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一聽，想要出去拉秋寒。可是席軒伸出手指，在陸離的後背狠狠地一戳。
“你幹什麼？”
“我已經點了你的‘命門穴’。”席軒壓低聲音，伏在陸離的耳邊說道，“現在你應該動不了了。”
陸離確實覺得身子一陣痠麻。他正要開口發問，席軒搶先說道：“秋寒已經被發現了。你現在出去除了同歸於盡以外，於事無補。”
那位白虎堂的門人正快步走來。秋寒猶豫了一下，主動迎了上去。
“吾乃白虎堂門人林覺，你是……”藉著火光，來人看清秋寒側臉的傷疤，“是一年門生秋寒吧？”
“是我。”秋寒低聲說。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子時兩刻。”
“你應該明白，現在正是宵禁時刻。”
“我知道。”
“為什麼還在外面閒逛？你是想被直接逐出門牆吧？”林覺冷冷地說道。
身為司掌紀律的白虎堂門人，林覺尤其反感這些調皮的門生。他們本就年齡幼小、本領有限，卻又偏偏不知天高地厚，調皮搗亂，惹是生非，還常常惹出大麻煩，最後還是得聽風閣出面去擦屁股。所以面對這個開學第一天就違反門規的一年生，林覺決定毫不客氣，給她一個下馬威。
“你不會將我驅逐出去的。”秋寒不為所動。
“哦？”林覺挑了挑眉，“你覺得我不敢？”
“我仔細看過所有針對門生的規矩，沒有一條規定違反宵禁會被逐出門牆，最重的處罰不過是扣掉一顆星。”秋寒說，“如果是這樣……”
林覺皺了皺眉，心想這個少女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實際上是個硬骨頭。她熟讀規則，這一番話又沒有絲毫的問題，讓他發作不得。每一位聽風閣門生都擁有“白虎七宿”，只要有信心守住它，哪怕前期丟掉幾顆星，門生也完全可以在底線之上肆意妄為。
但是秋寒接下來的話讓林覺感到意外：“我一顆星都不願意丟掉。林先生，我可以做其他的事情來彌補自己的過錯。”
“什麼事？”
“勞作。”秋寒說道，“我沒有住在梅苑，而是住在天工倉的丙字倉庫中。我有注意到，那裡堆放了很多弓弩箭矢機關器物，應該是御器殿的東西，上面大都落滿了灰塵，顯然平日少人打理。我願意將它們打整乾淨，以彌補今晚過失。”
林覺微微一愣：“丙字倉庫確實很久沒派人過去了，玄武堂最近人手吃緊，很多人都被派去抄書了……秋寒，我們確實有以勞動換取不被扣分的規定。但那裡面堆放的都是你們在御器一科上需要用到的器具，數量可不少，你一個女孩子……”
“我就住在那兒，打整完畢可以就地休息。”
林覺皺了皺眉：“那好，今天晚上你必須將它們全部打整，明天早課之前我會來檢查。”
“是。”秋寒說完，有意無意地瞥了灌木叢一眼，轉身上山。
“等等！”林覺忽然叫住了她，“你為什麼不住在梅苑？”
梅苑是聽風閣少女門生們居住的地方，和少男們的菊苑相對。秋寒停住腳步，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您剛才還問過我，為什麼宵禁時刻還在外面。這兩個問題，都只有一個回答。”
她頓了頓，說道：“我沒有錢。”
林覺沉默了一下，揮了揮手，示意秋寒離開。
陸離和席軒屏住呼吸，直到林覺走遠，才長出一口氣。席軒提起手，準備給陸離解開穴道，沒想到陸離趕緊一個翻身躲開。
席軒吃了一驚：“你……你竟然能夠自己運氣衝開點穴？”
“衝個屁啊！你剛才點歪了好嗎！”陸離怒道，“哎喲我的媽呀，戳在我的軟骨處，疼死我了……”
他們從陰影處跑出來，陸離將餐盒遞給席軒，說道：“在我床墊下面，有個小錦囊，裡面有幾兩碎銀子。你趕緊帶著錢，到盤飧居去，把這頓餐費給付了，順便幫秋寒告個假。快一點，要晚了，就要害得秋寒被扣工錢了。”
“啊？我去？大半夜的從這兒跑到城裡去？”席軒哀嚎，“那你呢？”
“我說了，我不能離開青澄山。”陸離抬起頭來，看著秋寒離去的方向，“我去天工倉丙字倉庫找秋寒，當面向她道歉……還有道謝。”
“道謝？”
陸離沒有多說話，而是順著山道飛奔而去。夜風在耳邊呼呼地刮過，腳步踏在石板路上嗒嗒作響。
