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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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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澤皇把手帕隨手放到托盤上,之前幫他撫背的小太監走到白蘇燕邊上幫她解下帷帽,拿著帷帽退到一邊。

三人就這樣坐著,白氏兄妹小心拘謹,眼觀鼻,鼻觀心,而傾澤皇病得厲害,呼吸粗重,他看起來就連倚坐著都吃力。

良久,傾澤皇徐徐開口:“孤曾經想把‘氐貉’轉到檯面上來,一方面的確是為了讓你們父親更好為大傾效力,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想把先祖與白家的約定一筆勾銷。”

約定?白蘇燕心中疑惑,所幸有團扇遮面,別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抬眼看去,對面的白洛雁面上毫無情緒。

她抿了抿唇,哥哥這幅表情就是表示他早已經知道了是什麼約定,但是卻瞞著她。

傾澤皇繼續道:“可當你們的父親自作主張把這股力量轉到明面上,孤反而害怕了,怕這些人會壯大白家,就像我們洛氏顛覆大越一樣,顛覆大傾。”

說到這,傾澤皇停下來,喘了會氣,“或許坐在那個位置上久了,心境也變了,變得再也不相信周圍的人了。”

白蘇燕擱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垂下螓首,不想讓這高高在上的生殺者看見自己眼中的憤怒、怨恨,她現在甚至猜測,這場戰爭是不是傾澤皇為了打壓白家的手筆。

傾澤皇轉頭看著面前淡漠的少年,試探性地問:“你不恨孤?”

白洛雁對上他那雙睿智的眼,搖了搖頭,“如果您真想對付白家,大可等白家軍與大越殘部鬥得兩敗俱傷時動手,您斷不會給大越殘部留下半點苟延殘喘的機會。”

“呵呵,”傾澤皇臉上有了些笑意,看起來也變得柔和些,“若是你,孤很放心,那麼孤再與你們說件秘辛吧!”

傾澤皇看了眼梁雨安,總管太監躬身一禮,帶著兩名小太監退下。

“小妹,你也出去。”被突然點名,白蘇燕一愣後起身揖禮,跟著一塊出了廂房。

那天,傾澤皇與白洛雁說了什麼,白蘇燕並不知情,她與另外三人在隔壁廂房等了約莫一炷香時間,白洛雁才過來叫人。

回去後,白洛雁也沒提他們走後說了什麼,白蘇燕也不止一次的旁敲側擊,可每次都會被他岔開話題,只眼中的冷意多了幾分。

那次酒樓會面後,不出三個月,澤皇駕崩,太子玒繼位,尊生母珝皇貴妃為珝月太后,自此開始便是洛霜玒的時代。

半個月後,登基大典,新皇登基,為傾滄皇,封太子側妃王氏為從正一品賢妃,攝六宮事,封玉姬溫氏為正二品夫人,封號溫玉,領襄理之責,封醫女秦氏為正六品貴人。

遵先皇遺囑,封原白家軍統帥白威之女,白氏蘇燕為從正二品妃,封號妍,領襄理之責。

此道旨意一出,朝廷後宮一片譁然,先不論白氏乃罪臣之後,且她尚在守孝,孝期內豈可議親?

洛霜玒將先皇旨意出示,滿朝大臣輪番看過後確定這是澤皇手書,加之珝月太后也出面作保,其他人等也無話可說。

民間雖然也多有異議,但是死者為大,更何況那是先皇的另一道遺詔,也由不得他們不遵從。

因是國喪期間,一切從簡,白蘇燕一襲銀紅從側門抬入,入主霜泊宮流螢殿。

坐在軟轎上,白蘇燕想著出門時,兄長那一聲沉重的保重,一進入那道門,她就沒有人可倚靠了。

兄長不是沒有勸過她,每次起了個頭,他就自己停下了話,做為一個沙場主將,他已經習慣了不做無用功。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白蘇燕立在門口,盯著匾額出神。

“小姐,流螢殿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夏至小聲埋怨道。

《秋夕》講的是宮中女子寂寥孤單的生活,流螢殿更像是冷宮裡的殿室該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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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一切都是天大的恩賜,還有本宮現在是妍妃!”最後一句頗有些自言自語的味道,既是告訴夏至,也是告訴自己。

流螢殿這名字聽著過於清冷,但內裡的一切裝飾擺設都是一等一的好,當她在主殿位置上坐下,就有宮人前來見禮。

“奴才周清安領闔宮太監拜見娘娘,娘娘金安。”領頭的總管太監周清安,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板著臉,看起來頗為嚴肅。

