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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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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貴人仍是梳了個圓心髻,簪一對琺琅銀釵,並一朵時令絹花,內著煙紗散花裙,外套蓮青色薄羅長袍,攏著一條披帛。

面上還是淡淡的,不悲不喜,起來後就退到白蘇燕身後。

白蘇燕看了她一眼,暗自腹誹,這人是特別喜歡圓心髻嗎?都沒見她換過樣式。

不等白蘇燕再想其他,一名俏麗的大宮女上前行禮,“奴婢言詩給兩位娘娘請安,賢妃娘娘怕妍妃娘娘不識路,特命奴婢在此等候。”

“免禮,娘娘真是有心了。”

“謝娘娘,”言詩起身退到一邊,“娘娘請隨奴婢來。”

看到她們兩人相攜而來,王賢妃與溫玉夫人一愣後,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看著不聲不響的秦貴人,眼神耐人尋味。

白蘇燕與秦貴人按位份一前一後跪拜行禮,王賢妃讓人把她們扶起,笑道:“本宮還擔心妍妃妹妹找不到路,沒想到和秦貴人一塊來了。”

王賢妃今日梳了精緻又不失端莊的驚鵠髻,金海棠珠花步搖,並一對金鑲玉簪,眉間玫紅扇形花鈿,夾金線繡海棠緞袍,腰間垂下的綬帶上,織成五彩六尾的鸞鳳圖案。

白蘇燕傾身謝道:“謝賢妃娘娘體恤。”

待人坐定,王賢妃道:“再過幾天,便是冊封大典,到時候就是真的一家人,以後還要多走動才是,一起品茗談心,免得生疏了。”

雖然之前已明發聖旨給諸人定了位份,但是國喪期間,冊封妃嬪與禮不和,一切都推到國喪之後,故而王賢妃有此一說。

“時辰也差不多了,該給母后請安了。”由王賢妃領頭,帶著一溜人往西苑行去。

珝月太后長髮松挽,用一支金累絲鳳簪固定,臉上只略撲了薄妝,一襲暗紅曳地繡九尾金鳳長袍,端的雍容大氣。

請安後,太后免禮,四人按各自位份落座。

珝月太后掃了一眼在座,“君上的後宮未免太過單薄,然又不到選秀的時候,哀家做主給君上冊了兩名苑人。”這話來得突然,在場之人都有些愕然。

愣完後,白蘇燕立刻調整成溫順的妃嬪模樣,她不過是一個妃子,有什麼資格過問這些事。

坐她對面的秦貴人看了眼諸人的反應,又垂下眼,彷彿沒聽見過一般。

王賢妃是第二個反應過來的,露出溫婉的笑顏來,“母后賜下的人,一定是頂好的。”

溫玉夫人笑容有些僵,倒也沒把不滿擺在臉上,可桌子下的一雙手硬是扯壞了袖口。

珝月太后嘆了口氣,“說不上頂好的,只是看著好生養,君上至今無嗣,這可如何是好?”

王賢妃與溫玉夫人皆是黯然,兩人前者在君上身邊三年,後者一年,可至今仍無一兒半女的。

珝月太后道:“既然你們沒意見,那流蘇你去把人帶來。”

“諾。”太后身邊的嬤嬤,奉命退下。

不過這一盞茶時間,流蘇便從側殿帶進來兩名梳著元寶髻,著粉色襦裙的少女。

看到這兩人的模樣,王溫二人悄悄松了一口氣,溫玉夫人扶了扶髮髻,甚至是有幾分嘲笑的味道。

正如太后說的,兩人容貌皆不出色,一人叫窈窕,卻長得十分喜氣,圓圓的臉上兩個圓圓的酒窩,身段有些豐腴。

另一個叫琴瑟,相較一般女子而言,顯得有些高壯,長得只能說是周正,看起來很是木訥。

“奴婢窈窕/琴瑟叩見太后娘娘,願太后娘娘金安,”兩人拜完太后,再拜在座妃嬪,“奴婢見過諸位娘娘,願諸位娘娘安康。”

珝月太后道:“此二女,哀家做主給她們一個苑人身份,內務府也都掛上了綠頭牌,給後宮湊個六六大順,比一桌葉子牌要強。”

“母后說的是,是兒臣思慮不周,疏忽了。”王賢妃作為後宮掌事人自要第一個出來認錯。

溫玉夫人扁了扁嘴,一臉委屈,“姐姐空有一個主事的名頭,內裡這些事姐姐也不好陣插手,母后您要幫幫姐姐,幫幫您的侄女啊!”

