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兒，你的兵將可守在城外了？”鳳鸞殿中，皇后今日自覺身子越發精神，日日夜夜所想之事就要有結果。
好比那精心培育的果樹結出碩果還要高興幾分。
太子一襲華服，剛從殿外踏進，外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衣角粘了些潤意，拱手行了禮。
身旁跟隨的小太監，一個眼神示意，宮殿中的宮人皆退出殿內，太子才恭敬溫順朝前走了兩步。
細心提醒道“母後，在宮中，還是小心為上。”
皇后卻不以為意，她挑起染紅了丹蔻保養極為滑嫩的芊芊手指。
“這宮中的人，都是明哲保身的，他們不過是個螻蟻，不足為懼。”
太子沒有反駁皇后的話，只開口提道“還有十日，上元節許會結束後，子時兒臣會派人送母后出城。”
皇后聽後，細長的眉微皺，從鳳椅上一下站了起來“我不出宮！”
反應激烈，華麗的長袍因得動作快速帶動，將小桌上的紅蔻汁液打翻滾動於毯上，畫出詭異的圖案。
太子見皇后情緒突然一下子激動起來，並未驚訝，依舊不卑不亢立於殿中，細聲安撫“大婚當日，生死一線，若有敗露，孩兒不忍母後受苦。”
皇后站在臺階之上，俯首望向那個與他長的極為相似的孩子，指尖緊緊扣住掌心，不耐煩開口。
“我定要留在宮中，若事敗，我也要拉著他一起死。”
說著，眼中已經開始相信那人死時該多麼不可置信瞧過來，心裡好似這人已經在他面前死了一萬次。
硃紅的嘴角上揚，一字一句咬牙。
“我要親眼瞧見他是如何死的。”
太子見皇后幾近瘋癲樣子，也未反駁她，反而任由她去。
又行了個禮，便退出鳳鸞殿。
雙福在門口候著太子，見太子一出殿門，便迎上去跟在太子身後，默默跟著太子走出皇后宮中。
太子一腳剛要踏出宮門的檻，卻又收回步伐。
雙福見自家太子爺，滯在那裡，見怪不怪，並沒有上前打擾的。
太子爺每每來皇后娘娘宮中，有時待的很久，有時又只有寥寥幾句便離開了。
還有十日就是太子爺娶親的日子，他本以為太子爺會跟皇后娘娘多多聊一聊，沒想到太子爺還是只呆了一會就離開了。
“雙福，十日後你就離開宮裡吧。”
雙福一驚，連忙跪下，連磕了好幾個頭。
“殿下，殿下，可是奴才做了什麼事惹殿下不喜，奴才甘願受罰，求殿下不要讓奴才離開宮中。”
太子低頭望了望跪在地上的雙福，見他恐慌的樣子，耳邊回響起母後的話。
“他們不過只是螻蟻而已，不足為懼。”
只是一些螻蟻而已......
“你起來吧，本宮不過與你打個笑話。”
雙喜聽見太子的話，心中還有餘悸，跪在地上，卻不敢多動。
太子見他不敢動，口中又不知不覺問了句“你宮外可有家人？”
雙喜以為太子又有了讓他離宮的想法，磕磕絆絆答道。
“奴才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殿下能不能不要讓奴才離開宮裡，哪怕是罰奴才去倒夜香也好，奴才要是......要是出了宮，也只能餓死了......”
一說到這，眼裡的淚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這可不是雙喜矯情，他可是真的怕出了宮，被餓死，以往那些不中用的老太監被放出宮，因得身份特殊，沒得生計，只能冬季裡餓死在街頭。
太子見他哭的滿臉淚水，不得已板正了臉道。
“你再哭就讓你出宮了，趕緊起來。”
說罷，遠遠轉頭望了眼正中的鳳鸞殿，很快又邁出步伐跨過那道檻子。
雙福聽見連忙抹了一把眼淚，步子都有些不穩，卻極力跟上前方的太子。
原來，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離開這宮中。
此時皇宮中，正中皇帝處事的大殿中。
皇帝已經不大有氣力，往日裡議事皆在塌椅上閉眼聽著。
塌椅旁，新點開的香薰，煙霧繚繞，這味道剛吸入皇帝鼻間，他就咳了好幾聲。
嚇得旁邊伺候的太監，跪在一邊，小心問道“陛下，可要宣太醫來瞧瞧？”
皇帝睜開眼，眼珠渾濁不清，微眯望下殿下跪著的那青年人。
“不用了，把這香撤下去吧。”
殿下跪著的青年人，正是被連日召回的未來太子妃的叔父柳青衫。
柳青衫一襲暗青色常服，面白無須，五官生的端正。
皇帝久久凝視許久才道“起來吧。”
他直直盯著柳青衫，又再他起身後，收回了目光。
“一路上，可是辛苦。”
柳青衫趕緊道“回皇上，不苦。”
皇帝沉默了許久，深深嘆了口氣，這氣息嘆的極長，包含無盡的迷惘和回憶。
“孤還記得，你哥哥剛得女兒的時候，得意的跑到宮中炫耀了好一番。那時，煙兒就像一個小貓兒，小小的一團，惹得孤恨不得搶來做自己的女兒。”
皇帝說到這，又咳了兩三聲，拿起桌邊的藥碗喝了好大一口，才緩過氣。
柳青衫望過去，那藥汁幾乎黑得發紫。
“一晃這些年過去了，煙兒嫁與太子，孤多年前的心願也算是了結了，你哥哥在天上也能瞑目。”
柳青衫聽後，連忙隨道“這都是煙兒的福氣。”
心裡卻打起腹稿，呸！也是到了八輩子黴，為你元家征戰沙場，一家人都要死絕柳，只留了這麼個女娃娃，還要被你們利用。
不過面上依舊臉板的正直，不動聲色。
“此次召你回來，就是為了煙兒鞏固地位，虎符交於你，往日柳家軍都歸編你麾下。只有你在朝中站得穩，煙兒往後才能站穩太子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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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話中有話，也就直接挑明柳青衫。
柳青衫心裡早就有底，聽見這話直接跪下答道“臣，遵旨。”
想他在寺廟裡避世近十載，最後還是要提槍上陣。
不過誰讓她還有個小煙兒在這吃人不眨眼的皇城中，他總該好好護著這柳家唯一的女娃娃吧。
怎麼的，也要比小煙兒死得早才行，不然要是下去了，他那嘮叨的老哥哥非得將他大卸八塊。
罷了罷了，拆骨吞腹，將它碎了再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