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軒站在原地，頭微微垂下，眼神被黑夜的陰影所遮蔽。
“數十人的性命，你真的……說放棄就放棄嗎？”蘇蘊樂向前走了兩步，“席軒，你不是這樣的人。”
“女魔頭，這就是我的計劃，這就是我做出的選擇。”席軒抬起頭來，“那些人……他們是主動要求被放棄的。”
“主動要求……”
“因為我告訴他們，華山派的侍衛將他們囚禁的目的是殺了他們，他們是羔羊是祭品，原本無人能夠逃脫。有兩三個不信邪的想闖出去，沒跑兩步就被毫不客氣地殺了——這倒好，血淋淋的例子面前，倒不用我多花口舌來說服他們了。我告訴他們，只有當他們主動將自己的胸口送到守衛的刀口上，才能給其他人爭取活命的機會。”席軒咬著牙，“所以他們拿著武器就上了——製造血腥和混亂，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將希望壓在了你和我的肩上，選擇了相信我們。”
“席軒，你……”
席軒朝身後一指：“你看到了嗎……這些，就是他們託付給我們的人。”
蘇蘊樂這才注意到席軒身後密密麻麻的人群，多以婦孺為主，甚至連老人都很少。他們的臉上帶著驚恐，卻也帶著希望。
蘇蘊樂沉默了下。
她從這些人的眼裡看到了“信任”，就像是很多年前她在蜀山撿到一隻剛出生的小獸看著自己的樣子。蘇蘊樂握劍的手又緊了緊，說道：“席軒，你把他們帶出去，我去救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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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魔頭……”
“不要多說了，讓我眼睜睜看著無辜百姓死去，這絕對做不到……”
“蘇蘊樂，那你是要眼睜睜看著我們死嗎？”席軒提高了聲音。
蘇蘊樂一怔。
“你明明知道的，離開你，只憑我的力量，不可能帶著這些婦孺安全離開。”席軒嘆氣，“而那些青壯年，他們本就是帶著必死的心去衝擊的，你又怎麼能夠拉回必死之人呢？”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這些婦孺，都是他們最在意的人啊。”席軒說道，“女魔頭，如果我遇到危險需要你豁出命來救，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的。”
“美呢，我才不會救你。”
席軒：“……太傷人了。”
蘇蘊樂回過頭去，那邊的黑煙更濃了。這黑煙是席軒的傑作，目的就是為了掩護其他逃跑的婦孺。她看不到衝突的具體場景，但豎起耳朵依然能夠聽到不減反增的喧鬧，甚至能夠聽到兵刃刺入肉體的聲音。她咬著牙，已經抽出了長劍。
這和她從小接受到的教育是違背的。蜀山劍派是江湖正派領袖之一，行俠仗義是他們必須恪守的宗旨。蘇蘊樂從小的願望就是成為一名受人敬仰的女俠，她堅守著內心關於 “正義”的信仰，也一直——雖然有些磕磕碰碰——踐行著這個信仰。
可如今，要讓她放棄這些無辜的生命……
“走！”
席軒一愣：“女魔頭……”
“走啊。”蘇蘊樂一馬當先走向東面的出口，“別讓我改變主意。”
席軒的臉上露出笑容，揮了揮手。
婦孺們安靜地跟上，眼中噙著淚水，卻又遵照著席軒之前的指示，絕不發出多餘的聲音，只是緊緊地跟在後面。
確如席軒所料，大多數華山派侍衛的注意力都被那邊的喧鬧的吸引走了。大部分侍衛被調過去維持秩序，守在村口的三人也伸長脖子往那邊看。
“你說，這些‘綿羊’是不是瘋了啊？衝擊我們，不是找死嗎？”其中一人說。
“反正也是要被殺的，現在來搗亂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區別。”另一人懶洋洋地說道，“可惜我們守在這裡，不能去看好戲。”
當三名侍衛發現蘇蘊樂的時候，怒氣衝衝的少女已經快貼到他們臉上了。
“你是什……”
呵斥聲戛然而止，蘇蘊樂出劍之後，那三人已經倒地歸西。
蘇蘊樂沉著臉，甩乾淨劍上的血，繼續大踏步向前。
跟在後面的席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蘇蘊樂的劍法，凌厲而美麗。他看到劍光如星光，每次閃過都像是帶走一個亡魂。席軒第一次見到如此殺意盎然的蘇蘊樂，她仗劍而前，所到之處都是敵人的墳墓。
可席軒卻忽然隱隱感到有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