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是如此，樸炳志昨天晚上一宿沒睡。
他思來想去，現在加里峰洞派出所群龍無首，上級也沒有空降領導，那肯定就要原地提拔一名骨幹來主持加里峰洞派出所。
縱觀整個加里峰洞派出所，只有他、吳東均、姜宏碩三個人。
論資歷、論能力、論背景……
好吧，他只能在資歷上佔據優勢，可這已經足夠了！
政府裡面，資歷最重要！
樸炳志來到全日萬的辦公桌前，手裡拎著一塊抹布，仔細的擦了一遍，然後在吳東均震驚的目光中坐了下去。
吳東均這個人是老好人，存在感不高，但是跟所內的人關係都不錯，，屬於可有可無，不被人猜忌的存在。
所以對加里峰洞派出所一把手位置，他是沒有想法的。
可沒想法，不代表他沒見識。
作為一個旁觀者，吳東均對加里峰洞派出所的架構瞭如指掌。
全日萬的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坐的穩的。
本來如果馬東錫不跟全日萬打一架，那個位置就非馬東錫莫屬，現在嘛，有些撲朔迷離。
但無論如何，都輪不到樸炳志來坐。
吳東均冷眼旁觀，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目光在張文六和樸炳志身上來回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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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如果要從加里峰洞派出所裡出一個人來主持大局，張文六的勝率要遠遠大於樸炳志。
“啊——”樸炳志長長出了口氣，比吃了仙丹還要舒爽，就連昨夜沒睡覺也不覺得難受。
感覺渾身充滿了幹勁！
“宏碩啊，把碎屍案的談話筆錄拿給我看一下，署長還等著彙報呢。”樸炳志說道。
張文六和吳東均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張文六紋絲不動。
吳東均跟平時沒什麼變化，翹著二郎腿，在那研究股票，只是兩隻耳朵支稜著，跟雷達天線似的。
張文六笑嘻嘻的說道：“前輩，這案子一直是我跟老馬負責的。”
樸炳志腰板比原先挺直了許多，深陷的兩個黑眼圈看向張文六，“宏碩啊，你應該聽到風聲了，咱們加里峰洞派出所接連出事，班長、副班長都被停職反省。”
“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咱們派出所雖然不大，可好歹也是個政府單位，不能缺了領導啊。”
“我工作時間最長，資歷也是數一數二，以後你呀就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一直毫無建樹，跟在全日萬屁股後面像條哈巴狗一樣的樸炳志，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著實有些彆扭。
張文六心中冷笑，靜靜的看著他表演。
見張文六沒有動靜，樸炳志有些火了，不過他不敢對張文六發，畢竟對方是敢打全日萬的存在。
別說他即將上位，就是當上這個班長，也不敢惹這種刺頭。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說的就是張文六。
“喂，東均啊，辦公室裡沒水了，你去搬一桶過來。”樸炳志把槍口轉向了吳東均。
吳東均暗叫倒黴，不情願道：“那不是還有半桶嗎，再說沒水了，保潔阿姨也會換的。”
樸炳志一拍桌子：“你怎麼跟我說話的，好歹我也是你的前輩，讓你搬桶水能累死啊？”
吳東均差點給氣死。
這還沒當上班長呢，脾氣就這麼差，要真讓他當上了班長，還不把自己給擠兌死？
可吳東均不敢得罪樸炳志，不情不願的起身，路過張文六辦公桌的時候，他還特地觀察了一下張文六臉上的表情，確認沒發現什麼後，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出了門，吳東均就罵開了：“阿西吧，樸炳志這個兔崽子，還真把自己當領導了，前輩？不就比我早入職一年嗎，算什麼狗JB前輩，我呸！”
“喂，你這個警員，說什麼呢？”
吳東均正準備去搬水，沒想到遇見了幾個身穿淡綠色警裝，頭戴黑色大簷帽的傢伙從警車上下來，其中一個就是他最熟悉的署長。
吳東均立馬扔掉了手裡的空桶，敬禮：“署長！”
署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搖頭道：“派出所要是都這種素質，還怎麼幹工作，一點精氣神也沒有，還有你，上班時間為什麼不穿制服？”
吳東均哪接觸過這種大領導，兩條腿都在打擺子。
“那個，那個……”
“行了，姜宏碩在不在裡面？”署長對這些嘍囉看不上眼，徑直問道。
吳東均一聽，立即說道：“報告署長，姜宏碩在裡面。”
署長跟其他幾個領導對視一眼，一馬當先，走進了集裝箱內。
“媽呀，姜宏碩這小子是犯了什麼大事，居然要勞動署長親自過來，這下可完了。”
