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雖然出身鮮卑族，被五姓七望所看不起，但他們的家族畢竟傳承了那麼多年，底蘊還是十分深厚的。
單單是他家的門房，就比許澤軒家的雅緻了許多，不但有門房在身邊侍奉，還有美貌且精通茶道的侍女給你奉茶。
這些侍女能夠透過茶末與沸水，在茶碗中衝出各種圖案花巧。
後世卡布奇諾之上的圖案，許澤軒見多了，但那都是靜態的，可這些侍女繪製的圖案，是動態的，需要在茶湯翻滾中完成變化。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其難度，無疑比卡布奇諾，高了好多倍。
當然，侍女表演的茶道，固然十分精彩、十分好看，但那加了各種調料的茶湯，許澤軒卻敬謝不敏，絕不會去品嚐一口。
哪怕這麼做比較失禮，哪怕身邊的侍女一臉幽怨的看著自己，他也沒有絲毫要去改變的意思。
就當那侍女眼眶漸漸泛紅，淚珠不停在打轉的時候，救星出現了。
長孫家的管家奉家主的命令，請許澤軒去偏廳談話，讓他擺脫了左右為難的處境。
……
……
長孫家的偏房內，除了長孫無忌這位家主之外，還有他的嫡長子長孫衝在一旁作陪。
許澤軒經管家介紹，得知二人的身份後，立即上前給兩人見禮：“下官許澤軒，見過齊國公，見過小公爺！”
很標準的打招呼方式，長孫衝的第一反應是還禮，然而他爹長孫無忌，似乎有不同意見。
長孫無忌的臉上，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面對許澤軒的見禮，他只是黑著一張臉回答道：“老夫聽說許縣男去宿國公、翼國公府拜訪時，就跟回自己家一樣，為何到了我這裡，卻表現的這麼有禮，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表裡不一？”
也不知他是故意在雞蛋裡挑骨頭，想要給許澤軒一個下馬威，留下自己並不好惹的印象，還是想透過這種方法，使自己在接下去的談判中，佔據絕對的主動權。
“額……”長孫無忌的回答，明顯把許澤軒給噎了一下，雖然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洞察力，但想要從大名鼎鼎的老陰比臉上看出端倪，難度著實太高了些。
許澤軒一時之間還真的弄不清楚，對方是什麼意思，只得道：“小子出身寒門，家父早亡，沒有人在身邊教導，或有禮數不周之處，還望齊國公海涵。”
“海涵？許縣男都能在陛下面前，要求老夫買下煤，老夫可沒膽子生您的氣。”長孫無忌話裡的火藥味很濃。不過他這句話一出口，許澤軒倒是有些理解，對方為什麼一開始，就給自己臉色看了。敢情是在對方眼裡，自己提出賣煤給他，是想要坑騙他家的錢糧，是在害他。
“之前小子還在思考，自己是否有得罪齊國公的地方，卻沒料到是這件事。
齊國公，您這可是冤枉小子了，小子讓您買煤，純粹是為了你們家考慮啊！”許澤軒大呼冤枉。
“繼續往下說，若是你小子說的有道理，老夫自會給你賠禮道歉，若是你無法說服老夫，嘿嘿嘿……”長孫無忌雖然沒說明，無法說服他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但是從他那張陰沉的臉上，卻可窺見一絲端倪。
如果不是早就成竹在胸，怕是真的會被他這番話給嚇住。
弄清了對方的訴求，許澤軒心中的稍許不安，終於平復了下來，抱了抱拳道：“敢問齊國公，木炭便宜，還是煤炭便宜？”
“煤炭的價格，不到木炭的三成，自然是煤炭便宜，但天下百姓都知道，燒煤會使人中碳毒，這樣的東西，即便價格再便宜，又有什麼用？”長孫無忌依舊板著一張臉。
“原來齊國公是擔心這個，此事易耳！解決碳毒之法，對小子來說易如反掌。”許澤軒胸有成竹道。
“哦，你小子竟能解決這千古難題？”雖然許澤軒還沒有把解決的方法說出來，但長孫無忌臉上的陰雲已經散去。
在這位國公心中，只要許澤軒有解決碳毒的辦法，那對方之前的提議，就不是在針對自己，兩家就有成為朋友的可能。
“小子的這個方法，說出來不值一文。
