以我必須提前來問。”
“出了什麼事？”輕嵐問道。
輕漠壓低聲音，低聲說了兩句。
輕嵐臉色一變：“什麼？”
“從一開始收養蘇蘊樂就是一個錯誤。”虛硯冷冷地說，“輕嵐，你那個時候並不是一個心軟的人啊。”
輕嵐眼簾垂下。她想起慕曉槿襲擊自己的時候，佈下的迷惑自己的陷阱正是偽裝成身染鮮血的無辜女孩。她也想起收養蘇蘊樂時候的場景，同樣是幼小的女童，同樣是無辜的眼神。
就是那樣的眼神擊潰了她心裡的防線。那個時候她在黑暗中跋涉太久了。人都是渴望光明的，而那樣的眼神就像是天邊的星光，就像是海面的朝陽。她向著那樣的光芒伸出手去，她決定抓住那道光，追隨那道光，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不想再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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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你說過，絕不會教授她高深的武學。”輕漠低聲說，“‘天外飛仙’其實就已經越界了，但你只傳授她最基礎的部分，所以我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御劍’這樣的功夫，這個整個蜀山只有你我修習成功的武功，你竟然也偷偷傳授給她？你難道真的不怕……”
輕嵐閉上眼睛。
樂樂……她心想，你是不是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告訴我呢？
可是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是福是禍。
“師兄，一切罪責由我承擔。”她說，“一切懲罰，都衝我來吧。不要傷害樂樂。”
“我們不會傷害她。”輕漠說道，“但是……擂臺賽你結束後，我要將她監禁起來，一輩子也不會讓她走出地牢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