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大將軍府。
老將葉連召此刻正在書房看書,側躺在椅子上,一隻手託著下巴,打了個哈欠。
有卒子連敲三下門,十分急切。
“大將軍,有軍情要報。”
葉連召伸了伸筋骨。
“進來。”
小卒子推門,披著一身輕甲,嗆嗆的跪在地上。
“大將軍,鎮胡關有要軍情急報!”
葉連召點了點頭,放下手中書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卒子。
“說吧。”
“昨日未時,克將軍與盧將軍已奪下鎮胡關,逼退胡王賀律,斬敵三千餘,後部兵馬兩日內抵遼東縣。”
葉連召點了點頭,表情都未有變化,彷彿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唔,本將已然知曉。”
“大將軍,其二,克將軍有密信一封,附胡刀一柄,還請大將軍親啟。”
“取來。”
信在身上,刀在門外,一併遞了上來。
葉連召揮退了信卒,啟了蠟封,低眉細細讀著。
半晌。
老將眉頭一挑,看了看那柄血跡斑斑的胡刀。
“唔,看來,山搖知道這件事了,倒是不好處理。”說完,老將葉連召將信封隨手一扔,掂量起那把胡刀來,嘆了一口氣,自語道:“張小兒來幽,曾予我言,稱‘一賢治國,天下太平;十賢治國,天下大亂。’當初還不覺這話如何,如今想來,卻是頗有道理。”
說完,老將葉連召解開了胡刀的皮護手,再用手按住刀背,用力一正。
刀身一擰,葉連召鬆開了手,將胡刀輕輕的放在了書案之上。
這柄胡刀,與幽州軍大手刀,別無二致。
鎮江,童羅谷村。
吳老漢正在篩稻穀,就聽隔壁趙老爺子罵兒子趙大。
“你個敗家的不肖子!當初讓你不要存什麼息糧!你非要存,現在好了,打水漂了吧!一家老小,全喝西北風吧!”
聽到這裡,吳老漢眉頭擰了一個疙瘩,他家還有一石糧在息來糧行裡存著呢,聽這言語間的意思,怕是那糧行要關了,老天爺,怎麼知縣老爺做的保也不準?
“要是往常時日,賣了這間房子,也能混個吃喝,只是現今要收‘春耕稅’,一塊銀子就只頂半塊使!就是傾家蕩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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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爺子的聲音越發激動,還夾雜著幾聲大喘氣,說到這裡就已經說不下去了。
趙大噗通跪在地上,臉皮發青,磕了一個頭。
“爹,你放心,說什麼也不能傾家蕩產,大妹你照看好了,我去入役!”
搶丁入役一年,免一年稅錢。
吳老漢一聽這話,顧不得心痛自家的糧,忙放下篩子,擰著眉頭,翻過了矮柵欄,急道:“入什麼役,趙家小子,這年頭入役的,都去修了鎮胡關了,有幾個能回來的!”
“吳叔。”
趙大忙起了個身。
趙老爺子咳了一下,用手捂著胸口,人已經站不起來了,都由他那女兒扶著。
“吳老弟,擾著你了。”
吳老漢擰著眉。
他家裡有幾塊三等好田,一年納稅不成問題,填飽一家人的肚子後,還能有些許結餘。
“老哥說的什麼話,咱鄰居住了幾十年了,我家兒子都是你給的名兒,你家再去尋些糧米,差多少不夠稅的——”說到這裡,吳老漢一咬牙,“我給補上,說什麼,也不能讓孩子去做傻事!”
趙老爺子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趙大那邊去籌糧,但這童羅谷村又沒有幾家是富戶,又逢著稅收,哪裡籌的到。
挨家挨戶的敲,便吃了挨家挨戶的閉門羹。
另一邊,吳老漢帶著兒子,一路也到了鎮江城。
果不其然,息來糧行門前是黑壓壓的擠了一下子,連帶三條巷子都是人。
吳老漢看不真切,喊身旁的大兒子去看。
吳家大兒子人高馬大,擠了進去,不一會兒,喘著粗氣回了來。
“爹,門前有個大胖子,正坐在那喝茶,說糧行已經沒糧了,讓大家滾蛋。”
吳老漢一拍手,暗道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就沒有個進去的?”
吳家大兒子一搖頭,道:“門前站了十幾個帶刀的護衛,誰敢近身。”
吳老漢嘆了口氣,低聲道:“那便算了,走吧。”
正說著,就聽裡面一陣喧嚷,人聲忽然嘈雜起來,一個個排著腦袋朝裡面瞧。
吳家大兒子丟了句“我去瞧瞧”就沒人影了。
息來糧行正前,有一塊空地,放了一把躺椅。
張幼初畫好了妝容,捧著肥胖的肚子,正躺在躺椅上,呲溜溜的喝茶。
左右各八名的精壯漢子,相對而站,穿的是一水的息來糧行的藍袖水袍,腰間橫著一把長刀。
逼開來問的百姓。
這茶正喝著,忽然進來一個偏瘦的漢子,也不管那帶刀的護衛。
指著張幼初的鼻子,高聲道:“我的糧你憑什麼不給我!”
張幼初眯著眼,鼻腔裡哼了一聲出來。
“給,只是稍晚了些。”
“一開始存糧,可不是這麼說的!說的是存糧任取!”
“是了,那幽州稅還是一向四月份收呢,你怎麼不去鬧?”
人群裡一陣譁然,當街議論政事,只怕要惹出是非,已經有人朝後退了。
“你是誰?”那瘦漢子指了一下張幼初,又道:“我存糧時候的安掌櫃的呢?”
張幼初呸了一口,冷聲道:“那廝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某兄手底下的一條狗,張某才是這息來糧行的東家!識相的,現在就給我滾!”
那瘦漢子脖子一梗。
“我偏不滾!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
長刀抽起,寒光四溢,一刀砍在了那瘦漢子的胸前,噴了好大一口鮮血。
濺上半空。
人群一陣驚呼,再也沒人敢問糧,只向後跑。
吳老漢奮力擠進人群,盯到大兒子的身形,一把撈住。
“要命!快走!”
見了血,敢當街行兇,哪裡是生意人,分明就是一群土匪。
人群一哄聲的朝後跑,後面的不知道的,也聽見驚呼,不明所以的逃,越逃聲勢越大。
等人群散了不少。
張幼初捧著肚子,踹了瘦漢子一腳,笑了一下,低聲道:“馬猴,這羊血味道如何?”
那瘦漢子一眨眼,吐了一口灰塵,眨眨眼,笑道:“幫主,腥!嘿嘿,我演的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