齊國公之所以沒想到，也只是一葉障目而已。”許澤軒淡淡一笑，又接著道，“其實這辦法很簡單，就是把碳毒排到屋子外面去。”
“排到屋外去？”長孫無忌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許澤軒的話，很快就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
即便是世上最好的迷香，如果使用的地點是在野外，也絕對迷不倒人。
同理，即便是世上最毒的毒藥，若是被倒入一條大河中，同樣也毒不死人。
把碳毒排到屋外，就如同將迷香置於野外，把毒藥倒入大河，確實算得上是解決的方法。
“哈哈哈，賢侄怎麼還站著，快快坐下來說話。
衝兒，你去吩咐廚房準備一些好酒好菜，老夫要跟小軒邊吃表聊。”想通了這些，長孫無忌當即改變了態度，不僅不給許澤軒臉色看，連稱呼都從十分公式化的許縣男，變成了賢侄和小軒。
如果許澤軒的辦法真的能夠解決碳毒問題，使得長孫家的鐵器作坊，能夠用煤炭取代木炭，這對長孫家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
畢竟鍊鐵行業，除了鐵礦石等原材料，以及運輸的費用外，燃料也佔了開支的大頭。
如果能把這部分開支，降到原先的幾分之一，無疑會給長孫家節約一大筆費用。
“謝過齊國公好意，不過吃飯就不必了，我們還是來談正事吧。
此次小臣奉陛下之命，求見國公，是帶著任務的。
任務一刻不完成，小子哪裡有心思吃飯。”如果條件允許，許澤軒自然是想跟這位老陰比，好好聊聊，順便增進一下感情。
畢竟長孫無忌在貞觀年間，是一條很粗的大腿。
然而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一定會惹得這位齊國公不高興。
畢竟解決了碳毒問題，並不代表煤炭就能夠取代木炭。
想要練出好鐵，還需要脫硫技術。
這項技術，他可不是白給的，而是需要收費的。
想要讓對方在自己的家族產業中，劃出一部分利潤分給自己，這無疑實在割對方的肉。
此等行徑，長孫無忌會給自己好臉色看就怪了。
“哈哈哈，小軒還真的是一位憂國憂民的好官。
不就是要讓老夫買煤嗎，此事老夫允了！”用煤炭代替木炭，不但能夠解決開始，增加家族產業的利潤，更能拯救部分百姓，在百姓中留下一個號口碑，這樣的好事，長孫無忌哪裡會拒絕。
正因為如此，他才表現的這般大氣，幾乎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許澤軒的要求。
“齊國公大氣，小子佩服之至，不過有些事情，小子必須講清楚才行。”如果許澤軒選擇不講，那也可以，但長孫無忌花費大量錢財購買煤炭後，發現使用煤炭練出的鋼鐵質量下降，最後還是會把這筆賬算到他的頭上。
與其以後被找上門，還不如一開始就把事情說清楚，這樣即便產生了恩怨，也容易化解一些。
“你這小子，行行行有話快說，老夫還等著與你一起吃酒呢！”其實長孫無忌還是比較欣賞，許澤軒做事這種認真負責的態度的，不過為了表示親暱，他刻意表現出一幅不耐煩的樣子。
“齊國公應該知道，小子蒙恩師不棄，傳下了一本名為《天工開物》的奇書，這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學問。”許澤軒慢慢引出了話題。
“嗯，略有所聞。”長孫無忌露出了一幅感興趣的神色。
“這《天工開物》共計數百萬字，洋洋灑灑記錄了許許多多東西，小子想到把直轅犁改成曲轅犁，就是從這本書中得到的啟發。
除此之外，書中對於冶煉鋼鐵，也有著詳細的記錄，更是提到了用煤炭鍊鋼。
比起木炭，煤炭燃燒的更旺，溫度更高，能夠更快的讓鐵礦石，變成鐵水。不過隨之而來也會產生一些問題……”當即，許澤軒把硫對鍊鐵的影響，跟長孫無忌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用煤炭鍊鐵，練出的鐵器質量會變差？”許澤軒解釋的十分通俗易懂，長孫無忌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不僅如此他還抓住了重點。
