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這生意人厲害,轉眼的功夫,等到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和顏悅色,絲毫沒有了方才的狂妄。
面如二月春風,聲如待字嬌娘,雖說還是一臉的狡黠,不過卻多了幾分的令人作嘔的奴性。
一開口便是‘公子有話好說,何必動手不是,再說這君子動口不動手!’身旁的莊稼人早就嚇得不輕,再見生意人如此口才。
心想‘這下子完蛋了,先前的事情還擺不平,怎麼又來了這樣惹事的冤家’不過轉念一想,看樣子的話,來人多半還是能夠幫到自己的,聽來人說他家裡的公子有請!
不妨上前讓其說句公道話!跟在侏儒武士的身後,生意人一看,見來人並不搭理自己,也只好跟在後面。
方才的一切盡數被‘玉蝴蝶’看在眼裡,待端木從身邊經過,‘玉蝴蝶’脫口而出道:
“閣下好功夫!”
端木無情抬頭一看,嘴角一扯,似笑非笑,抱拳承讓,並沒有出一言。‘玉蝴蝶’也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我倒要看看他家的公子是如何的處置!”‘玉蝴蝶’喃喃自語道。
自然跟在後面,方才圍觀的人群,見這小個子一出手就是如此的厲害,一個個是面面相覷,不住的感嘆道:
“今年這是怎麼了,怎麼這咸陽到處都是些奇人異事!”
“就是啊!誰不說來,前些日子孟將軍,生拔牛角,力戰神牛,今日這五短身材,也是有著天生神力!”
“真是些怪人!”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不過等端木再次往外走的時候,看客們自覺的閃開了一條道路,後面的人見前面的閃開,也跟著閃開,如此一來,人群之中瞬間出現一條道路,直達羋橫的馬車之前。
“是他!”‘玉蝴蝶’驚歎道,當日是朱一刀陪同羋橫一道前往,侏儒武士並未顯身,今日得見自然使得‘玉蝴蝶’驚嘆不已。
心中默唸道:
“還有如此高手,我倒要看看這傢伙有何把戲?”跟上前去,自然是不在話下。
轉頭再看羋橫,端坐車上,閉目養神,手中一把摺扇,在手裡倒來倒去。
侏儒武士上前彙報道:
“公子!人已經帶來了!”
生意人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車上的公子衣著華貴,又是一派君臨天下的姿態,心想‘如此做派,必然是朝中顯貴之人,要不然怎可能在街市之上,管這樣的閒事’。
莊稼人自然沒有這樣的心思,只道是有人能為自己說上一句公道話足夠了。
羋橫睜眼來看這二人,只見一個滿臉愁容,老實巴交的莊稼人,一個人滿臉狡黠的生意人。
“公子為小人做主啊!”二人雙雙跪地。
羋橫一看,眼前的局面,雖然嘴上沒說,拿眼看了看侏儒武士,端木無情見主人看自己,隨即走上前去,在羋橫的身邊,耳語起來。
別看這侏儒武士,來去匆匆,但是方才已然將事情的經過,看了個大概!
羋橫聽的過程不住的點頭,片刻之後,羋橫指著莊稼人問道:
“起來說話!”
莊稼人一看讓自己率先話,趕緊上前道:
“啟稟公子!小人在城外居住,家母年事已高,臥病不起,已有多日,只因這連日大雪封山,無法出山。
這幾日天氣轉暖,小人才得以下山進城,為老母親抓藥。這心裡慌忙,恨不得早些買上藥材,在米店門口不小心踩死了米店老板的一隻毛雞。
米店老板一看,連忙趕出來,抓住小人的衣領,不讓小人離去!非得要小人賠他九百個秦半兩。
小人囊中只有三百個半兩錢,還是要為老母親抓藥用,哪裡還有那麼多錢賠他,自然也就吵了起來。
如此爭吵,才耽誤了大夥兒出行,實在是有愧於公子啊!”莊稼人一臉歉意的看著羋橫,同時也希望眼前的公子,能為自己說上一句公道話。
“九百個秦半兩?把雞給我拿來看看!”羋橫心裡也是嘀咕,一個小雞崽子,居然值九百文,是什麼金貴的物種。
其實不用羋橫吩咐,早就有好事者,將已經死掉的毛雞拿了過來,羋橫用眼一瞅,的確是長相怪異,雖說只是個小雞崽子,但是這與眾不同是與生俱來。
只見頭頸幾乎裸出,僅有稀疏羽毛,並著生紅色肉瘤,喉下垂有紅色****。背稍隆起。
體羽呈金屬褐色或綠色,散佈黑色橫斑;兩翅有白斑;尾羽褐或灰,具斑駁,末端稍圓。
體羽從乳白色至棕灰色至黑色褐黑色,閃耀多種顏色的金屬光澤。
頸、足像鶴,嘴尖冠紅且軟,毛色如青羊,腳有兩指。心想還真是個稀罕玩意,不過就算是稀罕也不能要九百個秦半兩啊,羋橫心中疑惑,隨即問道:
“為何要你九百個半兩錢?”