吳東均也不去搬水了，趕緊跟上，生怕錯漏了一場大戲。
集裝箱內，姜宏碩正坐在辦公桌後面整理“毒蛇碎屍案”的卷宗，聽到有人開門，也沒有抬頭。
倒是無所事事的樸炳志，翹著二郎腿，手裡還端著一杯五味子茶，優哉遊哉的享受著全日萬的老闆椅。
他以為是吳東均搬水回來了，懶洋洋的問了一句：“小吳啊，速度挺快的嘛，不像有些人，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下一步這個副班長的位置，非你莫屬啊。”
“你一句話就把副班長的位置給定了？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是哪個在說話？”樸炳志聞言，火冒三丈，剛想發作，一見是署長，頓時偃旗息鼓，身體跟通了電似的，“署長，您，您怎麼來了？”
作為全日萬的頭號狗腿子，樸炳志見過幾次署長，只不過他是無名之輩，從來也沒撈到跟署長說上話。
署長目光灼灼，上下打量了一番樸炳志，“你叫什麼名字？上班時間喝茶？宋督察，把他給我記下來，全署通報！”
“是！思密達！”
樸炳志汗如雨下，後背瞬間溼透，他張口結舌的想要解釋幾句，可嘴巴張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個囫圇話。
這就是普通的基層工作者最大的弊端，跟領導基本不接觸，領導連你叫什麼、幹什麼職位、幹的怎樣都不知道。
普通基層民警，在百姓面前侃侃而談，口若懸河，可一旦遇到領導，就麻爪了。
這是一種對權力的敬畏，也是自身性格的一種缺陷。
一旁的張文六也不能再裝聾作啞，趕緊站起來，恭敬道：“署長，樸前輩昨夜加班，估計是太累了，所以沒有注意到您。”
署長踱步到張文六面前，溫和的說道：“我記得你，姜宏碩，一工作就抓獲了一名嫌疑人，聽說這名碎屍案兇手也是被你動員來投案自首的？”
張文六殷勤的搬過來一張椅子，又給署長倒了杯茶，等署長四平八穩的坐好了，張文六才開始匯報工作。
“都是在署長英明領導下，我才能屢創佳績，從進入警隊的那天起，我就謹記署長對我們的殷切教導，時刻牢記署長的諄諄囑託，在工作的時候，每每想起署長的教誨，我就充滿了幹勁……”
這一番彩虹屁拍過來，別說署長，就連署長身後的幾個幹事也都蒙了。
心說這人也太無恥了，居然說出這麼噁心的話，署長深明大義，肯定會嚴厲制止這種歪風邪氣的。
樸炳志暗暗嘲笑，這個姜宏碩，分不清輕重緩急，署長是個務實的人，最不喜歡別人假大空，這次姜宏碩要栽了。
小小的集裝箱裡，只剩下張文六的說話聲。
等張文六說完，署長一杯熱茶也見了底。
“咳咳——”署長放下茶杯，“我今天來呢，是想宣佈一件事情。”
樸炳志：重頭戲來了，雖然我表現不佳，可這班長的位置非我莫屬!
署長重重的嘆了口氣，“加里峰洞派出所是一個英雄派出所，有著悠久的歷史和輝煌的成就，想當年，我就是從這個派出所走出去，然後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可最近加里峰洞派出所怪事頻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經過署裡慎重考慮。”
樸炳志激動地都要哭出來了：別鋪墊了，趕緊喊出我的名字吧！
“我宣佈，任命姜宏碩警員為加里峰洞副班長，另主持工作。”
胸膛挺得老高，準備接受重任的樸炳志傻眼了，他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署長，您是不是搞錯了？”
署長眉頭一皺：“長官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姜宏碩雖然工作時間不長，可成績是有目共睹的，這也是經過署裡慎重討論得出的結果，你有意見？”
樸炳志拳頭都快攥出血來了：“我不服！他才幹了幾個星期，還跟班長全日萬打了架，這種毒瘤，不把他停職反省也就算了，居然讓他當副班長主持工作？我想不通！”
樸炳志話裡話外，都沒有提張文六資歷的問題，似乎知道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
宦海浮沉十幾年，他早就看透了，在背景面前，資歷就是擦屁股紙。
署長被樸炳志一頓搶白，氣的心臟病都快犯了，“反了！反了！這是署裡的決定，你算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我算是搞明白了，為什麼加里峰洞派出所老出問題，就是因為有你這個毒瘤存在！”
“你要是不服從命令，大可以寫辭職報告，我現在就給你籤批！”
嘎——樸炳志一見署長真的發火了，頓時就慫了。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硬漢，更別說他都已經三十多快四十歲了。
現在辭職，他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風去了。
體制內給人穩定的收入，卻也最能磨平人的稜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