不過抓住重點的同時，他的臉色卻再度陰沉了下來。
許澤軒知道，如果繼續吊這位的胃口，這位怕是就要發飆了，趕緊接著道：“按照書中記載，確實如此！不過書中也提到了解決之法……”
“那你快快道來！”長孫無忌沒好氣道。
“齊國公，此乃小子的師門秘籍，輕易不可外傳……”話到這裡，許澤軒又開始賣起了關子，他這麼做，無非是要等長孫無忌開價。
然而長孫無忌卻並沒有按照正常的生意套路，跟他談價格，而是陰惻惻道：“許縣男難道不怕完成不了陛下交代的任務。”
“自然是怕的，若是陛下因為此事，怪罪下來，免了小子的官職。
小子迫於生計，也只能聯合幾位叔伯一起，開一家鍊鐵作坊餬口了。
用煤炭做燃料，結合書中的秘法，不僅能夠節約開支，練出鋼材的質量，還能比以前高出一倍不止。
只是這麼一來，我大唐其他的鍊鐵作坊，怕是都要倒閉了！”許澤軒一邊說話，一邊唉聲嘆氣，似乎在為其他鍊鐵作坊倒閉而苦惱。
“好小子，有種，開個價吧！”長孫無忌沉默了片刻，終於咬牙擠出了這幾個字。
“兩成，我要你長孫家鍊鐵作坊兩成的乾股！”許澤軒笑吟吟的伸出了兩根手指。
其實他的心裡價位是一成，不過做生意就是這樣，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談判談判，許多合作都是談出來的，剛開始談當然不能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
“嘿嘿嘿……兩成！
你小子也敢開這個口，你可知道我長孫家的鍊鐵作坊規模多大，一年盈利幾何，兩成是多少貫錢？光憑一個秘方，你就敢獅子大開口，要兩成的紅利？
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重新開個價。”長孫無忌直接被氣樂了。
“那就一成九分！”許澤軒裝模作樣的考慮了片刻，又重新出了一個價。
“混賬，你小子怎的這般貪財，最多一分！”
一分也就是百分之一，長孫家雖然不如五姓七望那般枝繁葉茂，可分支旁支也有不少。
這鍊鐵作坊，是長孫家族的，並不是長孫無忌個人。
他雖是家主，能夠得到的利潤，也就是整個作坊的四成，在他看來能夠分出所有利潤的百分之一，已經算得上是天價。
畢竟智慧財產權這玩意，在古代並不值錢。
古代工匠提高了生產技術，往往也就能夠得到十幾貫錢的獎賞。
從這點來說，長孫無忌的開價，確實算的上厚道了。
“我這新式鍊鐵之法，可以節約一成的開支，且由於練出的鋼鐵更好，售價可以比原來高出一倍不止。
給作坊帶來了超過兩倍的利潤，而我只要這利潤的一成九，這點要求，真的很過分嗎？”空口白話沒什麼效果，許澤軒準備用資料說話。
“小軒，你要知道，你把秘方獻給我長孫家，不止是在幫我一家，還是在幫助千千萬萬的災民。”硬的不行來軟的，眼看許澤軒不鬆口，長孫無忌又打起了感情牌。
“若是長孫叔叔願意把得到秘方後，每年多賺的銀錢，全部拿出來救濟災民，小子倒是可以分文不取。”許澤軒不缺錢，傢俱作坊、造紙作坊、酒精作坊，以及即將開業的酒樓，這幾門生意，都可以給他帶來源源不斷的生意。
之所以堅持要從長孫無忌那裡拿分紅，索要跑腿費只是一個原因，更主要的是，他想要攢錢辦一些事實。
從出征過程，生出為天下百姓做些什麼的想法，到歸途中，看到百姓流離失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徹底堅定了這種念頭。
在這個過程中，他考慮過很多，也想過很多，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要把自己腦海中的東西傳承下去。
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若是大唐能夠有千千萬萬個自己，想必百姓生活水平，定然能夠有質的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