莊稼人見車上的公子問,趕緊說道:
“回公子的話,店老板說他的這只雞是稀有物種,只要喂上兩三個月,就可以重達九斤。
按照這種雞的市價,一斤雞可以賣到一百個半兩,九斤雞就可以賣到九百個半兩錢,因此要小人賠償他九百文。
小人無力賠償,求公子做主啊!”說完磕頭如搗蒜,苦苦哀求。
羋橫再看店老板,只見店老板賊眉鼠目,一臉的媚笑,頓時心生厭惡,但是還是客氣的問道:
“方才所講,可有什麼出入?”,店老板不愧是左右逢源的生意人,見車上的公子並沒有生氣的樣子,這心裡也多了幾分膽氣,隨即開口說道:
“回公子的話,小人這雞稱之為吐綬雞亦稱之為火雞,是西域的商旅,漂洋過海帶來,不是這中國所有!”
羋橫心中暗想‘如此奸商巧言令色,何愁不能大財啊!’此時路上的行人也是越聚越多,都想看一看這位公子如何斷案。
‘玉蝴蝶’聽店家如此描述,這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燒,恨不得上去,將這奸商一頓毒打。
“一斤豬肉才幾個半兩?”‘玉蝴蝶’生氣的說道。
店家一回頭,見是一個如此貌美的姑娘,但是這嘴上不能因為貌美而變了說法,趕緊說道:
“姑娘!此物非彼物,不可同日而語。”
“你!”‘玉蝴蝶’聽他如此說法,就想上前動手,得虧老家僕在身旁看的真切,趕緊拉住‘玉蝴蝶’的手安慰道:
“公子何必和這些販夫走卒一般見識!且看人家公子如何決斷就是!”
聽老家僕如此一說,‘玉蝴蝶’也是如夢初醒‘是啊!我添什麼亂,還是看看公子如何處置!’
自然是收起自己的暴躁,抬眼來看羋橫。
其實羋橫坐在車上,居高臨下,早就看到了‘玉蝴蝶’,在一片灰色和黑色的世界裡,‘玉蝴蝶’的裝扮,不得不說是十分的吸引眼球。
“好烈性的脾氣啊!”羋橫心中暗自嘆息道。大夥兒也是一陣謾罵道:
“好一個奸商!”
“真是滿眼的錢財,不知羞恥!”
“就是!九百個大錢,都快趕上一口豬了!”
所有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眼前公子的身上,希望眼前的公子能夠做出合理的,令人信服的決斷。
誰知羋橫呵呵一笑道:
“果真如此,索賠之數,也是情理之中!”
隨即對莊稼人說道:
“走路本該看路,也怪你走路不慎,踩死了人家的毛雞,照價賠償也是合情合理,你還有什麼話說?”
莊稼人原指望眼前的公子,能夠幫自己了卻了這門煩心事,沒成想前門狼未去,後門虎已入,整個人在希望破滅的一刻,徹底的崩潰了,急的淚水漣漣。
一個壯漢在街頭哭泣,委實讓人看的不忍心,莊稼人見事已至此也無力糾纏,淚眼婆娑的說道:
“不是小人違抗不賠償,實在是沒有那麼多的錢賠償啊!”
羋橫一臉嚴肅的說道:
“賠錢不足其數,可以典當身上衣物,若是還差一些,在下念你一片孝心,可以替你補齊此數!”
莊稼人甚是委屈,但是也是無計可施,只得唯命是從,好在此處本來臨近市坊,這錢莊,當鋪林立,莊稼人脫去身上的衣衫,到街上的當鋪轉眼典當出了三百文錢。
連同身上的三百文,共計六百個半兩銅錢全部交給了店老板,羋橫使了個眼色,端木從隨身的口袋遞給莊稼人,補足餘款,一併交給店老板。
如此做法,可是讓街上炸開了鍋,一個個憤憤不平,交頭接耳,咒罵起來。
“好一個糊塗的公子,踩死一隻毛雞居然就要賠上九百個大錢,偏偏這個公子信了!”