“奴婢綠腰領闔宮婢女拜見娘娘,娘娘金安。”看到領頭的管事姑姑時,白蘇燕不禁一愣,這名為綠腰的中年婦女,竟與十年前名噪一時的教坊頭牌,翩翩長得一模一樣。

當年年少按捺不住性子,與兄長在中秋偷跑出去,正好撞上一年一度的花魁遊街,看著那些倚在軟轎上的各色美人,或溫婉,或明豔,或清冷,或嬌俏,看得人目不暇接。

壓軸的翩翩卻不是乘轎,而是一襲利落勁裝打馬走過,論姿容她並不出眾,可相比前面妝點出來的美人,她只在唇邊掛著一抹慵懶的笑弧,以及眼底的高傲,輕易豔壓群芳。

一個美人,如果是正常的走完一個人的一生,待她年華老去,容顏不再,反而不會有人再記得她曾經的芳華絕代。

所以翩翩突然消失了,在她最好的雙十年華,傾倒了都城半數男人後,消失得無隱無蹤,徒留一群愛慕者為尋她的芳蹤而百般瘋狂。

“娘娘,娘娘?”被冬至喚了好幾聲,白蘇燕才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不妥,掩飾地咳了一聲,揮手示意底下的人起身。

白蘇燕道:“本宮周身的事就由冬至夏至負責即可,其他人等就繼續各司其職,”拿過桌上的茶盞,抿了抿,“你們都是司籍司精挑細選上來的,都是懂事的,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其他的……本宮便不多說了。”

“諾。”

白蘇燕看了夏至冬至一眼,兩人端著托盤走上前分發荷包,“這些都是些小玩意,你們就拿去玩吧!”

底下諸人再次躬身謝賞,“謝娘娘賞。”

按著章程,今晚洛霜玒必定要來這與她洞房,到底在國喪中,不得穿紅掛綠,也僅僅是在房內燃起了一對紅燭。

當真的躺在那個男人身下時,白蘇燕知道自己哭了,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也不是因為這簡單肅然的沒有一絲喜氣的婚禮,只是在和過去的自己作別。

按律,唯有皇后皇貴妃以及四妃才有資格與陛下同寢,於是,下半夜,洛霜玒便在底下人的服侍下穿戴整齊,回去東苑的伏龍殿。

“娘娘,沐浴用的水已經備好了。”冬至隔著簾帳道。

搭著她的手臂坐起,身子倒沒有嬤嬤說得那些痠疼難耐,只披了件斗篷就往後邊的洗浴間行去,裡面站著一排人,端著各色香薰精油皂角,還有經驗老道的嬤嬤,在替她擦拭身體時,在她腰眼穴位按揉,就感覺一股熱流自身體裡流出。

洗漱完,感覺清爽舒適許多,回到房內,便見一嬤嬤端了碗湯藥上來,恭謹得跪在地上,將托盤舉過額頭,“請娘娘飲湯。”

白蘇燕問道:“這是什麼?”

那嬤嬤面不改色回答:“此湯是“石榴紅”飲用後即可養顏補氣,也利於今後多子多孫多福氣。”

夏至笑著上前接過,“多謝嬤嬤,給奴婢罷!”

那嬤嬤也沒堅持,“還請娘娘立即飲用,奴婢好回去交待。”

夏至趁遞給白蘇燕藥碗時,低聲道,“娘娘,只是一般的避孕湯藥,飲之無妨。”

這一系列流程走完,徹底歇下,已經是三更天了,頓時一天的疲累浮上身來,明日還要去給太后她們請安,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入宮後第二天,為顯孝道,新人首先往西苑拜見太后太妃,再是皇后、皇貴妃、四妃,若是所居宮室有主位娘娘,這一圈人之後還要去見見主位娘娘。

可如今,宮中後位懸空,目前位份最高者乃是太后孃家侄女,王賢妃,本來憑她的身份地位做個太子妃也是理所應當,可是若加上她王家便是連續三代出皇后,這不是皇室願意看到的,於是好好的嫡女被他家趕著送上來當了一個側室。

而都城中一群名門淑女,論身份地位又極少能與王氏相比,而能與之家世比肩的族中又沒有適齡女兒,故而直到洛霜玒登基,正室之位也一直懸空,原本她白蘇燕也算一個,可如今,不過是被家族捨棄的棄子。

在霜泊宮中,目前就她一人,入主主殿,是為一宮的主位娘娘,所以最後一條倒是可以省了。

早起梳妝,令冬至梳了個朝雲近香髻,戴幾支玉簪,衣服也是挑了素雅的,只裙子上一抹水藍,既不會太過簡單失了喜氣,也不會太過喜慶失了喪儀。

一切整齊後,冬至捧鏡給她照看,問道:“娘娘您看,可還有哪裡要改?”