白蘇燕狠狠掐了自己幾下,才沒笑出聲來,這溫玉夫人跟王賢妃真的沒仇嗎?

先不說鳳印現在是在太后手上,就說她每次講話聽著像是在幫王賢妃,可講的話都模稜兩可,聽在不同的人耳裡都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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珝月太后瞥了她一眼,才轉頭對王賢妃道:“你若有個一兒半女,也不會就這點分量,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聞言,王賢妃面有喜色,臉上也帶出了兩朵紅暈,這一番話變相是同意只要她生下孩子位份便可再往上抬。

“好了,也到下朝的時辰了,你們都回去等著翻牌子罷。”

“諾。”

翻牌子並不意味著侍寢,僅僅是白日裡伴駕,只是到了晚間,順道侍寢的可能性很大,前提是君上不會想到再翻次綠頭牌。

回到流螢殿,白蘇燕在外人面前的笑容終於垮了下來,若她一開始就是入宮的秀女,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牴觸了……吧?

冬至與夏至對視一眼,示意殿內的小宮女下去,才小聲詢問,“娘娘這是怎麼了?不舒服?”

白蘇燕搖了搖頭,“只是這宮裡的人心思都七萬八繞的,應付著有些累。”

夏至扶著她在榻上坐下,嘆息道:“若沒這些事,只怕娘娘也不會入宮來……”

“住口!”冬至皺眉低聲叱道,“你想害死娘娘嗎?”夏至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小臉刷得白下來,捂住檀口,一雙杏眸不安的打量四周,沒看到什麼人才放下手來。

白蘇燕理了理鬢邊碎髮,“好了,既入了宮,就要早些適應,謹言慎行。”

嘴上這麼說,她心中亦是感慨,若沒這些事,三年後就19了,過了選秀的年紀了,今年是差不多要準備嫁人又或者她仍是在戰場上馳騁。

“妍妃娘娘,”綠腰在門口揖禮,“啟稟娘娘,徐公公來接您前去伴駕。”

白蘇燕頓時有些緊張,深呼吸幾次,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本宮知道了,你去請徐公公去前廳喝茶,本宮稍稍梳洗馬上來。”綠腰領命去了。

換了件裙襬繡幾朵紅梅的綢裙,眉間點了一抹絳紅,戴上一副紅寶石耳環,攬鏡自照,也像個伴駕的樣子了。

扶著冬至的手到了前廳,一名二十歲不到的公公上來見禮,“奴才見過妍妃娘娘,願娘娘安康。”

白蘇燕:“勞煩公公久候,這是一點心意,公公拿去喝茶罷。”抓了兩把金瓜子放在冬至攏起的雙手裡。

“娘娘這樣說,可是折煞奴才了,”徐公公一面躬身說著,一面笑逐顏開接過冬至捧過來的金瓜子,“如此,奴才就謝過娘娘了,軟轎已備好,可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帶上?”

白蘇燕,“可以了,莫讓君上久候了。”

軟轎一路平穩,卻沒有按往常去東苑,反而往御花園方向,七拐八繞的,遠遠望見一座建在假山石上的涼亭中面對面坐了兩個人,走到亭下,卻只有洛霜玒一人。

下了轎,行禮後,洛霜玒親自拉著她進亭子裡入座,“這是上貢的新茶,蘇蘇嘗一下。”

白蘇燕不懂茶,只知道喝茶的順序,青花瓷中清澈的茶湯,茶香氤氳,入口……真的就比水苦了一點,澀了一點。

“如何?”

白蘇燕放下茶盞,垂眸恭順道:“既是貢品,自是好的。”

洛霜玒揚了揚軒眉,抿了一口清茶,“其實今年的新茶還沒開採。”

白蘇燕偷覷一眼,看他並無異色,依舊恭謹,捉摸著說話,“臣妾愚笨,不懂這些雅事,請君上恕罪。”

洛霜玒放下茶盞,以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她,“蘇蘇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孤不是要你變得與後宮裡的女人一樣,一個人若是不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麼就會走錯路,你先回去好好想想罷。”

“……諾,臣妾告退。”白蘇燕一時間也有些迷糊,她明白自己如今的境遇,能入宮便是還有利用價值,只是不知他要她做些什麼,而且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難以同時兼顧兩個身份,她是洛霜玒的妻子,亦是他的妃子。

先頭,洛霜玒提議過,完成他們之間的協議後,她就可以改頭換面,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去生活。

可是,改頭換面,捨棄名姓,她還是她嗎?

