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這身衣服不適合你！"
當小丫鬟惜言爆出來這一句話時，包括晴嵐在內的四個大丫鬟都驚呆了。這震驚有一定的成分是因為小丫鬟惜言的大膽直接，還有很大的成分是她們自己內心都覺得這音氏製衣送過來的定製禮服確實是很不錯的，華麗大氣，哪怕大小姐衣櫃中最好的衣服也比不上這個好看。
甚至，之前賞梅宴時候，她們見過的永和郡主和廣德公主當日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如大小姐如今身上這件搶眼。為什麼惜言會說不好看呢。
在眾丫鬟都心思急轉，臉上變換不定的時候，大小姐韓婉儀卻看起來很平靜，並不覺得惜言當眾說在這件衣服不好有什麼不妥。而惜言好像也知道眾人心中所想，不待眾人開口說什麼，就又緊接著開口說道：
"當然這件禮服是很漂亮的，我並沒有說它不漂亮。我只是說它不適合大小姐穿著。"
眼看著大丫鬟晴嵐背對著眾人向惜言使眼色，彷彿在提醒她不可胡言亂語，讓她趕緊認錯道歉，大小姐卻開口了："你繼續說惜言，到底是怎麼個不適合法？沒關係，說什麼都行大膽說，我不是壞脾氣的人，既然這麼說，就不會怪你的。"
"謝謝大小姐了。"
"你們看這件禮服，上綠織金纏枝蓮妝花紗方領襖下百褶花裙，確實是時下禮服常用的款式。顏色豔麗大氣，走到哪裡，哪怕是宮中也是極其亮眼的風景。"
"穿上這件禮服再配上梳妝好的滿頭珠翠進宮赴宴，大小姐一定是不會失禮的，並且還會讓人眼前一亮，讚歎一句，好一個國色天香的大家小姐！"
"但是，大小姐要想一想，明日是進宮的，大小姐縱然是丞相府的小姐，出身高貴，但是畢竟沒有品級在身。而宮中有品級的皇子公主暫且不說，就是命婦們也都是有誥命在身。廣德公主的宴會一定不是只邀請了大小姐一個人，就算只邀請了少數人，公主的宴會也是有多少雙眼睛看著的，誰穿了什麼，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其他人想不知道都難。"
惜言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一瞬間，大小姐也在沉思，不自主的自語道，"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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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爭端。大小姐和廣德公主是閨中好友，而且公主也心胸寬闊，斷然不會在衣飾方面與人攀比計較。但是其他與宴的客人可不一定都是這樣的性情。萬一有人在禮服上做文章，總歸是多生是非。"
"因此，奴婢覺得這身華服不太適合大小姐明日穿著，太過華麗張揚了。丞相府已經是如日中天，再做出高調顯耀的事情出來，恐怕...要知道盛極必衰..."
惜言的最後一句實在是相當大膽，連一向沉穩的晴嵐臉色也白了一下，打斷了她：
"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啊，什麼盛極必衰的，呸呸呸...大小姐讓你評論衣服，你扯出來這許多，我看你就是不想好好說衣服的事，淨瞎扯哄大小姐來著。小姐，不過就是一件衣服而已，相信其他赴宴的小姐也是華服麗袍的，不這麼穿，反而顯得寒酸呢。"
惜言瞬時不再開口了，話點到為止，說太多無益。她確實是覺得這件衣服太過華麗了，另外看過太多歷史的惜言知道自古權臣和皇上的權利槓桿都是在不停的挪移，如今皇上看起來非常崇信韓丞相，連幾位皇子也是視丞相為老師，每日裡恭敬異常，權利的重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偏向了韓丞相太多。
偏偏丞相大人自己，身為第一大臣不自覺，很是謙遜淡然，治理朝政兢兢業業，認真躬勤，不僅僅同僚中很有威望和賢名，百姓也都很擁戴。這樣子的一個完美的丞相，惜言就覺得很有問題了。
要麼是丞相太會裝，其實內裡奸猾，結黨營私，做盡惡事，最終壞人有壞報，那麼這個朝堂的格局最終還是穩定平衡的，因為皇帝是個好皇帝，並且最終拿回了權利。要麼是丞相表裡如一，那麼有問題的就是皇帝了，皇帝在假裝寵信丞相，只待拿住丞相的弱點後就要下手把權利拿回來。
無論是哪種情況，丞相的結局都不會太好。
可能有人會說，惜言想的太多了，前世看多了宮鬥宅鬥陰謀論，因此看什麼人都懷著陰謀詭計。那是因為惜言知道權利的滋味太美妙，皇帝是絕對不會放過獨自掌控的機會的。哪怕是最昏庸荒唐的皇帝，在權利這件事情上也是最不會讓步的。
更何況當今永昌帝正值壯年，而且無不良嗜好。他怎麼會不想把權臣手中過大的權利都收回到自己手中，然後施展一番自己的人生報復呢？
有句話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也有句話說的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樣的，不想獨掌天下的皇帝，一定不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丞相大人賢名在外，但畢竟是官場朝堂，他一定會有政敵。這政敵會利用一切機會來打垮韓丞相。機會可能來自朝堂，也可能來自背後暗算，更有可能來自生活小事。因此惜言覺得，但凡身居高位的人，都要越發的低調內斂，才是生存之道。
相反，底層的人，反而要活的恣意張揚。因為，再如何，也無法到更低的地方去了，為什麼不活的隨心所欲一些呢。
話說回到這次進宮赴宴。如果大小姐只是一個出身一般的女子，偶然得到這個一步昇天，接近宮中貴人的機會，那麼她穿這件錦衣華服正適合。博得眾人注意，獲得更多的機會和可能性，值得這麼做。
但是大小姐並不需要更多的關注了，她出身丞相府，這個身份意味著哪怕她穿便服出門，眾人目光也會聚焦到她的身上，因此，何必再多此一舉，招人嫉妒呢。
這些惜言內心的活動，她並沒有說出來，但是大小姐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之前沒有想到這層，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在她跟前這麼說過，她也沒有考慮這些遙遠的男人們需要考慮的問題。
但是如今，已經被點到，聰慧如她，一定可以相通其中的關節，明白惜言所說的不合適到底是指什麼。
"這件衣服確實不合適，先收起來吧。這次音氏製衣除了送來這套禮服，還送來了幾套常服，你們幾個來給我換上，我們一起來看看選一套明天入宮穿。"（未完待續）