“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既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一個儒生在一旁搖頭晃腦道。
眾人本來火大,又見儒生如此做派,一個個將怒火不約而同的洩到了儒生身上,大吼道:
“說人話!什麼意思!”
大夥兒雖然知道意思的甚少,但是這羋橫心裡明白,這是在引經據典的罵自己啊,‘玉蝴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撲哧一樂,心想‘真是越來越好玩了!不知道這人下面如何應對!’
儒生見大夥兒,都在咒罵自己,繼續搖頭晃腦道:
“此句出自《尚書》‘無逸’篇,?周公說:啊!君子居其位,不要貪圖安逸。先知道農業的艱辛,就知道庶民的苦衷。
看那些小人,父母辛勤耕種收穫,兒子卻不知莊稼的艱辛,貪圖享樂,狂妄粗暴,以至於欺詐誆騙。
很是瞧不起父母,說什麼:“你們從前的人沒有見識。”
聽儒生如此解釋,一個個怒目而視,羋橫坐在馬車之上,就覺得如同有無數的利刃,對著自己,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倒是有一人眉開眼笑,那就是店老板,店老板接過莊稼人送上的九百文半兩錢,旋即跪倒在羋橫的面前,口中感激道:
“多謝公子!小人告退!”起身就準備往自己的米店裡去。
卻被羋橫從背後喊道:
“站住!”
眾人見事有反轉,一個個停止咒罵,屏氣凝神。雖說是光天化日之下,但也是銀針落地,砰然有聲。
生意人停住腳步,心中十分的忐忑,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不知道這公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只聽的背後緩緩的傳來一句:
“這案子,在下只判了前一半,還有後一半未判,店家是要到哪裡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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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老板回頭來,一臉諂媚的說道: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小人未曾遠離半步!”
“那就好!”只見羋橫依舊是端坐車上,慢條斯理的問道:
“你說你這只雞崽子,三個月可長到九斤,但是時至今日未到九斤,是不是?”
店家一聽,心想‘不對啊?這是什麼意思?不過事實就是如此,眼前的毛雞的確沒有長到九斤,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自己也不能說瞎話啊’隨即答道:
“小人的毛雞的確沒有長到九斤!”
“那就好!既然如此,俗話說‘斤雞鬥米’,飼養的毛雞,每增長一斤的話,需要米一斗,現在毛雞已死!不再需要飼養,自然也就不需要喂米。如此一來,不是為你省下來九鬥米嗎?”羋橫繼續說道。
大夥兒一聽,一個個高喊道:
“對啊!正是如此啊!”
羋橫揮手示意大夥兒安靜,此時此刻再看米店老板,已經是大汗淋漓了!不待米店老板開口,羋橫趁熱打鐵,繼續說道:
“今天這莊稼人既然已經賠了你九斤雞的雞錢,你也應該將省下的九鬥米還給人家啊,如此一來才算公平合理。大夥兒說是不是啊?”
“就是啊!趕緊陪人家九鬥米!”
“店家是不是要賴賬啊!”
聽到羋橫的判決,只見方才還在罵羋橫的人,一個個伸出了大拇指,高聲大喊道:
“公子英明啊!真是好比廣場上的獬豸啊!”
“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公子真乃神人也!”方才的儒生又開始咬文嚼字起來。
方才還在抱頭哭泣的莊稼人,見公子如此安排,大夥兒又如此支援,早就破涕為笑。
米店老板一看,哪裡還敢說不啊!只好派人取來九鬥米送給莊稼人。
“一斗米足足需要六百文,九鬥米可是遠遠多於九百文啊!米老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儒生繼續賣弄口舌道。
米老闆臉色蒼白,一言不!
莊稼人跪倒在羋橫的馬車之前,喜極而泣道: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羋橫示意莊稼人起來,端木無情在一邊說道:
“起來吧!”
莊稼人非要將米搬到羋橫的馬車上,依此抵消借來的三百文,羋橫站起身來說道:
“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源。常存仁孝心,則天下凡不可為者,皆不忍為。
念你一片孝心,三百文錢,權當在下這做晚輩的孝敬老人家了!端木!咱們走!”說完坐下,風輕雲淡,好似沒有生過任何事情一般。
“公子!真是善心人啊!”大夥兒不住的讚歎道。
望著馬車漸行漸遠,‘玉蝴蝶’嘴裡嘟囔道:
“真是個怪人!”不過這臉上,依然泛起了潮紅!
“公子!咱們也該出了!”老家僕在一旁問道。
“好!走!”‘玉蝴蝶’的痴迷被瞬間打破,再次回到現實之中!(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