所以入宮後,就沒想過再出去,她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卻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還是有那一份不甘。

白蘇燕走後,一名俊朗的少年手持茶盞,緩步踱入亭中,“嘖嘖,皇兄你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讓我大傾一代女將變得如此溫婉恭順,讓人都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弱女子,是死守玉函關七天七夜的白家阿蘇。”

洛霜玒替他續上清茶,“她只是還沒找到自己的位置罷了。”

少年的眉目與他有五分像,只是更硬朗些,“講真,如果這白蘇燕真的……”

洛霜玒斟茶的手一頓,很快恢復自然,放下茶壺,“看在他兄長的面子上,孤保她一世榮華,再說沒了一個白蘇燕,還有其她的人可替代,對了,十弟,過兩天你就要去北境巡視了。”

十皇子,洛霜璵將茶水一飲而盡,頗為瀟灑,“皇兄放心,不出一年,皇弟定還你一個清靜的北境!”

洛霜玒搖了搖頭,語氣無奈,“莫要逞強,自身安危為上。”

另一面,白蘇燕心中煩悶,便半路下轎,只帶著冬至在御花園中閒逛,皇家御園,自是被專人照料,收拾的妥帖,一年四季都是繁華盛景,美不勝收,只是在她眼裡看來卻只覺得刺眼。

過了一彎拱橋,隱約聽見錚錚琴聲,白蘇燕下意識去聽,是《出塞曲》,彈琴之人手法嫻熟,雖用的古琴,彈來少了琵琶的悲愴,多了些平和清朗。

彈琴之人在橋頭供人小憩的石桌旁,圓心髻,蓮青色長袍,不是秦貴人,又是誰。

秦貴人並沒有因為她的來到而停下,琴曲繚繞,琴邊香爐煙霧嫋嫋。

白蘇燕抬手制止宮人出聲,靜靜站著聆聽,昭君出塞,美人遠嫁,為國為家,自此山高水長,不見故鄉雁,死後可有魂歸故里?

一曲終了,秦貴人起身見禮,喚回白蘇燕遊蕩的思緒,“秦貴人請起。”

秦貴人:“是嬪妾驚擾了娘娘,還請娘娘勿怪。”

白蘇燕勉強笑笑,秦貴人帶著幾分試探的問道:“嬪妾看娘娘面有優色,不知能否讓嬪妾知曉?”

白蘇燕有些意外,心生警惕,秦貴人坦然與她直視,“嬪妾只是想能幫上娘娘一二。”

心中幾分遲疑,有些事也是身邊的人不能解答的,君上說,秦貴人以前是有個青梅竹馬的,若非太后旨意,她應當是嫁予她的竹馬。

“只是有些煩心,秦貴人可願與我同遊?”白蘇燕出聲相邀。

秦貴人一禮,“自當從命。”

兩人令宮人遠遠跟著,相攜走了一會,白蘇燕才開口,“聽聞秦貴人以前是有一位竹馬?”一面說,一面觀察秦貴人神色。

秦貴人聞言,只做一笑,“娘娘是想問若無太后的旨意,嬪妾是否還會入宮侍主?”

被她一語道破,白蘇燕有些不自在的轉開眼,“是妹妹唐突了。”

秦貴人:“娘娘以前若不生在白家,是否就一定不會上戰場了嗎?”

“這……我不知道,可是我偏偏生在軍武世家,保家衛國是我白氏兒女一出生便有的使命。”

“那……若無令尊的意思,娘娘便不會上戰場了嗎?”

“我……”白蘇燕一想,突然就釋然了,“是我魔怔了,困入死局,人生哪有那麼多的如果。”

秦貴人柔柔一笑,“人這一世不會只有一樣重要的東西,然而所有事物都有個先後,像娘娘以前,先是大傾的一軍將領,然後才是白將軍承歡膝下的女兒,不是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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