這是他們下山時踩過的路，沒有機關沒有陷阱，陸離很快就來到了丙字倉庫的門外。天工倉是聽風閣重地，存放著閣內各種器械，位於北峰，由玄武堂負責管理。但丙字倉庫只是堆放普通器具，用於御器一科的教導，所以就在菊苑梅苑旁邊不遠處，方便門生取還。
陸離來到丙字倉庫外，沒有走正門，而是翻牆入院，剛走到大堂的門外，他便聽見裡面傳來搬動器械的聲音。他猶豫了一會兒，等到裡面重新安靜下來，他才繼續向前。
推開門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月光下的少女。秋寒安靜地坐在地上，低著頭擦拭著一張弓。月色順著她的頭髮流淌，半邊如美玉一般的臉頰沐浴在銀輝之中。
秋寒聽到響動，抬起頭來。她的表情依舊冰冷，而露出的另一邊傷疤則將所有美好的意境破壞無餘。
陸離躊躇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低聲說道：“抱歉，秋寒同門……是我們害得你被發現了。”
秋寒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說話。陸離咽了一口口水，不與她對視。這副模樣的秋寒有點可怕。
“不……不過不用擔心。”陸離繼續說道，“席軒他回去拿銀子了。他會親自把二兩銀子送到盤飧居，順便幫你告個假……這樣一來，你應該就不會被扣工錢了吧？”
秋寒微微點頭，將臉側了過去。
蜿蜒的傷疤隱藏在了陰影中，陸離似乎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都小了一點。他繼續說道：“另外……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你都已經幫了我們兩回了。”
他從袖中拿出短劍，遞給秋寒：“中午的時候，你將這把劍交給我們，讓我們成功從捆仙索裡逃脫。剛才，那位林覺先生過來的時候，你為了不暴露我們，主動迎向他，引他遠離我們藏身之地……”
秋寒接過劍：“不必謝我。中午的時候只是舉手之勞，而剛才的事，我只是不想讓引起林先生其他聯想。”
“其他聯想？”
“在聽風閣，門生之間不允許有任何曖昧關系——或者說，不允許在各位先生的眼皮底下有任何曖昧關系。”秋寒冷冷地說，“我不想費口舌去跟他解釋為什麼大半夜會和兩名少年同門在山門私會，索性幫你們徹底隱藏起來。”
“是這樣啊……”陸離摸摸頭，感覺秋寒似乎並不歡迎自己到來。但是他既對秋寒心存感激，又對她心懷愧疚，不做點什麼事就離開，總覺得過意不去。於是他索性也去搬了幾張連弩過來，放在地上。
“你幹什麼？”
“幫你打整啊。”陸離說，“這麼多弓弩，你一整夜都不一定來得及弄完的。”
“少管閒事。”
“就算是報答你吧。”陸離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拿出擦布。
他選擇坐在秋寒的右側，這樣不用看到她臉上的傷疤。無論他怎麼感激她，還是覺得那傷疤太過醜陋，讓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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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忽然聽到院外傳來開門聲。緊隨而來的腳步聲向著大堂走來。
這麼晚了，什麼人會來丙字倉庫？是白虎堂的林覺？或是玄武堂管理器物的先生？無論是誰，若是發現陸離在這兒，對他們而言都絕不是一件好事。
秋寒豁然起身，顯然也緊張起來：“你趕緊找地方藏起來！”
陸離慌慌張張，一時半會竟找不到藏身之處。秋寒一把抓住他，用力推向側後方向。陸離覺得眼前一黑，已經被推到一堆雜物後面。與此同時，吱呀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那人已經推開的大堂的門。
“不要說話。”秋寒低聲吩咐，從堆積的雜物中取出一張弓，走了出去。
九寨溝發生7級地震，希望所有人平安無事。
天佑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