白蘇燕正欲點頭,洛霜玒緩緩走進來,笑容溫和,諸人急忙按規矩行禮,口呼萬歲。

“都起來吧!”親暱地拉著白蘇燕的手,讓她坐回到梳妝檯前,抬手提起一旁點妝的畫筆,沾了些化開的胭脂,在她眉間繪了一朵夭桃。

他笑道:“蘇蘇畢竟是新嫁娘,臉上也該添些紅色才好。”

儘管昨夜都已經圓房了,但是臉與臉挨得這麼近,還是讓白蘇燕不甚自在,又不好表現出這種不自在,只得垂著眼謝恩。

一塊用了早餐後,白蘇燕在洛霜玒的陪同下往西苑鳳棲宮向珝月太后請安。

珝月太后望之如四十許人,然已生出了染上風霜的華髮,臉上一些細微的皺紋,還是暴露了她所經歷的時光痕跡。

“兒臣攜新人給母后請安。”

“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這便是妍妃嗎?”珝月太后的聲音有些沙啞,“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這是她第一次與這位一身傳奇的珝月太后見面,珝月太后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仍是精神爍利,一雙佈滿血絲的眼,有些疲憊,卻依然閃著精光。

“是個模樣周正的,既然你是先皇所指,哀家作保的,還望你日後修德自持,勤謹奉上,和睦宮闈,綿延後嗣,莫要讓先皇與哀家失望。”

白蘇燕斂襟揖禮,“承教於太后,不勝欣然,臣妾自當恪守宮規,行規倒矩。”

這些話原該由皇后來說,可宮中沒有正宮娘娘,鳳印便一直由珝月太后執掌,皇后的一些事務也就由太后代勞。

珝月太后頷首示意身邊的人奉上見面禮,一套精緻的翠玉頭面,一對銀鑲玉手鐲,頗是素雅,與此時倒是相宜。

“珍太妃身體不適,今日不在,你若有心,待會去她那請安便可。”

“諾。”

洛霜玒與白蘇燕剛坐定,宮門口便有太監唱名,“賢妃娘娘到——溫玉夫人到——秦貴人到——”

之後眠月殿總管太監宋壽全入內稟告:“啟稟太后,王賢妃、溫玉夫人與秦貴人在殿外侯見。”

珝月太后略一頷首,“讓她們進來吧!”

領頭的女子梳了端莊的十字髻,一套銀頭面,黛眉杏眼,瓊鼻紅唇,溫婉大氣,便是王賢妃。

跟在她身後的兩人,一著綠衣,一著天青,綠衣的梳了繁複的靈蛇髻,簪了一琺琅銀釵,並兩支銀步搖,長相明媚俏麗,青衣者僅盤了個圓心髻,無半點裝飾,模樣清麗,面上淡淡的。

“臣妾攜兩位妹妹給母后請安,願母後千歲。”三人下跪拱手,下至於地,引頭至地後即起。

在太后一聲免禮中,三人轉身向洛霜玒行稽首大禮,“臣妾叩見陛下,願陛下萬歲。”

“免禮。”

早在三人進殿時,白蘇燕便已起身,待三人行禮畢後,王賢妃與碧衣女子都坐定,青衣的還是立著。

白蘇燕出列向王賢妃行空首禮,兩手拱地,引頭至手而不著地,“臣妾給賢妃娘娘請安。”

在王賢妃的頷首中起身,看座位綠衣者是溫玉夫人,向她揖禮,“見過溫玉夫人。”

後宮中,洛霜玒身為君主受的是稽首大禮,太后、皇后次之,受頓首禮,皇貴妃亦可受之,四妃受空首禮,對其她比自身位份高者行揖禮。

王賢妃笑容溫婉,端莊自持,“妍妃妹妹是個知禮的呢!以後還望妹妹修德自持,和睦宮闈,恭謹奉上,綿延後嗣。”

聽到這些,白蘇燕一愣,偷眼瞟了瞟洛霜玒與珝月太后,兩人不愧是母子,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一個笑得溫潤,一個垂眸只顧著劃拉茶盞。

定了定神,白蘇燕道:“謝賢妃娘娘提醒,太后娘娘的教誨臣妾一刻也不敢忘。”

想當皇后?王賢妃只要你姓王,這輩子就註定與後位無緣,一連三代出皇后,大傾歷史上還沒有哪個家族做到過。

王賢妃笑容僵了僵,與溫玉夫人交換了一個晦澀的眼神,看樣子新來的姐妹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一旁的秦貴人抬了抬眼皮,注意到洛霜玒與珝月太后眼底的滿意,繼續垂下羽睫,眼觀鼻,鼻觀心。

“妍妃妹妹剛來,有些規矩怕還是不知道吧,”溫玉夫人掩唇笑道,“先入門者為長,賢妃姐姐肯好心教導你,那是你的福氣!”

白蘇燕默然,這溫玉夫人到底是想幫王賢妃,還是想害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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